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人說脆弱也很脆弱,再強(qiáng)悍的肉身也不禁病魔的纏食,術(shù)后半年,原本可以簡單操持家務(wù),每天出門鍛煉的英花再次病倒,愁云慘淡,整天以淚洗面,性情乖戾起來。這也也怪不得她,病痛可以扭曲一個人,因癌細(xì)胞逐漸擴(kuò)散而劇痛的身體一點(diǎn)點(diǎn)離開她的控制,半邊身體在失去知覺,一年前還可以大步流星的一個人,在自己坍塌的精神世界里滿懷無盡的恐懼呵擔(dān)心。整日臥在靠窗的炕頭上,整個人垮了下來,面容下垂,眼睛黯淡無光,深邃的空洞一樣盯著房間的某處,一動不動很久。蒼白的嘴唇向下耷拉,失去活力的思維,很難積極的想說些什么。只有兒子走到眼前,揮舞稚嫩的小手要抱抱的時候,英花死灰一般的眼神倏得閃出亮光,嘴角向上咧,僵硬的身體貼著滿是活力和生命力的孩子,冰冷的皮膚觸到孩子溫暖柔嫩的肌膚,喚出她求生的力量,為了兒子,她是多么想好好活著,再窮再難也沒關(guān)系,能看到小飛長大,看到他會讀書識字,能自食其力的一天,該有多好。想到那一天,英花又是矛盾和痛苦的,她清楚的知道,自己這把身體扛不到那個時候,兒子怎么長大,拿什么娶妻生子,想到這些眼淚瞬間密布生澀的眼眶,滾落打濕枕巾。這個死一般的循壞這么著生病后的英花,她拿命換來的兒子,是她全部的希望和一切美好的寄托,她不想拖累這個家了,把治病的錢留給小飛吧。有了這樣的信念,活著也是爭分奪秒的了結(jié)。
? ? 在英花疼痛不堪的時候,更受折磨的是他的枕邊人,孩子們還年幼,妻子飽受疾病折磨,最清楚病情的他一次次在夜里深深的嘆息,將絕望的心解剖又粘合,盤量回憶往事一幕幕,漏雨的屋里沒有米面下鍋,僅有的飯做給他吃,自己餓著肚子,說或困難時期沒有說過一句認(rèn)慫的話,一身蠻力有的是勁頭,不怕窮不怕苦,兩個人只要心齊吃糠咽菜也愿意。英花風(fēng)雨無阻的推車出攤,照顧家里老小一日三餐,這么多年未跟自己享過一天福氣的結(jié)發(fā)妻,一年年一天天都奔波在盼著好日子的路上,爭命一般掙錢攢錢,想和別人一樣過上別人那樣的日子,有個像樣的房子遮風(fēng)擋雨,有個穩(wěn)定的事業(yè)有收成,這一切,就像過電影一樣,剛剛過上了別人那樣的日子,年紀(jì)輕輕,有兒有女,日子展露曙光,她就病倒了。好好的家要散了,姻緣還沒過夠就這么要畫上句號,他不甘,黑暗里握緊的拳頭打在無邊的深夜,無聲的追問老天爺,可不可以不索要英花可憐蟲一樣的命,她才三十來歲就遭了這么大的罪,哪怕分一半自己的陽壽給她也行,再陪他幾年,陪孩子們幾年,他在努力學(xué)做飯,學(xué)家務(wù),像她曾今默默無聞為他做過的為家付出的那樣,老天爺開開眼,多一點(diǎn)時間容他學(xué)著照顧她,保護(hù)她,補(bǔ)償她,過幾天太平日子也好。夜無聲無息,只有英花疼痛呻吟聲和孩子們沉睡的呼吸聲。所有生活的壓力經(jīng)濟(jì)的壓力壓著他,不可想像的未來像看不見的陰影向他壓下來,王墨清緊緊的閉上眼睛,關(guān)上了祈禱的門窗。
? ? 從北京回來到復(fù)發(fā),英花抗拒治療的決心一直沒有變化,原因就是怕花錢,想給孩子留著。誰勸說也不頂事,眼看疼的扛不住了,王墨清領(lǐng)著去了包頭,蘭花丈夫的親戚紫川是腫瘤方面的專家,想去他所在的醫(yī)院看看,緩解一下也行。到了醫(yī)院一檢查,所有的專家都搖頭,既然來了,輸了幾天液體,止止疼,一周后回了家。英花鬧的不看了,回家后幾次病危又住進(jìn)了當(dāng)?shù)氐尼t(yī)院,孩子們都緊張起來,在二萍的眼里,空氣凝重,家里再沒有了歡聲笑語,姐姐大萍已經(jīng)像個小大人一樣照顧她和弟弟,踩著小馬凳在灶臺上做飯,她則打下手,剝蔥削土豆,燜米飯,簡單的飯菜也學(xué)的有模有樣,味道就不好說了。最恐怖的回憶要數(shù)講迷信祛病,孩子們被鎖在臥室,不讓看不讓聽。二萍膽大,姐姐不敢看,扶著椅子,二萍踩上去,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見穿成西游記里老道一樣的神仙叔叔揮舞著木劍,法臺上擺著各種吃喝,媽媽已經(jīng)坐不穩(wěn)了,被用紅色的綢子綁著坐好,整個人歪在椅背上,束手無策的由人擺布。巫師念念有詞,在黃色的標(biāo)紙上龍飛鳳舞的寫著什么,木劍挑起燭火,紙條呼啦燒著了,只見嘴里喝了一口酒,朝著空中一噴。不知道哪提來的一只大紅公雞,掙命的掙脫,雞毛飛騰,只見父親摁住公雞的脖子,巫師鼓搗著什么,讓人快拿碗來,公雞不再嘶鳴撲棱了,鮮紅的血從它的脖子上流了出來,流到碗里,混著燒過的黃標(biāo)紙,有一股什么東西從二萍胃里向上涌,她整個身子向下縮,蹲在椅子上,眼淚洶涌而出。她看見,巫師捏著母親的下巴將那碗東西灌下去,血從母親的嘴角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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