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念高中的時候，愛上了學姐。

學姐是?；ǎ尺屣L云。

我是臭名昭著的問題學生，學習不行，籃球打得不行，嘴巴又賤。

可感覺是一種奇妙的東西。

學姐對我一見傾心。

那時追學姐的學長，德藝雙馨，一呼百應。在社團和學姐被稱為最登對的金童玉女。

可離學姐的芳心，還是有點距離。

8年前的圣誕節前夕，我和學姐在一起了。

學姐數學不好，恰好學長是條“數學狗”。

高三的某次模擬考將至，學姐還有許多公式沒有參悟。

學長再三要提出要給她補課。

學姐還是拒絕了，她說，她有男朋友了。

學長哭笑不得，這個小男朋友重要，還是你的前途重要。

學姐就拍桌子了，我前途怎么就變成一次數學模擬考了，但我男朋友，就是男朋友。

于是在平安夜，我陪著學姐在咖啡店里溫書，她說，直到她把那條公式理解透了，才能抱抱。

在那個理想生存與性欲風馬牛不相及的年代，竟度過了最難忘的圣誕節。

后來學姐畢業，奔向大學。我也換了教室，邁向高三。

學姐說，你好好讀書，考我隔壁那個更好的大學，明年我們就能同居了。

后來學姐是同居了，但不是和我。

2

那是我高考以后半年的事了。

學姐有了新的男朋友，大學里認識的。對學姐好。有多好？每次我學習壓力大，和學姐不好好聊天，我發脾氣，每次打電話給學姐，她不接，我發脾氣，每次我嫌學姐和我約會時不好好化妝，我發脾氣。

學姐沒有和我發脾氣。因為那個男的，吸收了學姐所有的脾氣。我只看到學姐的笑，他卻看到了學姐的眼淚。

那個暴走的青春期啊，我把世界上所有難聽的詞匯都用在了學姐身上。

高三和大學是兩個極端，地獄和天堂。學姐是不斷穿梭其中的信使，她把福音和光明帶給了地獄里的小鬼，小鬼卻被地獄搞得烏煙瘴氣，對信使惡語相向。信使回到了她的天堂，天使給她療傷。

學姐說，她不想影響我高考，所以考完才跟我說分手。而這期間，她單身。和那個男的確定關系，也是在我高考以后。

同樣的話，她也和那個男的說了。她現在不能和他在一起，等我考好試再說。

很多年以后，我變得再無脾氣。想想就是那個時候全發完了。

都要還的。

再后來，學姐和那個當初苦苦追他的男人分手了。大學里談戀愛嘛，和社會，差不多。

學姐去了巴黎，念碩士。

我沉浸在對學姐的想念與后悔。去了個窮鄉僻壤念大學，一直沒有新歡。

我開始在人人網上寫文章，我喜歡人人網，因為特別好友這個功能，能元氣十足地告訴全世界，排第一個的，就是你的全世界。

我寫的文章傳播很快，學姐看到了我的文章，喝了一頓大酒，互相添加了好友。

往昔無需在追憶，醒來已是別處人。

3

我和學姐像故友一樣，聊生活，聊境遇，聊她大學旁的香榭麗大街，聊我那只會摳腳能半個月不洗澡的室友。

學姐在巴黎，沒有談戀愛。

追她的人絡繹不絕，學姐本來就美，后來我才知道她富。后來追她的人，不光看美，也看富。

學姐對之不屑一顧，一個人在塞納河邊租了單身公寓，寂寞了掃掃香奈兒，孤獨了喝喝波爾圖。

在巴黎這個空氣里都是咖啡香氣的地方，孓然一身的學姐變得越來越女人。

我把她的照片貼滿了寢室的墻，我說，等你回來，我們重新開始。

她說，見了再說。

我發她BB（寶寶），她都回我AA。

我讀書的城市屬于內陸，平時吃不到海鮮，她叮囑我每禮拜都要吃海鮮，男孩子，吃海鮮好。她一個人住，懶得做飯。我告訴她，怎么樣用電飯鍋，就能煮有營養的菜。

她那天突然說，如果我在身邊，一切都會不一樣。

這樣“相濡以沫”的關系保持了半年。后來她喜歡上了一個香港男人。

英俊，講究，會四國語言。紳士，得體，在學姐一次酒吧酗酒差點被吉普賽人調戲的時候，挺身而出。

學姐喜歡她穿衣服的風格。

我問，什么牌子？

就XXX啊之類的，很簡單其實。

我一回上海就去商場買了兩馬夾袋XXX。滿1200減500。

學姐笑了，人家家里茶幾可是愛馬仕。

我哭了。

后來學姐聽說，這個男的，女朋友很多。

學姐差點成為他的備胎。

我說，我也做你備胎啊。你不虧。

學姐嚴肅了，說我只是朋友，從來沒把我當備胎，如果我把自己當備胎，那以后就不要聯系了。

4

放寒假時，我和學姐見了一面。

她比以前更美了，妝容更加精致，穿著更加有品。舉手投足，讓我癡迷。

可我卻無法讓學姐看我的眼神回到3年前初次見面那般。

我已經過了顏值巔峰了，太久沒有戀愛，加上營養不良，相思成疾，讓我面黃肌瘦。

氣就氣在我過了男孩的年紀，卻還沒有男人的味道。一個國內大學的普通 大二學生，是打動不了巴黎回來的學姐的。

我自慚形穢，少了共同語言，大家不歡而散。

后來的一年，學姐由于長期一個人住，缺少社交，患上了潔身自好綜合征，時常暴飲暴食，饕餮附體。

學姐一個勁地給我訴苦，又一個勁地暴飲暴食，她說需要人聊天，可能聊聊天就好點了。

感謝這該死的時差，我決絕地告別了摳腳室友。在學校旁的城中村租了間一室戶，24小時語音奉陪。

小黑屋破敗不堪，潮濕，陰暗。終年泛著霉味。僅有一扇通風口，天好的時候會有一絲微弱的光芒倔強地鉆進來，讓我感到溫暖。

我把網上看來的怎么治療暴食癥的案例背書一樣講給學姐聽。

學姐說沒用。

我真急了，第二天報名了個心理咨詢師培訓班。

喏，我現在是專業人士了，你沒有理由反駁。

學姐的病終究是治好了，可功臣不是我。

一個比她小很多的小鮮肉，天天唱歌給她聽。

雖然后來也露出了狐貍尾巴，沒事就問學姐借錢。

這都不重要了。

當學姐跟我說，她又有喜歡的人的時候，我把她刪了。

5

我畢業了，回到上海這個性感的城市。

我瘋狂地和不同的女生約會。日復一日，像在自殘一般，報復青春，醉生夢死。

喘息之間，卻被學姐的好友驗證驚醒。

原來她只想找人說說話。

別人不行，開法拉利的不行，長的像金城武的不行，會八國語言的不行，中國好聲音都不行。

只有我行。

原來那么多年，她一直把我當朋友，當作訴說酸甜苦咸，喜怒哀樂的對象。

也只有我，可以安靜地聽她說，她一口氣吃了3條法棍，她一晚上喝了6瓶可樂。

別人會當她開玩笑，別人會當她怪物，別人會打聽她三圍，別人會好奇她家境。

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備胎。她說。

我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作你的備胎。我說。

6

后來14年的圣誕節，我戀愛了。認真談了個女友。有多認真？談了差不多有一年呢。

朋友圈天天秀恩愛。

學姐再也沒找過我。

16年的時候，我在朋友圈看到學姐的婚紗照，新郎和她很配。

我也沒再找過學姐。

我最要好的朋友，都說我給學姐當了5，6年的備胎。

我微微一笑，沒有認同，也沒有反駁。

別人沒有經歷我這一切，當然不會懂那些細節。

學姐結婚的那天，我坐在辦公室，刷著朋友圈，看著她的笑靨如花，給自己點了杯美式。

忘記加奶加糖，猛灌一口，滿嘴的苦澀酸楚，讓人皺緊眉頭。

接連輕呷幾口，竟也余韻無窮。

單戀大概就是這種味道，酸苦相依，卻讓人甘之如飴。

我給學姐的婚紗照點了個ZAN，轉身把奶和糖加進了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