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兒，你父親死了......”聽得出，周叔在顫抖。
“騰兒，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大聲喊出來，不要憋著。”
“叔、嬸，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騰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聽到這個消息，他沒有大吼大叫質問真的假的，沒有嚎啕大哭抱著奶奶，沒有摔門而出去警察局看他們口中已經死了的爸爸。我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騰。
聽周叔說，騰的爸爸是上午十點左右在油南路四岔路口出了車禍，被對面疾馳而來的大貨車撞出十幾米外。聽到場的警察說，騰爸騎的電動車，手柄直戳心臟，裂開的肚皮，內臟滑出落在地面上，血一直流到路邊的環城河里，血肉模糊，現場一片狼藉。如若不是因為他穿的和騰爸早上出走時穿的一樣的黑色牛津皮鞋，恐怕很難辨認出就是騰爸。
騰，是我的發小，住在我家隔壁，我們總是一起玩耍。他和爺爺奶奶爸爸妹妹住在一起，我沒有見過他的媽媽。好像也沒有人提起過。
我們在鎮上的同一所學校念書，他高我兩屆。每天都一起上學下學，無憂無慮的。
他喜歡劉德華，嘴里總是哼唱著他的經典曲目。別說，唱的還不錯。
他笑起來的樣子很甜，眼睛瞇成彎彎的一到，像是剛被咬了一口的曲奇餅干。
他成績不好，在學校打架，但是我知道都是別人先挑事兒惹的他，所以我始終站在他這邊。但是看到他拿起磚頭保護自己的那一剎那，我也很緊張，很擔心，很氣憤。嚷嚷著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他見過我最糗的一面。冬天的早上，我們一起騎著自行車去上學。由于夜里剛下過一場大雪的緣故，路面結凍，車輪摩擦時顯得格外的打滑。一個平衡沒掌控好，前輪左偏滑進路邊的河里。我、車還有我的書包全落在水里。我的頭部全沉入了水里，寒冷穿進骨頭里，我拼命地掙扎讓自己浮出水面。冥冥之中，右手被死死的拽著，是騰。他見我落水，第一時間跳下車，抓住我的手，把沉重的我從水里拉上來。然后他沒有去學校，而是返程把我送回家。
那一年， 他13歲。
那一年，他只剩下爺爺奶奶。（妹妹是他小姑家的孩子，后來被小姑帶走。）
我輕躡的推開房門。看到騰坐在床邊上，雙手捂著臉，看不到表情。桌子上擺著一張他和騰爸去年在東方明珠塔下的合照，他的笑還是那么甜，讓人忍不住也揚起嘴角。他似乎沒注意到我，一直保持著動作沒有動。我想說點什么，但卻無從下口，第一次覺得語言是那么的無力。我小心翼翼地坐在他邊上。房間里很安靜，但是能聽到外面爺爺奶奶的哭泣聲，喊著，我的兒啊，你還那么年輕，就讓我這個白發人送黑發人啊，啊，我的兒啊。奶奶哭的很是傷心，讓人心里好痛。
突然，騰放下雙手，轉過頭看著我。
“我沒有爸爸了。”
我看著他，說不出一句能安慰到他的話。他哭了，眼睛有點紅腫，眉毛下榻。
“哭出來吧。”
頓時他如釋重負般趴在我的腿上痛聲大哭。
我很難想象一個13歲的孩子沒有爸爸，沒有媽媽，余生要怎么度過，但是我想讓他知道，他還有爺爺奶奶，還有我們。我們會陪著他長大，陪著他讀初中，讀高中，讀大學，到娶妻生子。
余生還很長，只是現在，很難過。
我像大姐姐般摸著他的頭，頭發盡管不長，但是看得出來很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