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巔峰一戰

“你本是我第一個朋友。”

“嗯?”

“此刻依然是,但我劍出鞘時,便不是了?!卑滓磉b右手輕輕搭在劍柄上。

“隨便你?!?/p>

海東來眼角肌肉抽動,微微瞇了眼,盯著對方,一念間的判斷偏差就可能命喪。他注意到白翼遙的瞳孔漸漸放大……

對,就是這一剎那,他出手!

白翼遙拔劍極快,除了海東來幾乎沒人看清他的拔劍。鐵伯暗自感慨這青出于藍的速度,饒是他年輕時也遠遠做不到。

白翼遙的出劍雖然迅速,到時卻明顯緩滯了下來。

像林如夷這樣武學并無多少造詣的,不免疑惑,這是后勁不足?還是手下留情?但鐵伯看得出來,這恰恰是增強了的攻擊,出劍快是為了一瞬間聚集足夠的能量——擊出,此時的劍鋒上已匯聚了足以穿透巨石的力量。但是他緩了下來!

一般能量越大,越難以駕馭,而此刻他卻能如此行云流水地運劍。

他的緩只是為了更好的出擊。

白色的劍柄,銀色的劍鋒,他的每一招飄逸灑脫,變化極快,招式未老,立馬換招。因為他只愿在真正有把握的時候才完全攻出去,對海東來這樣的人,一擊不勝就敗了。

海東來像一團火一樣移動在白翼遙劍織成的網中。他以傘為刃,卻沒有一次觸碰到對方的劍鋒。相差毫厘之時,幾乎同時變招。

白翼遙竟比他想的更強,也許正是因為他的純粹。海東來的傘柄上牽著他的過往,他的病,他的大唐,他的抱負;而白翼遙的劍鋒是一把風,如果說剛才他還因為和鐵伯的債而牽著什么,此刻他的劍毫無牽掛,只是單純的一把劍。

……

須臾之間,兩人已經過招數十回。

林如夷在一旁看得額頭冒汗,心砰砰地跳。雙手緊握,指甲幾乎掐入肉中。她很緊張,雖然海東來說過他可以勝的。

但是這邊她幫不上忙,而她知道她現在該做什么。剛才海東來離席前的交代,此刻她有她的任務。所以她甩甩頭,盡量不去看不去想這場決斗。

變故發生前,林如夷已經看出了各派耆宿旁的梁上小孔是一個關鍵,而剛才海東來已經在無人知曉之際對它做了改動。

所以那些人并不是中了蝕髓粉,而是另一種很像的東西。他們雖然暈倒,卻依然可以清清楚楚聽到后面發生的事。只是此刻需要有個人把他們完全喚醒。

現在是很好的時機。因為堂中鐵伯極其手下所有人都在目不轉睛地“觀賞”這一場決斗。

林如夷掏出方才海東來塞給她的棕色小瓶,閃身已到這些人身旁。她將瓶口對著他們,小心扇動一下。看著幾個人微微顫動的手指,她知道應該起效了,馬上退回,如同她從來沒有出現過在這里一樣。

“姓鐵的,%&¥*!”雖然是有名望的武林前輩,也大有脾氣暴躁之人存在,比如點蒼派的這位,一醒過來四肢還未舒展便破口大罵。

此人年紀比鐵伯尚長幾歲,卻如此爆脾氣。林如夷看著覺得有趣,捂著嘴笑。

這一句話卻讓原本專心關注海東來和白翼遙大戰的鐵伯,吃了一驚!

蝕髓粉之下,竟有人還能醒過來?!

當鐵伯看到其余人也慢慢抬頭,并夾帶著憤怒的眼神看著自己,他才意識到那人能醒過來不是他有什么特別的,而是他的蝕髓粉一定是被人換了。

原本鐵伯演這一出戲便是要江湖人都認為 趙懷信背信棄義已經害了自己并獨霸了斷金幫。如此他便能全身而退。

可是方才當他以為這些作為“目擊者”的各派耆宿都已中招時,得意之際,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現如今,這些人顯然不能留了!雖然沒有原計劃的充分可信,但依然可以把一切推到趙懷信頭上。

到底是老江湖,鐵伯面對這樣的突發情況,依然淡定自如,拿定了主意。他向手下人揮手示意,“殺!”

片刻之間,堂內已經亂作一團!械斗不止。

唯中央數丈之內,海、白相斗,劍氣凌冽,余者皆未能踏入一步!

林如夷做完自己該做的,又重新盯著這紅白兩個身影。

他們已經斗了百余回合。海東來的身影依舊穿梭在劍鋒編織的網中;白翼遙的劍變幻莫測,威力無比卻又輕盈流暢。他的劍動的非常快,快到林如夷的視線也就勉強跟上;他的人卻很少移動,穩如磐石。

林如夷額頭汗珠微滲:真是完美的劍招,白翼遙純粹得只有劍!

“海東來一定會贏的,他說的?!彼钗豢跉?,努力安慰著自己,卻雙手冰冷,又眼看著白翼遙的劍招愈發的輕盈流暢。

然而其中的白翼遙卻并不輕松,百招之后,他依然沒有找到機會!

雖然他已劍隨心動,早已不拘泥于劍招,然而劍終有形,心意也有盡頭;更糟糕的是,他劍鋒急變,步伐很少動,倒并不完全是穩坐中央、勝算在握,而恰恰是在如鬼魅漂移的海東來面前,他的輕功相形見絀!

這一點在交手之際本不是多大的問題,所以作為劍客的白翼遙從來沒有想過需要怎么更進一步提高輕功。他是個純粹的劍客,本不需要太高的輕功。

此刻他才明白,真正的高手對決之時,任何一處的短板都是致命的!

而他,太純粹的劍客!

這些,林如夷當然看不出來。

但,海東來很明白!白劍客的劍無懈可擊,但他的人有弱點。所以無論他的攻勢猛烈或者舒緩,海東來都不急不躁。如此一戰,此生難遇。

“再過百招,他也盡了”,海東來心中明了,就算心劍——劍招無盡,而人,無論心力皆也有盡頭。而海東來“得利”于天生神力于養父的改造,這一點他不得不承認。所以他也佩服白翼遙,至少此刻,他沒有十足的把握破招,他也不想這么做。

此時出手搶攻,必有一死。他竟不想這么做。

……

話說一旁的趙懷信此時看著人群混戰,竟有幾分愜意。一來,他的累心的計劃不必再實施下去了,二來,他也不必為鐵伯的陰謀背鍋。他倒是像個事外人一般。

忽然人群中出來一個人拉住他的手,低聲說“此時不走?!”,說著把他往外拽。

這是吳幼清。他竟然又回來了。趙懷信原以為他昨日安排完事情就已離開。然而吳幼清還是回來了,終究這事太過冒險,他隱隱擔憂。

“你回來了?”趙懷信并不急著走,話語中幾分驚喜。他只覺得,吳到底還不是為了復仇完全沒了情誼。現在他的現身,至少說明他們的兄弟情誼還是在的。

“你趕緊回吧,今天,我肯定是沒法活著離開了?!壁w懷信笑道。

“這什么話,一起走!”

“那就誰也別走了?!币粋€女人的聲音。

是鐵瑩瑩!

她拔出了一把匕首。正是吳幼清交給趙懷信,而后者還在上面涂了毒的那把匕首。

看到鐵瑩瑩,吳幼清馬上明白了,他瞪眼道:“懷信,你沒殺她?還放了她?!”

鐵瑩瑩冷笑道:“他雖然無恥、懦弱,卻沒有你惡毒。”

說著,鐵瑩瑩已出手。

她的武功并不好,可以說是很差。斷金幫千金本就不必學太好的武功。

吳幼清看她出手,心中暗笑,只覺她渾身都是破綻,隨便一出手就可以置之死地。他可不會心軟!

然而鐵瑩瑩的匕首還是刺入了血肉中。

被刺入的這人卻不是吳幼清。

“懷信!”吳幼清也不知道為什么趙懷信要推開自己、主動向前接受這一刀。但他很快明白了,蠢貨!

鐵瑩瑩也傻眼了。其實她并沒有想到能刺中誰,只是周圍都是鐵伯的人,她只是要阻礙他們離開,只要他們不能離開,就不能有好下場。

“……”

趙懷信微微一笑:“很好,你還是用了這把匕首……毒……是我親手涂的,真的……一點也不痛……”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鐵瑩瑩怒道。

“我沒有資格要原諒。對……對不起?!?/p>

鐵瑩瑩雙手握拳,咯咯作響,怒目而視,兩行淚水卻從怒火的雙眼中流了下來。

“懷信,懷信!你別閉眼?。 眳怯浊灞疒w懷信的身體,往門外沖。

“幼清,有件事……”趙懷信用盡最后的力氣,在吳幼清湊過去的耳邊說完了一句保留了很多年的秘密。

然而咽氣。

“……”

吳幼清輕輕放下了他的尸體。沖了出去。

鐵瑩瑩原本決心必須殺了吳幼清,這一變故,她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癱倒在地,對飛奔出去的吳幼清也毫無反應。

她癱坐著,看著自己丈夫的尸體,好像這些年的歲月都是一個夢,她還是原本未出嫁、未認識他時的那個驕傲開朗的鐵千金。

忽然之間四周的械斗,甚至那場曠世之戰,于她,都只是吵吵鬧鬧的虛妄。

……

紅傘與白劍即將相碰。

海東來忽然撤手,收回了傘,翻身越過白翼遙頭頂,退開三步。

“該結束了?!焙|來提傘,正色道,“你心力已盡,再多變招也是不變?!?/p>

此話一出,林如夷這樣對武學并不精深的人不免大吃一驚,完全沒有看出白翼遙有落下風的趨勢。林如夷倒還罷了,其余人認為此人未免太過狂妄,明明毫無機會,卻還說這般大話。

“如此結束,甚好!”白翼遙道。

他說話間又加速快攻過去。海東來右手側手一引,劍已偏。

“啊”林如夷低低一嘆,自己也不知是為他當真開始勝了而感慨,還是為他赤手空拳引劍鋒而緊張。

鐵座上的鐵伯自然早就明白了此時的局勢。海東來的武功比他想象的中更可怕,“教主還真是……”他低聲感慨道。

腦中卻千萬個年頭閃過,鐵伯早就預備了如果白翼遙落敗后如何處理,但是此時事態變化超過了他的預見,首先是各派耆宿忽然的醒來,然后是趙懷信的當場死亡,而更麻煩的是海白二人的這一戰局勢——白翼遙極少移動,海東來則鬼魅漂移,但他的目標是海東來!

他只能等待。

現在他等來了!

白翼遙的劍網越來越小,已經被封鎖。海東來身形移動的范圍也隨之越來越小。在他最后出手一擊時,其路線一定是可以輕易預測的!

海東來手中的傘飛速旋轉起來,像一個鉆子般急急而去。

白翼遙也出手,但他們倆人都知道,這一擊,傘尖必定擊中白翼遙,而海東來勢必滑過劍鋒之側。

白翼遙忽然有些渴望這一瞬間到來。

鐵伯也在等待它。他緊握這座椅的把手小扣機關。

一剎那,數枚毒針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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