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葛生
從前有座山。
現在也還在。
它叫苗兒山，是一座不出名的山，在外婆家屋后。
古人有云:山不在高，有仙則名。苗兒山自來沒聽說過有什么神仙，所以不出名就一點兒也不奇怪。
但它很神秘。
至少在我眼里。
外公吃酒后常說，苗兒山是個龍頭山，下邊藏著龍脈。還說，從前有個將軍，死后就埋在苗兒山，有很多價值連城的隨葬品。
可這些都不是我最好奇的，我最感興趣的是苗兒山的妖怪——那雖是大人哄小孩子的胡話。
但我卻一直對此心懷敬畏，所以在某次回家探親之時決定，必須得入山看一看。
外婆說，那有什么好看的，這些年沒人打柴，巴茅都比人高了，你進去，還不得迷路了？
我說我要去看有沒有妖怪。
外婆氣笑了，罵道：又不是小孩子了，還信這些子虛烏有的傳聞。
可我就是要去，而且得馬上去，一刻也等不得。
吃完午飯，我就出發了，順帶拐了來串門兒的表妹作伴，兩人各自背了把沙刀，換上軍綠色的膠鞋就進山了。
那是初秋時節，山林被染得紅紅綠綠，道路兩邊的巴茅也褪去水分，風一吹就搖得嘩啦直響。我叉著腰往上看，毛茸茸的茅花比我高出大半，遮遮掩掩，讓人看不清楚前頭的路。
我站在原地，盯著巴茅深處看了半晌。
表妹一向話少，此行又是陪我，見我不走了，也不問，只同我一起盯著那處。
雖然她不知道我在看什么。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在看什么。
我兩就這么傻站著，四周靜悄悄一片，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
呼——
一陣風吹過，我打了個寒顫，巴茅里忽然傳來嘎吱嘎吱的響動，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里頭鉆出來。
我頭發倒豎，扔了沙刀，轉身拔腿就跑，邊跑還邊叫喚。
啊——
我表妹不明所以的跟著我跑，跑出去沒多遠，從身后傳來一聲羊叫。
咩——
別跑，是羊。
表妹停下來攔我，沒攔住。
我就這么呼啦啦、吱哇亂叫著跑回了外婆家。
巡山之行，就此夭折。
……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停在原地看的，也許真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東西。
那東西叫做恐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