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花(十五)

作者:又吉直樹 ?【】內為譯注


雖然神谷先生經常向世間釋放惡意,但是對一部分人,他還是非常體貼的。特別是對親近的人,會抱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溫情。即使如此,我對神谷先生依然有幾分畏懼。不管神谷先生對我再怎么溫柔,我也經常跟不上他思考問題的邏輯以及對事物趣味的敏感。

那天,我和神谷先生走在世田谷公園。周圍絕大部分樹木都已染上秋色,但不知為何,偏偏有那么一棵楓樹的樹葉依然翠綠逼人。

“師傅,只有這棵樹的葉子還是綠的哦。”我向他指出。神谷先生立刻回答道:“可能是新來的大叔忘記涂色了吧。”

“神還有負責涂色的部門嗎?”我說。

“錯了。是大叔,穿著工作服的大叔。一只襪子破了個洞,還缺了門牙的大叔。”神谷先生說。

他的語氣中似乎帶有一絲怒意。

“德永啊,是不是每次我說了什么不現實的話,你都會用想象力把它補上,讓它能夠成立啊?這雖然是你的一種才能,但你每次都會腦補出童話一樣的東西來,想得過于美好了。就算我說了神神叨叨的話,你也別認為那是奇幻的。我所說的全部都是現實哦。給楓葉涂上紅色的,就是一只襪子破了個洞,還缺了門牙的大叔。他的女兒說想去以吹奏部聞名的私立名校,所以他才揮汗如雨地工作,誰知道女兒又嫌棄他太臭,和他保持起了距離。就是這樣的大叔哦。”

“原來如此啊。”

我只能這么回答。

“剛剛入職的神忘了給楓葉涂色,比起臟兮兮的大叔忘了給楓葉涂色,哪一種更現實?哪一種更有可能在這里成立?”

“的確,是大叔。”

“對吧!”

“您干嘛突然發火啊?”

雖然他是說到最后才假裝發火,而不是從最初就開始發火,但如果自己的想象無端被別人扭曲的話,多少還是會有點憤怒的吧。我覺得神谷先生可能真的有點生氣。

這讓我深受打擊。如果說想象的好壞與遠離日常的創造性思維無關,與接受方能夠理解的范圍也無關,甚至與道理和常識也無關,僅僅在于是否“有趣”的話,我將永遠被神谷先生甩在身后,沒有絲毫超越他的可能。

楓樹的根部散發著青澀的氣息。微微晃動的樹木借著街燈的映照,在地面上畫出了一道道陰影。我打望著公園的風景,用雙手揉搓僵硬扭曲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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