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大貴進(jìn)了礪劍山莊后,直接被明楚領(lǐng)進(jìn)了藏劍閣,每日除了看書習(xí)字,就是坐在藏書閣前的橡樹上,看著崖前滾滾的白云。
藏劍閣建于浮云崖上,閣旁一顆古樸橡樹遮天蔽日,幾百年來從未變過。
浮云崖,中州與揚州交界之處也,萬里秦川一瀉至此而斷,獨留一崖高聳入云,如擎天之柱,巍巍兮兮,不見其頂。
“訥言兄!”見訥言來了,大貴拱手行禮道。
訥言看著眼前頭發(fā)梳的一絲不亂,穿著干凈,明眸皓齒的小孩。
訥言眉眼漸舒,此子與自己年幼時一般模樣,可性情又不盡相同 ,通透但怯懦,又頗傻。
“大貴,進(jìn)莊多久?”訥言一躍上了橡樹。
“三年有余!”
崖前的滾滾白云被朝陽染的金黃一片,一層卷著一層,翻滾不息,如天女抖著天上的彩錦,絢麗無比。
“你可知山莊?”
“《藏劍錄》云:中揚二州,沃野千里,人杰地靈,有莊礪劍連廣宇,五堂一閣定三江。”
“亦是師弟之言?”
“雖言江湖事,無關(guān)皇土,但江水及底本質(zhì)亦是黃土。山莊于此地步是教訓(xùn),亦是意料之中,或言宿命,五五之分本就算賭。”
訥言頗為驚訝,不知是藏書閣,還是稚子言論。
“師弟此言,礪劍長存。”
“訥言兄不信勢?”
“哈哈,師弟既知江湖,就應(yīng)當(dāng)知其所存意義。”
大貴有所悟,拱手而道:“兄灼見!”
訥言喚來一白鵝,白鵝蹣跚著腳步,高昂著脖子對著新陽叫了一聲,響徹云端。
白鵝隨著訥言下了山,“師弟是明白人,當(dāng)知此,不應(yīng)有所畏懼!且崖上多清涼,不若下山長行。”
“兩年后必下山,訥言兄慢走!”
訥言擺了擺手,白鵝跟在身后,趾高氣揚的望著崖下,仿佛帝王。
生而為人,豈能不被皮囊所惑。
大貴爬上樹枝,晃著雙腿,看著來往的云彩有些犯困,一不小心身體一仰,掉到地上,紅著臉拍了拍身上的灰,回了閣,看來學(xué)點武功還是有用處的,閣中的武功秘籍真得看看。
……
兩年后。
“師父,唐門……”訥言不知明楚所想。
“無妨,為師自己的事,與山莊無關(guān),且山莊如今百業(yè)凋敝,正是振興之時,切不可因我而再生事端。”
訥言明白明楚的痛苦,拱手道:“師父,這與山莊的初衷所不符,若山莊因此逃避,他日恢復(fù)昔日榮光,便也不是礪劍山莊了。”
明楚戚戚然,揮袖說道:“那為師便以藏劍閣閣主身份,獨自前往。”
“師父!莊中兒郎今猶在!”訥言悲憤欲絕。
明楚牽出了那匹從小養(yǎng)到大的毛驢,從驢背上拿下那把古樸內(nèi)斂的靈昀劍,摸了摸劍鞘,神情恍惚,說道:“無需多言,為師自有主張,照顧好十八,告訴大貴,為師收了他這個徒弟。”
明楚坐在黑毛驢上,鈴聲叮叮當(dāng)當(dāng),迎著夕陽,解下腰間的洞簫,對著荒野吹起了《江流夜》
風(fēng)煙起,一川飛流掛云樓,天沙俱凈,孤鴻半點殘陽瀉。
舟帆盡,橘日粼粼碎愁緒,新月如鉤,荒野隨江入海洲。
意難平,也把疏狂對烈酒,山河猶在,同袍寥落無人語。
樽邀月,欄桿斷卻悲難絕,萬古千秋,帝王盡攬江湖怯。
晚風(fēng)蕭蕭,一點寒鴉萬丈,唐門當(dāng)年甘做曹丞相走狗,八王之亂時,一舉逼迫東宮策反,讓與太子交好的礪劍山莊一月間差點盡數(shù)滅亡。
如今皇權(quán)穩(wěn)固,正是狡兔死,走狗烹之時。唐門靠山一無,江湖各派都盯著這塊肉,朝廷也是默許。可誰都沒先動手,眼光聚焦在礪劍山莊這,當(dāng)年的慘案,如今若是礪劍無實力滅掉唐門,那礪劍山莊也恐命不長久,若礪劍一舉拿下唐門,元氣尚未恢復(fù)的礪劍山莊必定有所損耗,滅亡的宿命也無法逃脫。
這個吃人不見血的江湖當(dāng)真是一泥潭沼澤,各自作壁上觀,都想做那得利漁翁。
拔劍必死,藏劍亦亡。
簫聲嗚咽,裊裊如葉,風(fēng)卷著哀愁彌漫所到之處,而山莊旁的樹卻在發(fā)瘋的抽著嫩芽新枝。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拟徛暆u遠(yuǎn),簫聲繞云不絕。
藏劍閣閣主明楚一人,欲以劍鞘滅唐門,雖勘破一切,卻又無法脫身而出,其心難違,飛蛾撲火終究有其道理。
……
“師弟,師父說收你為徒!”
“還有其他交代么?師兄!”曹大貴看起來并不欣喜。
“九州大陸劍圣一門所剩無幾,我且將流川劍訣交于你吧!”訥言眼中幾度明滅。
“所以,師兄,師弟終究是凡人,什么都逃不過,也不會去逃。”曹大貴直直的看著訥言。
橡樹被吹得沙沙作響,訥言拔劍而起,劍芒如火,“流川訣分為流訣和川訣,流訣其劍如芒,分光化影,一洗一擊皆為必殺,無招式華麗,講究出其不意,拔刀必斬。”
訥言一擊分光,劍芒十六,落下的樹葉瞬間化為齏粉,再一記化影,殘影虛立,人已飛身至樹頂。
“川訣勢如大川,大開大合,劍氣如虹,破軍斬龍,萬劍歸宗,成敗皆在其勢,練至大成萬人莫敵。”
訥言再次執(zhí)劍如同換了一人,挑眼睥睨,飛至崖頂,破軍一擊,幻劍萬柄,如雨驟下,再輔以化影,萬人萬劍,似威威軍馬,從天而來。
大貴看得心潮澎湃,原來武功亦可如同大江直流,銀河九川一般奔流不息。
“師弟,最后一式名為斬龍,世上雖無龍,吾卻善習(xí)之,無龍可斬,卻需斬龍之心。”
訥言一躍下崖,凌空而立,御劍而行,默念劍訣,聚氣于無形,化云為劍,揮劍而斬,頓時云層激蕩,破開一條通往烈陽的天路,云層下山莊清晰可見,殘垣斷壁,破敗不堪。
大貴滿心欽佩,笑著說道:“師兄弱冠之年竟達(dá)地仙之境,將來成就必不會低于師父,師弟望之不及。”
訥言望著殘云碎絮,說道:“習(xí)武需頓悟,而頓悟需多年勤練與生死間的游走。”
大貴一反常態(tài),一躍趴在訥言背上,嘿嘿說道:“師兄有秘密?”
訥言著實下了一大跳,莫不是浮云崖常年的罡風(fēng)吹傻了,還是崖上多寂寞,這小子怎變得如此。
訥言淡淡一笑,說道:“師弟再不下來,我便把白魚喚來了。”
大貴一聽,嚇得立馬跳了下來,眼里滿是哀求,:“師弟再也不問了,還請師兄莫再喚白魚。”
白魚是訥言養(yǎng)的白鵝,喜魚,便取了這個名字,少時大貴曾無事惹白魚玩,被追著啄了好久,后來,每次見著都提著一條洪江白條,關(guān)系才漸漸緩和。如今一提白魚,大貴就渾身不自在。
訥言提著梨羊劍下了山,留下一句話:“盡快下山,我近來有事,師弟多加照看十八。”
……
下山后,會是啥樣,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