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說說我閱讀的原因,最令我信服的理由是:讀書不是為了搜集知識和觀念,不是為了知道別人是怎么想的,而是在自己的體內(nèi)集成一種人格、一種體驗、一種選擇的方式。
鮑鵬山曾經(jīng)說:“讀孔子,問題不是孔子是怎么說的,怎么想的,孔子他老人家不在了。而是在我們面對的一切公共事務里面,我們要有能力判斷孔子如果在這個處境下,他會站在哪兒,然后我們走過去,和他站在一起。”如果我們有能力這樣讀孔子,孔子才進入了我們體內(nèi),成為我們自己人格組合的一部分。
所以,還是那句話——你不是一個人,你可以通過閱讀,讓睿智的孔子、豁達的蘇軾、機智的王爾德、寬厚的蒙田、激情的尼采、厚重的托爾斯泰進入我們的體內(nèi),變成我們自己靈魂的一部分。
我們第二屆書香掇中正是圍繞《論語》展開的,于是我有了一段有趣的經(jīng)歷,當我心情苦悶,充滿困惑時,我會在翻閱《論語》時聽到孔子的答案。
幫扶老人被訛詐,再看到類似的情況,扶還是不扶?
孔子說:“不逆詐、不億不信,抑亦先覺者,是賢乎!”“不逆詐”就是說在和別人打交道時,不事先懷疑他的動機。君子坦蕩蕩,自己內(nèi)心光明的人,也會傾向于把別人想象成一個好人。“不億不信”——“億”是臆測——不預先臆想別人是不誠實的騙子。
以后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推測出善惡,這就是“賢”了,好人也要有智慧,不能老是在同一個地方栽跟頭。
但是如果已經(jīng)上過當,受過騙呢?“不念舊惡,怨是用希”,對別人不念舊惡,內(nèi)心自然沒有對別人的怨恨。不怨恨,對誰有好處?不被怨恨的人當然有好處,因為你不怨恨他,也就不會去傷害他。但是,最大的受益者還是你自己,因為你的內(nèi)心會因此而陽光、輕松、干凈、輕輕松松,清清爽爽。
遇人不淑,被壞人傷害了,我們是不是只能寬容,只能逆來順受?“以德報怨”呢?
《論語憲問》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一個人做壞事理當受懲罰,付出代價,這樣才能讓人不敢做壞事;一個人做了好事理當有好報,這才會鼓勵人們做好事。社會就應當形成這樣的風氣和大壞境。如果一個人,無論他是做好事,還是做壞事,他得到的社會或他人的報答是一樣的:德。這實際上就是打擊好人,慫恿壞人。
就如米開朗琪羅的那句話一樣: 對好人行善,會使他變得更好;對惡人行善,他就會變得更惡。
誠信很重要,我們有時被迫說了違心的話,也必須做嗎?言出就必行嗎?
子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子路?第十三》。孔子不是反對誠信,也不是反對做事情要有結果,而是反對中間這個“必”,絕對化。“硁硁然”就是死守一端,腦袋如花崗巖一般的意思。
《史記·孔子世家》有一段記載:“過蒲,會公叔氏以蒲畔,蒲人止孔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車五乘從孔子。其為人長賢,有勇力,謂曰:“吾昔從夫子遇難于匡,今又遇難于此,命也已。吾與夫子再罹難,寧斗而死。”斗甚疾。蒲人懼,謂孔子曰:“茍毋適衛(wèi),吾出子。”與之盟,出孔子東門。孔子遂適衛(wèi)。子貢曰:“盟可負邪?”孔子曰:“要盟也,神不聽。”
“要盟也,神不聽”意思是說,被要挾訂立的盟誓,神是不會理睬的。我們自然也不用理會。為了保全性命,壞人是可以騙的!
平日里,我們感覺孤獨,總是感覺找不到真正靈魂契合的朋友。
孔子說:“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能夠一起學習的人,未必能一起達到道的境界;能夠一起達到道的境界的人,未必能一起立身于道中;能夠一起立身于道中的人,未必能一起不被道拘泥,能靈活變通。
這幾句話有兩個內(nèi)涵,第一,朋友是有很多種,有共學之友,有適道之友、有立道之友、有同道之友,知道自己的朋友屬于哪一種就好,不必強求完美;第二,每上一層,就會淘汰一批人,自我提升的同時,你會失去一些以前你自以為是朋友的朋友,曲高自然和寡,德高自然孤獨。
鮑鵬山曾經(jīng)評價《論語》的編寫者,也就是孔子的弟子及后學說:“他們熱愛孔子,不是因為他強大,而是因為他偉大——偉大的人,是真實的人,他并不掩飾自己的軟弱和無力,他不需要裝作強大和戰(zhàn)無不勝。事實上他總是被生活中的各種東西傷害,因為他并非披盔戴甲,他和我們一樣以血肉之軀面對世間刀劍。但正因為他并非披盔戴甲武裝到牙齒,我們才能擁抱他,感受他的體溫和心跳。”
而一個偉大的人,一部偉大的書的意義正在于它不斷地為后來之人提供著現(xiàn)實的參考和心靈的慰藉。
周國平曾說:“讀書的心情是因時因地而異的。有一些書,最適合于在羈旅中、在無所事事中、在遠離親人的孤寂中翻開。這時候,你會覺得,雖然有形世界的親人不在你的身旁,但你因此而得以和無形世界的親人相逢了。在靈魂與靈魂之間必定也有一種親緣關系,這種親緣關系超越于種族和文化的差異,超越于生死,當你和同類靈魂相遇時,你的精神本能會立刻把它認出。”
所以,我也可以說孔子也是我的老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