文|阿黎
這是我破過最離奇的案子。
我是案子的親歷者又是唯一的幸存者。
我的名字是東方彧卿，但是在這個世界，我成了王隊長。一個跳出六道輪回的人，代價是間歇性忘記一些事。
比如，忘記自己是誰。
【序章】
“聽說八班和九班有一場籃球賽，老白會不會上場啊！”
坐在前排的“男生”把頭微微側了側，伸出食指抵在唇邊。
就在這時，時老師突然走下講臺：“唐寶兒，第五題選什么？”
唐寶兒慌忙起立，一不小心代翻了手邊的水杯，只聽得嘩啦一聲，再一看卻早已“質壁分離”了。
下午第三節課，操場格外熱鬧。
三年八班身穿黃色隊服，九班身穿紅色隊服，從五樓看去活像一盤番茄炒蛋。
狄雙仰把玩著手里的書本，一邊站著剛剛被老師罰十五個深蹲的唐寶兒，身后是三年二班的合影，面前是交戰激烈的球場。
紅隊已經率先進了一球。此時的黃隊正把球傳到白智華手里。只見白智華虛晃一招下蹲起跳，觀眾席上霎時傳來萬草枯那劃破長的吶喊聲。
這場比賽，黃隊贏得毫無懸念。
食堂里，幾個人圍坐一團，滿頭大汗的白智華一手攬著莫嚴的肩膀一手抱著籃球，大踏步地朝著她們走來。
“和你說過多少次，你怎么還是大呼小叫的。你這樣做會讓我很難堪，懂嗎？”
萬草枯的臉又白又紅，一雙手不停地在校服上搓來搓去。坐在她身邊的唐寶兒第一個站了起來：“白智華你什么意思，草草為你加油你非但不道謝反而來羞辱她！你對得起草草嘛！”
一旁的莫嚴哼了一聲，李小曼不著痕跡地白了萬草枯一眼，而萬草枯則伸手拉了拉唐寶兒的袖子：“好啦，沒事沒事，確實是我不對，都別吵啦。”說著從包里掏出一瓶運動飲料遞給白智華：“聽說喝這個好，我特地買的，你消消氣消消氣。”
白智華看了狄雙仰一眼，見她也是一副勸架的模樣。仔細想想萬草枯也確實沒做什么太讓自己丟臉的事，于是順手接過飲料咕咚咕咚地灌了起來。
這一天，是四月十六號。
【第一章】
五月，黑色而陰沉。
人道是高考將近，人人心里壓了一座山，但是德君高中三年組學生都明白這層黑色的真正原因：一名老師并六名學生離奇失蹤，生死未卜。
其中有四人來自三年二班614寢室，另外兩人來自三年八班，都是籃球協會會員。
一時間，二班、八班、614，籃球協會這幾個詞成了敏感詞匯。有人避諱不提，有人拿它們大做文章，絞盡腦汁地在論壇上給他們找“名正言順”的丟法。
學校對這件事給出的說法是：教師及學生因高考壓力自殺，并且校方極力壓制此事，生怕傳揚出去影響學校聲譽。
然而，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由于各年級學生競相在論壇上“編死”失蹤的人，所以最終警方還是介入到了案件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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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王隊長，刑偵大隊的頭兒。這天我來到了學校，仔細檢查了教學環境。
教學樓很規范，想通過跳樓的方式自殺是不可能的。何況這一起事故別說尸體了，連件衣服都找不到。這根本就是一次失蹤性事故，所以，說“死人了”還為時尚早。
宿舍也是一樣。614沒有血污也沒有打斗痕跡。據同學們反應他們出事之前一切如常，監控錄像也沒有不良記錄。班主任也說這幾人都是班上的好學生，肯定不是惹是生非的人。
這樣一來，調查就陷入了僵局。
“劉主任，您再仔細回憶回憶，周一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往教導處一坐，嘴里叼著煙、眉頭擰成了麻花，一臉懇切地說：“您給的資料太少啦！況且，我們也不是想要把事情捅大。”
劉主任干笑兩聲，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我的工作是例行查課。周一那時老師沒來上課，也沒人和我請假。我若是知道更多線索，也不用麻煩您了不是！”
“那……時老師的檔案，您不介意我翻閱一下吧？您也知道干我們這行的，一來講究證據，二來講究資料的完整性。就算幫我個忙，好吧！”
聽到這里，劉主任的笑聲更干癟了。這還要從德君高中的性質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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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君高中是本市最大的私立高中。因為是私立的，所以很多東西都不完善，檔案這里更是一片空白。時老師作為這的化學老師，當初入職時就只是給他編了套卷子再試講一堂課，至于這個人過去做了什么校方壓根沒放在心上。
用楊書記的話說：管他過去是殺人還是放火，只要到了這兒，他的身份只有教師。所以我一問起檔案來，劉主任就只好干笑著打哈哈了。
“怎么，有困難？”
“不是不是。”劉主任急忙擺擺手：“您也知道，我就一教導主任，這種事兒我做不了主。您得找我們校長商量商量。”
我拖著長音哦了一聲，繼續追問道：“可學生的檔案，您這兒總該有吧！”
“有的有的！”劉主任趕忙翻找起來。一會兒拉抽屜一會兒開柜門，總算是拿出一本藍色的檔案夾來。再看他的額頭，早已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么緊張？”我打趣道。
“我要是什么都提供不了，您就該懷疑人是我殺的了！”
“殺？”我用審視的目光盯著劉主任，直到他低頭才作罷。仔細翻了翻失蹤學生的檔案，更讓我搞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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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人的檔案都是從高二記起的，而在這之前全是空檔。不僅如此，這些失蹤的學生竟然都是同一時期入學，也就是說他們是約好了一起來到德君高中的。這可能嗎？這是疑點一。
疑點二。失蹤的人中有一個名叫萬草枯的，只有她的檔案里提到了父母是誰，而其他人的父母都沒有體現出來。難道說其他人都是孤兒？可若真是孤兒又怎么會在私立學校讀書呢？
疑點三。如果他們不是孤兒，那他們是誰，從哪里來，學費從哪里出。一年三萬塊的學費可不是他們這種未成年人能夠掙來的，除非去偷去搶。可如果做了違法犯罪的事兒這些人早就被抓了，也輪不到失蹤啊！
疑點一層壓著一層，人更是生死未卜，除了萬草枯家上門鬧過一次其他的一切如常。而萬草枯家也僅僅是來了一次——學校一次性賠了他們五十萬的封口費，誰還鬧啊。
于是，三天后，這事兒就這么不了了之了。
【第二章】
“今天我們一起復習一下同位素。”
說話的是三年組新來的化學老師，姓張。
老師講得生動，但學生們卻是興致缺缺。一方面，張老師的顏值和時老師比是在是差了太多；另一方面，三年組的懸案到底是學生心底的一道疤。
所以任憑張老師怎么想盡辦法讓大家集中注意力，底下都是臥倒一片。
“同位素有標記作用，這句話一定要記住了。”張老師清了清嗓子繼續說：“而且有些化學試劑如果用同位素來標記，你得認識它。比如這道題。”說著老師轉過身把題目抄在了黑板上：“同學們看看這道題選什么？”
以下化學品可洗滌CaCO3的是
A:HCl B:CH3COOH C:D2O
四下無聲。老師尷尬低咳嗽一聲：“先告訴我，這三個選項說得都是什么吧。”
坐在第一桌的學霸回應道：“鹽酸、乙酸，最后一個……沒見過。”
“可是我剛才講了。”老師把聲調提高了一個八度，拍著桌子吼起來：“再有兩天就高考了，你們到底在想什么啊！”
學生瞬間清醒一大半，而老師更是憋紅了半張臉耐性子講道：“剛才復習的同位素，氫有三種同位素，分別為氕氘氚。你們讀成123我也不反對，但你們必須認識1是H，2是D，3是T可不是E！記住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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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一個女生突然打斷了老師的講課：“D2O是不是又叫重水？”
聽到這里，張老師的臉色總算是好看了幾分。
“如果這么說的話……輕水就是H2O了對不對？輕水是H雙氧，重水是D雙氧，對不對？”女生記敘問。
“完全正確！”
張老師沉浸在學生學習進步的喜悅中，卻沒發現全班同學的臉色瞬間都白了下來。D雙氧這個詞確實沒聽過，但狄雙氧這個名字卻是深深刻在每一個人心底的！
那個女生，她失蹤了！她名字的諧音，是重水！
當晚的論壇里就貼出了化學謀殺的猜想：狄雙氧并非失蹤，而是重水中毒身亡。
于是，我那里又不清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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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看著論壇里的帖子，仔細琢磨了一下樓主的假設，我不自覺地又點著了一顆煙——我總是在想事情的時候犯煙癮。
如果諧音法是正確的，狄雙氧可以解釋、但是李小曼等卻和化學品一點關系都沒有。不過萬草枯這個名字倒是和農藥“百草枯”有親戚，但是莫嚴呢？難道文學大師莫言的真身是農藥？
百思不得解，最后，我選擇向上匯報這一情況。
“一個學生的話，你也當回事兒？”孫局拍了拍我的肩膀：“老王，你的壓力是不是太大啦！”
“可是我覺得這學生說得有道理啊。雖然這些名字不完全符合化學謀殺的猜想，但是它這為我們提供了思路啊！”
“這話說得對。”孫局點了點頭：“只能說提供了思路，想要了解得更多，你還得去找發帖子的人。這些猜想都是他腦子里的東西，你再怎么琢磨也是二次加工。可別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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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命令，我鎖定了發帖人的IP，第一時間沖到了她的宿舍。
這個人是三年二的女生，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惡補之前落下的電視劇，美其名曰：考前放松。
“看什么吶？”
“花千骨。”
“講什么的，介意帶我一個嗎？”
女生側了側身子，讓出半個屏幕來：“這都是好幾年前的劇了，由小說改編的。你沒看過？”
“沒有。”我盯著屏幕上的霍建華問道：“這是誰啊？”
“霍建華啊！”
“廢話！“我象征性地拍了一下女生的腦袋：“我在問你他演的誰！”
“白子畫。”
我的心緊一下：“那我再問你，這部劇里還有誰？”
女生看了我一眼：“這可復雜了。白子畫是長留上仙，他有個徒弟叫花千骨，就是趙麗穎。花千骨有好幾個追求者，分別是東方、殺姐姐和朗哥哥。花千骨和東方還有一個孩子，叫糖寶。”
“你是說唐寶兒？”
“不是唐寶兒，是糖寶。”女生下意識地打斷了我的話，隨后蹭地轉過臉來：“你是說，唐寶兒？”
“你沒覺得，太巧了嗎！”我又從兜里摸出煙來，看看周圍環境又咬牙放了回去，輕咳兩聲說：“白智華、唐寶兒，你快說說電視劇里還有誰！”
“還有輕水和落十一，他們都是好人。壞人里就是霓漫天和……摩嚴。”女生越說越慢、越說聲音越小，而且越說臉越白：“確實，太巧了。”
【第三章】
局長辦公室里，我再次把猜想擺到了孫局面前。
“輕水變成了重水、白子畫變成了白智華、糖寶變成了唐寶兒、摩嚴變成了莫嚴，都是諧音。花千骨變成了萬草枯、落十一變成了時老師、霓漫天變成了李小曼，都是借字。他們都來自于熱播劇《花千骨》”
“所以，你懷疑這些人是約好了改名字的？”
“確實懷疑過，所以我去檔案室查了一下，結果要么是年齡對不上、要么是性別對不上、要么干脆沒有這個人。”我嘆一口氣：“孫局，現在怎么辦？”
“看來得動用那個人了。”
孫局說的“那個人”是刑偵隊里最清閑的刑警，人稱“趙博士”。
趙博士是機密組織的高層，耶魯大學心理學博士，回國后專攻宗教學與玄學的研究。由于身份的特殊性，表面上看是靈異事件的案子都會經他手處理。
所以，三年組懸案在立案七天后，被刑偵大隊立為“靈案”，卷宗也直接送到了趙博士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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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博士對姓名諧音的猜想出乎意料地認可。但是我經深思后又提出了新的問題：
- 如果這些人真的是電視劇創造出來的，為什么沒有最大的男配東方彧卿？
- 花千骨的現世是有父母的，為什么其他人沒有？
- 孟玄朗和殺阡陌為什么沒有被創造出來？
我的謹慎細心讓趙博士很是滿意。他親自給我倒了一杯水，又請我坐到他的身邊來。
“小王啊，你聽說過平行時空學說嗎？”
“求博士賜教。”
“平行時空是玄學的一種說法，在真實世界不可能發生的事，在平行時空都有可能發生。但當事人不會知自己生活在真實世界里還是平行時空里。不過，出現在平行時空的東西可以沒有本體，但現實世界的不可以。”
“本體？”我的臉上寫滿了疑惑。見我這樣趙博士繼續說道：“本體可以理解成肉身，就是咱們現在的身體。如果我沒預測錯的話，這起案子里失蹤的人，他們其實并不是這個時空的人。”
我更驚訝了。
趙博士喝了一口水接著說道：“你的猜想不錯，他們的名字里確實藏著秘密。但是你別忘了，他們是失蹤，不是死亡。這就意味著他們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現實世界里不可能發生這種情況，無論如何都會留下蛛絲馬跡。
況且，這些人從檔案學上來說都是黑戶，這也就說明，他們本不屬于這個世界。”
“那他們屬于哪里呢？”我忍不住問：“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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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趙博士說得斬釘截鐵：“他們來自文字世界。借用《靈魂擺渡人》里的觀點，他們是字靈。
作者在寫小說時賦予了人物靈魂。小說影響力越大，這個靈體就越可見。當影響力達到一定程度時，這些字靈就會以真人的形式出現在現世。
相比于現世，文字世界就是平行時空。剛才我說了，現世是必須有本體的，但是字靈的本體是小說影響力大小決定的。也就是說如果字靈在現世死掉了，那么小說中就沒有這個人了，結局就會改變。
這樣一來，小說的影響力也會有相應的改變。影響力改變了，字靈的力量會變弱，化作人形的本體就會消失。也就是案子里的：失蹤。”
“可這又怎么解釋東方彧卿、孟玄朗以及殺阡陌沒有現世的現象呢？”
“東方在原著中是無所不知的人，超脫六界之外。所以它的現世也是超脫的，就是我們常用的搜索引擎。百度百科、維基百科、甚至我們每天都要接觸的電子檔案，都是他。
孟玄朗在小說中的名字是軒轅朗，軒轅在歷史上是真實存在的。如果他變成了字靈就違背了祖母悖論。殺阡陌也一樣，他的身份到了現世就是人們常說的閻王。這就違背了自然科學。”
趙博士還說了很多有關平行時空的東西，可惜我一句都沒聽進去。因為刑偵隊里有人打來了電話：在化學組辦公室發現了一本手賬，署名時易。
【終章】
時易是時老師的名字。他在手賬里記錄了一件另所有人都震驚的大事。
4月16日：
球賽過后，他們約好了去萬草枯家開生日Party。我看見唐寶兒偷拿了草草家的農藥。
4月20日：
狄雙氧親口跟我說要殺了那兩個人，因為這樣做會改變歷史，對誰都好。可我下不去手，因為他們一個是我的師父、一個是我的徒兒。
5月1日：
有些事我必須要說了。我們都來自于同一本小說，萬草枯最早來到這個世界，收養她的父母都是農家人。因為她的到來老萬家的收成格外好，雜草全都枯了，所以取名萬草枯。
5月4日：
我阻止不了她們！晚上會有一場派對，這次過生日的是我自己。派對上他們會對我的師父與徒兒動手。但我認為，我們會一起毀滅。
手賬到這里戛然而止，不過四頁，卻印證了之前所有猜想。
最后翻看一眼卷宗，我長長舒了一口氣。
“永遠不要犯罪，無論什么理由。為惡的結局只有毀滅”，我說。
【完】
創作靈感：讀書+人物+短篇+懸疑專題聯合活動征文公告|平行時空的另一種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