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卿的沙發

五月的揚州,燥熱的天氣對我這個北方的游客來說確實是一個莫大的考驗,從大巴下來不出百步早已衣衫盡濕,在車站出口處,吳卿顯然已經等候多時了。

吳卿是我的大學同窗,事實上我們只在臨近畢業的時候才熟絡起來并成為之后多年的好友。畢業之后,吳卿獨自在揚州工作生活,并多次邀我前來做客。此次揚州之行雖說早在我計劃之中,但同時也算是一償彼之盛情吧。吳卿并不是揚州人,時值節假,吳卿知我要來特意取消了回家省親的安排,留在揚州為我一盡地主之誼,書及至此感念尤甚。

彼時已近晌午,久候的倦意和旅途的勞頓,都在兩人對視的瞳孔中化作了重逢的喜悅。在南下的路途中我曾設想過許多種重逢的場景,而當我們真正面對面問候起來,反而沒有想象中的客套,彷佛我們昨天才剛見過似的。我是個隨性的人,對于出游我并不會做刻意的安排,以致當吳卿熱情地向我介紹此次揚州之行的旅游規劃時,我的注意力卻是旁邊商店里的冰鎮飲料。吳卿獨自居住在揚州的一處公寓里,天氣的炎熱以及旅途的奔波讓我實在無暇欣賞沿途的美景,于是我們決定先行落腳休息然后再做打算,反正暇日方長。

來到吳卿的住所,最先吸引我的是客廳的沙發,與其說是它吸引我,不如說是我尋找它。因為身軀的疲倦感實在讓我有些無力支撐了,于是我也就反客為主地半躺在了沙發上,吳卿依舊熱情無比,不斷詢問我需要喝點什么或者吃點什么,我猿臂輕舒,懶腰微伸道“良辰美景,不如與君安坐”于是我們半靠著沙發,互相訴說著彼此的生活見聞,此時方才有久別重逢的感覺,彼此好像都有說不完的話語。與朋友閑坐交談一直以來便是我最喜愛的社交方式,對于我來說,荒涼處因有朋而足,繁華處為無友而缺。此次下揚州對于吳卿來說自是有朋自遠方來,而對于我來說又何嘗不是有朋于江左待,此時的揚州確實美不勝收,只不過卻不是因為如幻的煙景,也并非是那搖曳的槳舟。吳卿是個積極的人,總是能對生活迸發出無盡的熱情,天生的樂天派,現實的行動家。雖然獨自一人在異鄉生活,但卻能于苦悶處尋得真逍遙,于平凡處覓得真自在。時近黃昏,盡管已經休息了很久,但身體的疲憊感還是沒有完全消散,于是我提議晚飯從簡,但吳卿卻執意邀請我出去品嘗正宗的淮揚菜,我實在不忍拂其美意只好客隨主便了。車水馬龍之后,我們來到了一處裝修精致典雅的食肆,吳卿向我介紹說這是當地較為知名的淮揚菜館,不過事實證明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南北的甜咸之爭并不那么容易消除,那一邊吳卿津津有味,這一處我卻不免有些食不甘味(此純粹為個人口味不同所致,并無任何貶低淮揚菜的意思)。晚上,我們坐在沙發上饒有興致地規劃著第二天的行程,商定之后吳卿突然提議弄些燒烤來消夜,我知道這是吳卿出于對我晚飯不能盡興的善意補償,于是乎,在萬家燈火闌珊處,有兩個身影正倚著沙發對著茶案大快朵頤。。。

第二天,我們一大早就去寶應拜訪我大學另一位好友——顧兄。這也是我既定的行程之一。自我與顧兄一別,也已三年有余,每每念及舊時,仿若昨日一般。顧兄頗具任俠之風,同時也兼備江南文人的儒雅秀斂。但因為行程的安排,短聚之后,不得不匆匆話別,至今思之,暗恨罔極。

聚散終有期,轉眼便是揚州之行的最后一日,吳卿早早起來為我安排這一日的行程,但我依舊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不無打趣道“揚州最好處,止在君所沙發矣”,可吳卿決意要帶我領略揚州的特色早茶——冶春。但是自打第一天對淮揚菜有所領教后,這所謂的揚州第一,我也就不置可否了。不過單從場面來說揚州第一確實名不虛傳,剛到冶春我就被眼前慕名而來的食客所震撼,樓內自是座無虛席,樓外排隊等候的食客也已經人滿為患,我們只好別尋他處。吳卿路上自是嗔怪我不早點兒過來,不過我對這吃字確實算不得熱衷,也就無所謂遺憾,只可惜負了吳卿的一番好意。冶春離瘦西湖不遠,于是我即興起意,既來之則游之,雖說時迫未得盡覽,但湖心泛舟之樂卻也甚為愜意難忘。晚上,吳卿自告奮勇親自為我下廚烹調,經過一番刀板協奏,盆碗和鳴之后,幾樣樸素的江南小菜新鮮出爐,雖然手法略顯生疏,但這才是我一直期待的私人家宴,酒足飯飽以后我們又坐在沙發上娓娓而談,但此時已不再如第一天那般輕松愉悅,分別的傷感彼此雖未提及,卻在慢慢沉寂的暮色中不知不覺地蔓延開來,話語越說越慢,語調越談越淡,似乎彼此都怕把最后一個字說完。離別不足道,恐傷玲瓏心。。。

歸家之后我常坐在沙發上出神,仿佛身處依舊是揚州,沙發上的吳卿對我起身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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