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幽風入夜。一條黑夜中的深色河流自東北方向西南方向不緩不急的流淌著,遠遠望去猶如一條黑龍般張牙舞爪。河中伸出的礁石將河水分割開來,波光粼粼,卻好像那黑龍的鱗片,幽暗、詭異,讓人不安。
此時正是深秋時節,河岸上草木枯萎,河風吹來便沙沙作響,悠遠悠長,余音不絕。
河口處立一斷壁石碑,碑上有文:鄜州洛河。碑底注有小字:唐武德元年。
這洛河乃漢江最大一條支流,從北向南,蜿蜒曲折的流經整個古老的鄜州城。河西有山曰:寶塔山。只因山上有座名塔——“開元方塔”,百里文名。方塔莊重嚴肅,高約三丈,青磚黑瓦,飛檐斗拱一應俱全,即使在這樣幽靜詭異的夜里望去,也依舊是寶相莊嚴。
就這樣,一塔一河鎮坐在夜里,鎮坐在鄜州城寂寞的夜里。
子夜時分,河面上緩緩劃來了一條木船,隨著河水慵懶的流淌著。船中燭燈微亮,不見人影,只聞人聲。
只聽見一個女童不滿的問道:“爺爺,咱們今天怎么去了這么久,這么晚才回來?”
女童似乎有些不滿,輕輕的嘟起了小嘴。
這時一個慈祥、溫和的聲音響起,“小丫別怪,爺爺今天送貨有點遠了,馬上就到了!要不,爺爺給你講個故事……”
“不要,不要!小丫累了,小丫要睡覺,小丫要睡覺!”,女童撒嬌道。
“好,好,好!,小丫到爺爺這來,爺爺摟你睡!”,老頭滿臉的關懷。
老頭慢慢哼起了小曲,聽不出是什么,但很是溫和溫暖。
諸位定有所疑惑:這深更半夜,怎的出現一艘船來,且這船上還有一個妙齡女童和花甲老人?原來此處荒僻,貞觀年間,鄜州縣令曾設一渡口,專找些無本無業之人來以此載人生活。傳至寶歷元年,敬宗皇帝時,小民安居樂業,豐衣足食,竟無人愿做這辛苦勞累的勾當。然而這縣衙里又催的緊,若找不到“無業”之人,各家各戶不得已便要去“輪值”了。這老漢姓方,早年喪妻,對幼子百般疼愛,很不得當做千金小姐來養著,竟取名為“芳”,親自喚作“芳兒”。怎知這老漢一生命途多揣,年過半百之后,愛子“芳兒”也是一病不起,最后竟然是撒手而去。方老漢不經體驗了一把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至此,也就家道中落,膝下僅留下一小孫女,家中無田無糧,甚是難以過活。幸而這方老漢人品端正,也好助人,平日里幫張家出力,幫李家論理的,多得人家好評。即是無業之人,又為“德高望重”之輩,因此鄰居鄉里便向縣令舉薦此人來擺渡載人。
方老漢得此一職自是萬分高興,怎奈這擺渡雖然清閑,卻并非是個油水差。一年到頭來,乘船的人少之又少,賺不得多少錢銀。且這官府月錢發放毫無定時,且多次拖欠。老漢多次上堂申訴,大多是還沒進衙門便被官差打發回家,嬉笑道:“你這老餿頭也忒的不明事理!青天大老爺給你這閑人一個如此這般閑適的操業,你還不知足,三天兩頭來找麻煩!現如今皇恩浩蕩,百業興隆。你那些月錢便是用到興修水利,疏通河道上去,好歹這也是你的造化,你這老漢卻不自知!哼,殊不知假以時日你那‘客源’便是你想不拉都不由你。這‘客源’就是‘財源’,你現如今要的那月錢做甚?”
俗話說得好:民斗不過官。這方老漢說來也甚是是精明,官府難走走不通,便想到了“擴財”的妙法:渡口旁有一塊廢地,年久廢棄、無人耕種,也無人敢來耕種。一是此處荒僻,人煙極少,強盜賊人要來偷要來搶的話小民卻是難以應付;二是個人都思量到:該處離自家實在是太遠了,要是開了荒卻怎的仔細照看。介于此中原因老漢便帶上孫女住在這渡口之上,將這塊地也一并開墾了,種了些許菜蔬糧米用來糊口。一年到頭,畢竟只有祖孫二人人少食少,倒也有所剩余。至此,老漢一家已經基本上不愁吃喝,作為一般尋常的貧窮人,應該很知足了。可這老漢偏偏不這么想,“我老漢是老了,不中用了,可這還有小丫啊!芳兒只留下這么一個娃,我不能……”,“唉,我是老了,可這小丫還小啊,她的日子還長著呢!唉,我可是真的老了,等著給小丫找個好人家,我就能放心的去了……”越是這么想著想著,老漢越覺得這錢不夠用!這一,小丫要找個好人家,沒相稱的嫁妝怎么行,誰人會娶?且不說婚嫁,就是要平平安安的長大,也要不少的錢啊!這二嘛,嘿嘿,眼前想讓小丫吃頓肉來都有困難……
越是這么想,老漢越是愁得慌,整天想著咋樣能夠賺到錢。
沒過多久,老漢便又想出一個妙招:現如今,家里積下的糧米蔬菜二人是絕對吃不完的,況且這新種的馬上又能收獲了,何不將這些糧米蔬菜賣給城中大戶,讓各位老爺們嘗嘗鮮,呵呵!想到了這一層,老漢便著手做起了這份買賣,誰知生意竟然奇好。不僅城里的老爺們喜歡吃這鄉下菜,好像整個縣城的百姓都十分喜愛這份農家鮮味。自此,這老漢便白天擺渡載人,傍晚時分用一艘小木船載著擔子去城里做買賣,夜晚摸黑回家。當然,還帶著他可愛的小孫女!今晚,就是老漢做完買賣摸黑要回家的一晚,就是過去的千萬個夜晚中的普通一晚,就是這鄜州城中月明星稀的一晚。
船兒悠悠的漂著,是漂向遠方嗎?盡頭在哪里?不,這只是一只回家的小木船,一只盡頭就在不遠處的河中舟。
女童在老漢懷里早已安然入睡,老漢也有了些許困意,不由得打起了盹。老頭、女童還有一盞燭燈,真美,好不溫馨!人世間最美、最舒心的時候就是這種時刻吧!幼時無憂無慮,老時享盡天倫之樂。
但茫茫世間又有幾人真正悟到,即使悟到又怎能如此安逸!世人多被財色權利蒙蔽,苦苦追求,窮盡一身,年至不惑卻依舊大惑不已。癡!
夜,是如此的夜,如此的靜;月,是如此的月,如此的潤!
小小的木船緩緩的向前駛著,路過了石碑,轉過了方塔,乘著明月,伴著稀星。終于,只須一個轉彎之后就能到家了,就能到達那個黑暗中的盡頭。世間萬物大抵便是如此,像一幅山水畫一般的安穩與和諧!只是,這一晚似乎是太過于安靜了,靜的讓人感到陣陣的不安。
小木船依舊在向前行駛著,而船上二人卻是早已睡熟。
突然間在銀白色的月光之下,雜草從中一陣攢動。隨后依次冒出四個黑衣人來,一律黑衣、黑帽、黒褲、黑面紗,隱藏在黑夜里、荒郊中,根本不會有人發現他們。而他們四人中最末尾一個人,身后拖著一個很大的箱子。四人一陣交頭,話一出口,便被夜風吹散,卻是不知他們在談論些什么。
過了約有半盞茶的功夫,只見那為首的那一人忽的躍上身邊的一塊丈高巨石上,緊張的眺望著遠方,突然眼睛一亮!
正在這時,小木船駛來,靜靜的駛來,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將要發生什么。確實,也沒有人知道將要發生的是什么!船上二人依舊熟睡,渾然不覺外面的變化,渾然不知有人盯上了他們的船!
突然間,只覺一物忽的迅疾而至,勁風逼人,破空之聲響徹天地間。那物似乎是一個小石塊兒,卻是硬生生的擊穿過了船身,打旋之后卷落進了洛河中,隨即便沉了下去。老頭經此一驚已然轉醒,但究竟是有所迷糊的,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
老頭坐起將女童輕輕的抱到床上,只聽外有一人喊道:“船家,船家,請靠上岸來,載上我等一趟!”
倒是何故,原來是那為首的黑衣人躍上巨石遠眺之下,見一木船緩緩駛來,甚是歡喜,便滿口喊道:“船家,船家!”但始終無人回應,且毫無停留之意。眼見木船便要駛過,這黑衣人眼中盡是焦急,氣憤。忽然之間,這黑衣人半蹲向下,伸出食指與拇指用力向腳底的巨石上戳去,隨即向上一提,竟是硬生生的從巨石之上扣下一塊小石子。緊接著食指回卷,順勢向前彈出,那小石子便破空而去,直至擊穿那只木船。
老頭走向窗口,伸出頭向外望去卻哪里尋得到人影,木船早已駛開去。于是便也放聲高喊:“義士!”這一聲套語先拋了出去,只聽那老漢繼續續喊道:“天黑啦,小女早已睡著!等我老漢送回這小女再載各位,可否?”這句話順著風飄了過去,然而,句尾的“可否”二字卻早已被夜風侵蝕。
月兒依舊照著,方塔依舊佇立,冷冷的觀望著這二人的悠遠的、似有似無的對話。
忽然,那余下的站在地上的三人中猛的竄出一人,滿口叫道:“媽的,這小老兒忒也不識好歹,等老子前去教訓一番!”
說罷便是急欲提鞭前追,卻是突然被那巨石上的黑衣人一聲喝住!
只見巨石上的那黑衣人急道:“切莫胡來,我們是有求于人,……盡管去問便可!切勿傷了……”
手持鞭者霍然說道:“好了,好了,大哥!咱知道!二哥,你留下陪大哥,四弟陪咱去。這下大哥可是放心了吧!”
這四人原來是兄弟!
“好!”,那被稱作四弟的人朗聲答道。
“……切莫傷了那老人!”,巨石之上的大哥又矚道。
然而轉眼之間,哪里卻還尋得二人的身影!
方老漢在窗口呼喊完之后,不聞對方回答便以為對方默許。于是重新回到孫女身旁坐下,呆呆的看著小孫女睡熟的小臉,癡癡的笑著,滿眼的都是疼愛之色!淡淡的燭光映照在小孫女的小臉蛋上,越顯得小女娃清麗秀美,可愛天真。可是老漢剛坐下沒一刻鐘,只聽甲板上“咚、咚!”兩聲悶響。好像是落了什么東西,那聲音,幾乎是要將船板砸透!隨即那小小船艙的木門被粗暴的踹開,猛的闖進兩條大漢,一身漆黑。
方老漢心下自是一驚,頓時沒了主見:莫不是遇到的山賊!慌忙跪在地上改口叫道:“大、大王,夜、夜里來我老漢這破船,老漢我一無所有,不知道……”
只見那并列的二人中,左首手持鋼鞭者猛地沖出,惡狠狠的吼道:“媽了個逼,少他媽的給老子廢話!咱大哥剛才喊你停船怎么不吱聲搭理他?是咱大哥不配嗎?昂?”
方老漢心下叫苦道:不好,竟是遇上一窩賊!然而面上卻是無了主意,跪在那吶吶的支吾道:“我,我,我不是……”
“老東西,莫不是想吃老子幾鞭子!”那大漢繼續吼道,將鋼鞭橫舉,并向前猛踏一步。
早已被這氣勢嚇得渾身瑟瑟發抖的方老漢,更是被大漢一大步逼得向后連連爬去,龜縮在墻角連連哆嗦。
這時,木床上的小女娃早已被一連串的巨響吵醒,滿口里呼著:“爺爺,爺爺!”
那大漢不滿道:“小妮子莫吵,小心老子他媽的就地活剝了你,信不信!”
老漢一聽這話頓時就著了急,竟然忽的飛身撲到小女娃身邊一把抱起摟在懷里,緊張之下竟然又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略帶著哭腔的叫道:“大王饒命,大王饒命!”
“你載是不載?”,大漢用雙眼狠狠地瞪著老漢,手里揮舞著鋼鞭躍躍欲試。
方老漢此時只希望這黑面“大王”能放過小孫女,不停地跪在冰冷的船板上連連大呼“大王饒命!”
“載是不載?”,話語又是狠了一分。
老漢依然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操你媽的,找死!”,話頭未落,一條鋼鞭已是呼嘯著朝老漢砸去。
老漢胸口頓時中鞭,一聲慘呼之后便一頭栽倒,就連小孫女也被摔在地上。那一身慘呼聲里似乎是包含了種種的不滿、不舍、不愿!小孫女見到滿地的鮮血和爺爺裂開的胸口下翻出的粉紅色的稀肉早已嚇得臉色蒼白,想哭卻是怎么也哭不出聲來,只是呆呆地望著爺爺,嘴里癡癡的喊著爺爺。
時間,寂寞了一陣。之后,門口突然又擠進二人,同是一身漆黑,便是那“大哥”與“二哥”!
那大哥見此情景也是不住惋惜,嘴里說道:“唉,三弟,三弟!你怎么還是……”
說著竟是獨自轉過身,不再看那三弟!
只聽那四弟緩緩的道:“大哥,大哥!事已至此,算了吧!三哥也是為我們著想,那口箱子卻是沉重的緊,沒船怎么行?要是不小心弄壞了,怎么也不好向先生交代呀!要不……”
大哥此時默聲不語,望向遠方,眼神飄忽閃爍,似乎那里有著極其美麗迷人的事物!
那四弟又單單的問道:“大哥,這女娃……”
那二哥竟是突然道:“一不做,二不休……”
那大哥依舊默聲不語,面色略顯凝重,呼吸變得略微急促起來。
這時,又是那三弟沖出,喊道:“他媽的,啰嗦什么鳥蛋!”
說著便緩緩走進小女娃身旁,緩緩的舉起了鋼鞭,就是剛才一鞭震死老漢的那條。同樣的一條鋼鞭,夾雜著近乎凝固鮮血,一寸,一寸的接近了坐在地上的幾近癡呆的小女娃……
見此情景,大哥輕聲嘆了一口氣,“唉……”
隨即,抬步走出了艙門,其余的人也緩緩轉身出走。
整個房間只剩大漢與小女娃,還有鋼鞭一條。小女娃早已茫然,不知身處何境,口中依舊呆呆地喊著“爺爺”,全然不知揮起的長鞭。
一切似乎已成定局,一個生命似乎又要消逝。夜空中一顆流星似乎也剛剛劃過,月兒與方塔依舊默默地注視一切,一切也都安安靜靜的。
就在這時,突然只聽“錚”的一聲,同時伴隨著那鋼鞭大漢的慘叫“啊!”眾人不知何故又忙翻身闖入房間,口中疾呼:“老三,怎么了?”待眾人定睛觀看時,只見那三弟手中的鋼鞭竟是脫手而去,直插入地足足有三寸余。而三弟本人面如土色,嘴唇不住顫抖,虎口早已被震破,鮮血長流。眾人已有所明曉,知有高人在場不便久留,于是準備拖著三弟離開,但竟是始終拉他不動。那大哥連忙回頭看了老三一眼,只見老三除了目光有所呆滯外別無他異,便已猜到是被點了穴道。慌忙之中隨即伸手解開,正欲拉起老三向外逃去。
突然,只聽見一陣冰冷的女聲響起,緩緩的、懶懶的道:“怎么著,諸位殺了人便要走?”
眾人心下一陣寒,不由得僵住了,因為這聲音冷入骨髓,宛若尖刀。半響過后,四人緩緩地回過頭,向船上望去。只見一個白衣女子,一身的白,好如天仙一般,身帶婀娜,體格苗條,靜靜的站在小小的木船頂端。她的白與四人的黑形成鮮明的對比,那是在說這種白是不容侵犯的!白衣女子映著月光冷冷的看著眾人,靜默不語,當然,她也不需要言語。那女子高高在上,面容冷淡,竟是隱隱有反襯月光,真不知為何許天人?
此情此景,眾人心知是逃不了了,心下先自凉了半截。半響稍過,那兄弟四人見那女子穩穩的立在那里,不說言語也不做行動,卻是不知該當如何。只見那大哥緩步從四人間走了出來,向那白衣女子輕聲道:“高人……姑娘……我們兄弟三人夜間行路好不困難。萬般苦等,方才遇到這一艘木船。本欲借宿共行,誰知那船家只是不許,而我這三弟莽撞,一時性急急便……”
“便怎么著,便將那船家殺了嗎?”,女子冷冷的說道,心中卻獨自盤旋:這一伙人又哪里是尋常趕路人!
突然那三弟猛的跳了出來,與大哥并肩站著,朗聲道:“他奶奶的,大哥,廢什么話,上!”
只不過這四人似乎仍是有所憚忌,只是說說,并未動手。
雙方又各自靜了半刻中,只聽那女子道:“好吧!他殺了人,你們沒殺,他留下,你們可以走了!”
說著便轉頭看向看向那為首的一人,眼神冰冷,勝過千年寒冰!
這女子似乎是一塊冰冷的玉石,純潔高傲,言語里毫無一絲情感,冷的刺骨,冷的傷人。
那大哥的身體先是微微的一震,隨即一絲苦笑,然后仰頭長嘆一聲,聲音充滿了無限的悲苦,竟隱隱有催人淚下之意。
突然,四人猛然齊身飛撲而上,刀、劍、棒、鞭一齊攻向那女子,招招斃命,似乎要刺破黑夜,刺破蒼穹,最重要的是刺死那名白衣女子。但見那女子竟連四人看也不看,雙臂輕輕一揮,右臂向前,左臂向后,動作無比優雅利落,猶如天人素女下凡。繼而身在半空的四人突然失去重心,筆直摔了下來,重重的砸在地上,滿臉苦色。他們似乎是受了重傷,但卻看不出究竟傷在了哪里。
同樣是慘白的月光,灑向人間,照亮了整個漆黑的夜,也照亮了這四人痛苦的臉是,但是沒有人知道那女子如何出的手,好似鬼魅一般!
四人爬到在地,只聽那三弟艱難的摸到大哥身邊低聲道:“他奶奶了個嘴,大哥,……看來……今日……今日我們逃不掉……你帶兄弟們……走吧!寶箱先別……命要緊……”
那大哥卻只是搖頭苦笑,心里想著:今日這種狀況,只怕是誰也走不了了。
那三弟慢慢地掙扎著站起來,伸出鋼鞭指向船頂上那位女子,突然猛的回抽,直擊向自己的天靈蓋……
小船為之一震,就連天地似乎也為之一震,頓時萬籟俱寂,一縷漆黑的濃血順著那三弟的臉頰彎曲的流了下來,閃爍著一股詭異、惡心的光芒。而那三弟的頭頂已被鋼鞭砸的陷了下去,當然,那條陪伴了他一生的鋼鞭正好嚴絲合縫的卡在那縷黑血的重點。
“三弟……”
“……”
“三哥!”
……
就這一下,連那船頂上的女子也是一驚,但是那是也許吧!雖然月光還是皎潔,但終究是看不清面紗后那張臉的表情。略頓了頓,那女子淡淡的說道:“你們走吧!”
言畢便轉過身去,不再看眾人一眼!余下眾人,雖然心中縱是有千般的悲痛憤恨卻也是再不敢造次,只好緩緩地相扶而退。
那女子久久的佇立在船頂,就好像菩薩一般俯瞰著世間,會不會有一絲憐憫?你知道嗎?我不知道,總之誰也不知道!她依舊在那里看著,順著月光,似乎想要看穿黑暗,看穿永恒!
月光依舊如水,灑向世間;洛河依舊流淌,不會停歇;方塔依舊莊嚴,注視萬物。
一切似乎都沒發生過,但一切又真的發生了!
破裂的船只,被鮮血染成深色的洛河,依舊游走,依舊流淌。
這一切的一切又都證明了這一切是已發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