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還有生命嗎?輪回是真的嗎?——與《瀕死體驗》作者穆迪對話

說明:本文是對話體的讀書筆記


作者:首次提出“瀕死體驗”的概念,被《紐約時報》譽為“瀕死體驗之父”,1988年獲得丹麥“世界人道主義獎”。

原著:一部與《西藏生死書》齊名的生死學巨著,1975年出版轟動世界,引發廣泛的討論與巨大的爭議,先后再版無數次,全球銷量超過1500萬冊。

1、關于“死亡現象”

包:“死亡”涵蓋一切。舉凡人類認知與創造的一切都在死亡的陰影之下,設想一下,假如沒有死亡,人類的文化、哲學、宗教、藝術等等,都將是另外一種樣子。

穆:死亡像什么呢?這是人類自誕生以來永恒的追問。然而,談論死亡是困難的。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心理和文化上的,無論東西方,死亡都是忌諱的話題。

包:對死亡話題的回避就像鴕鳥躲避敵人,假裝看不見是無濟于事的,因為,人生中有很多事是不確定的,而唯一可以確定的一件事就是死亡,沒有人例外。

穆:是啊,我記得進醫學院第一次去解剖實驗室時渾身不自在,而那還不過是遠遠地面對死亡。看著躺在解剖臺上的尸體一個念頭出現在我心頭:“我也會死去。”

包:對于死亡的認識不同年齡會有不同的反應,大致上是從“死亡與我無關”到“死亡向我走來”。對死亡體認的程度就是對生命認識的深度。

穆:第二個原因更加復雜,因為它源于我們的語言是經驗的產物,然而,死亡超越了我們絕大數人的有意識的體驗,因為我們絕大多數人從未經歷過死亡。

包:其實,自古以來東西方都有關于“死后復活”的歷史記載,只是大多都被掩藏在宗教、傳說甚至迷信的面紗背后,幾乎不為后來的學術界所重視,認為基本上都是無稽之談。

穆:所以我從事此項研究以及發表這部著作,也承受了相當大的壓力與質疑。

包:尤其是在四十年前,不過,近年來西方對于生死學的研究已經成為顯學,其中,“死后的生命”也不再是禁區,應該說您的先驅性探索貢獻是非常巨大的,在此,表示我深深的敬意。

穆:謝謝!不過我認為比我更早甚至走的更遠的倒是你們佛教徒,特別是藏傳佛教,比如《西藏度亡經》等。

包:關注死亡并以各種方式超越死亡是世界上各大宗教的核心命題,佛教當然也不例外。我想,把傳統修行體系和現代醫學科學結合起來共同研究,可能是更加適合現代人的方式。

穆:死亡研究最大的障礙在于它的缺乏實驗性,科學研究畢竟要按照嚴格的規則進行大量的實驗才能證偽或證真。

包:其實,人是可以在活著的狀態下體驗“死亡”的。當然,這么說很費解也可以說是悖論,但是這是能夠通過次第的修行方法而達到的,只是目前缺乏大量的科學觀察與記錄而已。

穆:所以死亡學的研究還有極大地拓展空間,在這個領域的突破可能比人類發現引力波更有意義和價值。

包:今后“三學書坊”還將陸續介紹上百本有關“生死學”的著作,這也是我目前主要的研究方向之一。

穆:太好了!那我們接著談“死亡像什么”。最常見的說法是死亡就像睡眠。

包:中國人對死亡委婉的說法就是長眠于地下。還有一個有趣的說法,就是“生前何必貪睡,死后自然長眠。”

穆:哈哈,很有意思。當然了,死亡只是像睡眠而已,最大的不同是睡眠可以醒來,而死亡卻不具備這一特點。

包:在印度文化中認為人生本身就是一場大夢,而死亡不僅不可怕而且令人喜悅并值得期待,因為死亡是從夢中醒來,這一過程會不斷地循環即所謂的“生死輪回”。

穆:這在西方語境中是很難被理解的。還有一個常見的說法:死亡就像是忘卻,不知東方文化是否也有類似的理解?

包:有的,中國人無論是否信仰宗教,都會說某人的死亡對于他本人來說是一種解脫,特別是對于遭受痛苦折磨的人。

穆:可是這些說法并不能寬慰我們對于死亡的恐懼。因為,睡眠可以醒來才使睡眠的好處顯現,但是死亡卻是永久的沉寂、永恒的忘卻。

包:所以人們對于死亡的恐懼未必是對于死亡本身,有個說法是“如果還沒死不需要害怕,如果已經死了就不會害怕,總之沒什么好害怕的。”最令人們感到恐懼的是死亡會把一切都變成“虛無”,無論你生前擁有什么都將煙消云散不復存在(對于死者來說),這才是最令人不安的。

穆:是的。所以我們才有理由相信,只要死亡存在一天宗教就會存在一天,退一萬步說,即使宗教所說的都是假的,但它所帶給人們關于死后靈魂永生或重生的心理慰藉卻是作用巨大的。

包:有人說,死亡是伴隨肉體消亡意識的湮滅;也有人說,死亡是靈魂進入另一個世界的通道。

穆:我不想對這兩種答案有絲毫的否定(或者肯定),我只想就我所做的一項研究做一個匯報。在過去幾年中,我曾遇到大量的、具有我所謂的“瀕死體驗”的人。令我非常吃驚的是,他們講述的事情幾乎完全相同。目前,我所知道的這一現象的案例約有150個,我將它們分成三類:1、被認為、被判定或被宣布為臨床死亡隨后又得以復活者的體驗;2、在事故、重傷或疾病中非常接近肉體死亡者的體驗;3、死者在死亡過程中對在場者所講述的體驗,這些在場者后來又將死亡體驗的內容轉告了我。

包:在您之后又有很多人收集了大量的案例,不過這個等以后再討論吧。下面請您為我們講一下他們具體的“死亡體驗”。

2、關于“死亡體驗”

穆:在我所收集的案例中有很多體驗是反復出現的,我將之歸納為15個方面,包括:聽見聲響、穿過隧道、俯視身體、看見光明、感受到平靜與喜悅、與逝去的親人重逢等等。需要說明的是以下幾點:1、沒有哪兩個案例是完全相同的(即使非常接近);2、很多人都經歷多數方面的體驗,沒有人僅僅體驗了其中一個方面;3、“死亡”時間較長的人比僅僅臨近“死亡”的人有著更深刻更豐富的體驗;4、也有一些“復活”的人沒有任何“死亡體驗”,或者說他們什么也記不得了;5、這些案例完全來自報告、說明或者敘述,所以我只能就材料本身進行篩選與研究。

包:明白,這已經是很嚴謹的科學態度了。當然,我不妨先把質疑者的理由說一下:他們認為這些所謂的“死亡體驗”依然沒有超出意識感受的范圍,都可以在大腦的運行機制中找到相應的解釋與答案。科學是不拒絕質疑和辯論的,我相信這也是你所歡迎的。

穆:是的。好,先介紹第一個體驗:“難以名狀”。他們幾乎一致認為:這種體驗是“難以形容的”,比如一位女子說“實在沒有語言能夠把這一切描繪出來”,因為“我們的世界是三維的,而死后的世界不是的,根本沒辦法用三維世界的語言文字去描繪非三維的世界。”

包:事實上修行開悟者的體驗也是如此,佛教所謂“不可思議”就包含這一層意思。

穆:第二個體驗是“聽到消息”。比如,一個年輕人在一次撞車事故中受了傷,人們認為他死了,他回憶說:“我聽見一個在場的女人這么說:‘他死了么?’另一個人說‘是的,他死了’。”

包:這是引起爭議最多的體驗之一。主要來自關于“死亡”的定義。也就是說很多醫生認為案例中所謂的死亡壓根就不是醫學上所公認的標準死亡,通俗一點說就是“假死”,因此,人的聽力在這種“假死”的狀態下依然存在,聽見聲音當然就不奇怪了。

穆:嗯,這個質疑很有說服力。不過還是有很多案例顯示,當時患者的確是處于“死亡”的狀態,當然,肯定都是后來又“復活”的,所以,才叫做“瀕死體驗”。

包:請您接著講下面的體驗是什么?

穆:第三個體驗是“安寧平靜的感受”。許多人在體驗的初期階段都有過極為愉悅的情緒感受。比如一個男子回憶道:“我只有一種美好的幽靜、安寧的感覺。這真美,我的心緒是如此寧靜安逸。”

包:看來死亡真的并不可怕,甚至還很美好呢,至少并沒有痛苦。

穆:是啊!第四個體驗是“噪音”。許多案例中會出現各種異常的聽覺現象。有時候這類聲音使人極為不快。比如“嗡嗡聲”“很響的鈴聲”“滴答聲”“吼叫聲”“砰砰聲”“像風一樣的噓噓聲”。當然,還有人聽到的是美妙的音樂。

包:很有意思,和《西藏度亡經》描述的越來越像了。

穆:第五個體驗是“黑暗的通道”。伴隨著噪音同時出現的感覺往往是,人們感到被飛快地拉過黑暗的空間。有許多的字眼被用來描述這種空間,比如:一座洞穴,一口井,一條通道,一片虛無空間,一座山谷,一個圓柱體等。

包:很多批評你的人認為你的研究完全是“偽科學”,他們認為你所采集的這些體驗都是人體在休克、昏迷甚至短暫死亡時,自然感知到的身體的特殊反應,跟“死后的生命”完全扯不上關系。

穆:我一直歡迎各種批評,無論他們多么嚴厲。事實上,我的目的絕不是為了證明人有靈魂或者輪回是真的,只是提醒人們死亡有可能蘊藏了人類乃至整個世界的秘密,應該有人以科學的精神進行持續不斷的探索和研究。

包:所以你才被后人尊稱為“瀕死學之父”,確實了不起啊!

穆:過獎了!接著說第六個體驗“脫離軀體”。這也是我的批評者們最不太容易解釋的部分。因為無論如何“從空中俯視自己死去的身體”都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說“噪聲”可以解釋為聽覺在某種極其特殊的情況下所聽到的自己體內的聲音,“穿過黑暗的通道”可以解釋為嬰兒存留在腦海深處出生時穿過母親產道時的記憶重現,那么怎么解釋“瀕死者”竟然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觀看自己呢?到底是誰在觀看呢?將其完全歸之于蘇醒后的想象實在缺乏說服力。

包:就像經典的愛情電影《人鬼情未了》中所呈現的那樣吧!

穆:是啊!對這種“離體經驗”的反應是不太一樣的,多數人說他們有一種強烈的欲望想要回到自己的身體里面去;也有人回憶說他們感到非常害怕,幾乎是異常驚恐;也有的人較為積極樂觀。基本上都對此感到困惑,因為這是他們從未體驗過的,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包:在中國道家的修行功夫中這是很平常的體驗,所謂“陽神出竅”,不僅能看到自己還能到處逛逛,據說功夫深的圍著地球轉幾圈也就幾分鐘的事兒,出國旅游再也不用辦簽證了。

穆:哈哈!那真是太棒了!中國文化實在是了不起啊!在我的調查報告中大多數人說他們脫離了自己的身體后,便發現自己又附于另一個“體”上了,這個“體”同樣很難用人類現有的語言詞匯來形容,我暫時把它叫做“精神體”吧,用你剛才的說法叫什么“陽神”或者叫“靈魂”都可以。

包:根據您的調查報告“精神體”除了能夠“看”還有什么功能和特點呢?

穆:記住,他們只是“意識到”這個“精神體”的存在,而不是像我們現在可以用眼睛看到自己的手那樣看到“精神體”的存在。“精神體”發出的“聲音”別人是聽不見的,而且別人也看不見,其他物體可以輕易地穿過“精神體”。同時,他們意識到“精神體”是沒有重量的,類似“漂浮的感覺”“失重的感覺”“游蕩的感覺”等。他能看見、聽見別人,并能穿越任何障礙且速度極快瞬間即可抵達。

包:那么“精神體”是完全無形無相的嗎?

穆:不是。雖然他們對此無法做出描述,但是他們認為,“精神體”是有某種形狀和樣子的,甚至有肢體。勉強用我們可以理解的詞匯包括:霧靄、云朵、煙霧、霧氣、透明、云塊、縹緲、能量等等。還有就是時間性和思維感知也發生了改變。

包:具體來說是怎樣的改變呢?

穆:同樣難以表達,只能說似乎是失去了“時序性”。嗯,也只能這么描述了。至于感知的改變倒是比較清楚,那就是大多數人都發現自己的視覺、聽覺變得非常敏銳,思維變得異常的清晰。

包:嗯,明白。

穆:第七個體驗是“遇見別人”。有些人說他們意識到“附近有別的精神體出現”,目的似乎是來幫助他們安然過渡到死亡,或者是來告訴他們“死的時候還沒到,提醒他們回到原來的軀體中去。”這個“別人”可能是逝去的親人,也可能是陌生人,就像有人所描述的“靈魂保護者”,還有人說是沒有具體形狀的。

包:越來越有意思了。

穆:是啊,不過爭議也越來大了。第八個體驗是“有亮光”。這是最為不可思議的共同點,而且是對個人影響最深的共同點。較典型的情況是,亮光最初出現時是暗淡的,但是很快變得明亮起來,直到最后發出人間看不到的光輝。不過,盡管這一亮光具有一種難以描繪的光輝,但是絲毫沒有對他們的眼睛帶來損傷,或者使人炫目,或者使他們看不見周圍的事物。

包:或許這是因為他們已經沒有“肉眼”可以被照得暈眩了。

穆:也許吧。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種光是一種存在物,它還有非常明顯的人格,是同人一樣的“生命體”。這種光放射到瀕死者身上的愛和溫暖是無法形容的,使人感到被吸引、被包圍并自由自在,甚至使人不知不覺地迷上它。

包:對這種光他們的理解有什么不同嗎?

穆:有趣的是,每個人對這種光的解釋是各不相同的,而且多半受到每個人的宗教背景、教育及信仰等等的影響。比如有人當做是“耶穌”,有人當做是“天使”。

包:沒有任何信仰的人會怎么解釋呢?

穆:他們一般都會將自己看見的叫做“光的存在物”。還不僅如此,這種光的存在物還能夠與瀕死者的精神體進行交流。

包:交流?用語言交流嗎?

穆:不是,是直接透過思想。這種光并不說話,當然也沒有聲音。思想傳遞是直接的、沒有阻礙的,完全沒有誤解也不可能對其撒謊。

包:中國人稱之為“心靈感應”。那都交流些什么呢?

穆:我聽過的有“你準備去死了嗎?”“你下決心去死了嗎?”“你的一生都做了些什么?”“你的一生價值何在?”

包:這聽起來像是哲學家的期末考試哦!

穆:是有些嚴肅,不過“絕對不是譴責或者批評”,而是“啟發他們思考自己度過的一生”,目的似乎是為了幫助被提問的人走上通向真理的道路。

包:我想即使人們對于其他體驗都不認同,但最好能相信這一點,因為這足以使我們更好的對待自己的人生。

穆:是的。第九個體驗是“回顧”。亮光的初次出現及其無聲的深刻提問只是一個前奏,緊接著是極其強烈豐富的一瞬間,亮光給瀕死者揭示出對其一生全景式的回顧。注意:并不是“光”需要這種信息,它唯一的目的是引起回顧。

包:回顧是按照一生的時間順序進行嗎?

穆:并非如此,對一生經歷的回顧完全沒有時間順序,而是發生在瞬息之間,一切都同時出現。或者換個說法:這種經歷以世俗的時間概念來衡量,可以說是瞬息之間就完成了的。但是,需要特別注意的是,時間雖然如此迅速,但是卻非常生動和具有真實感,每個形象都清晰可辨,人們可以重新體驗與這些形象有關的情緒和感覺。不同的是,有人說一生所有的事情都呈現在眼前,包括微不足道的細節;也有人說只是自己一生中的重大事件。

包:我不太明白“光”為什么要讓瀕死者“回顧”呢?

穆:有人認為這種“光的存在物”是在教育他們人生中兩件事情的重要性,即學會愛別人和獲取知識。當然,有的報告中提到,即使不出現亮光,也能產生回顧經歷,不過在亮光“指導下”的回顧往往是一種更強烈的體驗。

包:這頗有些中國人常說的“回光返照”的意思了,只不過“回光返照”一般都是發生在“臨死”之前而不是“死亡”之后。

穆:第十個體驗是“界線”。在一些案例中,他們向我描述他們如何在瀕死體驗中似乎接近某種可以稱作“界線”的地方或狀態。在各個不同的描述中,這界線可能是一片水,一場濃霧,一扇門,一道橫越田野的柵欄,或者僅僅就是一條線。

包:雖然在很大程度上這些都是推測性的,但還是很接近所謂“靈界”或者“輪回轉世”的說法,就像中國人熟知的奈何橋。

穆:第十一個體驗是“返回”。顯而易見,所有瀕死者都返回了,不過,這時候他們的態度已經發生了有意義的變化。在剛死的時候,他們都是心有不甘,拼命想回到自己的軀體中,然而,在瀕死體驗中一旦達到某種深度,他就會不想返回了,甚至可能抵抗這種返回,特別是當他已經到達亮光出現的階段。比如有幾位孩子還年幼的婦女說,按照她們自己的愿望寧可留在那里不回來,但是又感到有責任返回,以撫養照顧自己的孩子。

包:既然如此為什么還是返回了呢?除了孩子的原因之外。

穆:說法其實各不相同。大多數人只是說他們不知道自己怎么樣和為什么返回,但有些人認為原因是他們決心要返回自己的軀體,重歸塵世。還有人認為“亮光”希望他們返回并且完成相應的使命。還有人說是因為親人對自己的愛或祈禱把自己拉回來的,提到這種說法的人往往記得突然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接著就被飛快的拉回去了。

包:我曾經在一次心靈開啟的課程上聽過一個學員跟我講過類似的經歷。那是他十歲左右的時候,一次生病到醫院打針,結果藥物過敏很快進入瀕死狀態,他發現自己走在一個陌生的街道上,空空蕩蕩的沒什么人,他似乎要一直走下去,就在他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忽然聽見背后有熟悉的人喊他的名字,結果一回頭就醒過來了,發現自己正在病床上接受搶救剛剛蘇醒。

穆:是的,很少有人會以重新進入軀體的方式返回,一般都是類似“夢醒”的感覺。第十二個體驗是“告訴別人”。我必須強調兩點:一是經歷過瀕死體驗的人對它的真實性和重要性毫不懷疑,二是這些人都神智健全、功能正常。但是,他們往往會對此避而不談。原因主要有兩個,其一是認為別人不但不會理解,反而會覺得自己不正常;其二是覺得沒辦法用語言去描繪,不如干脆保持沉默。

包:這種體驗不僅是極少數人才有的經驗,而且是超出一般人的理解范圍的,若非您的研究恐怕很多人還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有這種經歷呢!

穆:是啊,就像有個人說的“這體驗很有趣,只是我不喜歡告訴別人,否則人們會看著你,以為你瘋了”。其實,不僅敘述親身經歷的人會被人報以異樣的眼光,就是像我這種研究者都會被人認為是腦袋出了問題呢!

包:世間的人既是聰慧的又是愚蠢的(我當然是其中之一)。

穆:再說說第十三個體驗“對生活的影響”。總體來說所有人都覺得自此以后生活更開闊、更深刻了。有人覺得應該更多地了解人生;有人開始反思以前的生活過于自私自利了;有人開始學會活在當下;有人更加重視精神領域的探索;有人獲得了內心的安寧甚至能夠使別人感受到安靜的力量;也有人發現自己擁有了閱讀他人內心想法的能力。幾乎所有人都強調愛與學習的重要。

包:看來“瀕死體驗”會讓人在某種程度上獲得心靈的覺醒。那有沒有人從此以后成為“心靈導師”呢?

穆:沒有,至少我所訪問的人,沒有一個說在經歷了這件事后自己感到在道德上“凈化”或“完美”了,沒有一個顯示“自己已成圣人”的態度。他們覺得自己需要努力去接近新的目標,沒有人覺得自己的靈魂得到拯救或者在道德上已經無可指摘。

包:恐怕有些人還夢寐以求這種神奇的經歷呢,或者干脆編造一次“瀕死之旅”,然后宣稱自己已經大徹大悟了,反正這件事根本無法證偽,說破天就靠一張嘴。

穆:所以,還是要多讀點書,識別贗品的能力可提高很多個量級。下面是第十四個體驗“對死亡的新看法”。幾乎每個人都說:他們不再害怕死亡。但是千萬不要誤解,并非是說他們認為死亡不再痛苦,更不意味著要去主動尋死。事實上,他們強烈反對自殺。他們只是消除了對于死亡本身的恐懼。因為他們一方面發現“死亡”并沒有那么恐怖,另一方面他們堅定地相信死后還有生命的延續。比如有人把死亡看做“回家”或者“畢業”、“蘇醒”。

包:正如我們前面談到的,“死亡”帶來的毀滅才是令很多人感到恐懼的首要原因。很多人即使一生沒有任何宗教信仰,在生命進入倒計時的時候也會尋求“后世”的安慰,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紓解死亡焦慮。

穆:另外需要特別說明的是,使他們自己感到驚訝的是,他們發現即使是自己最惡劣的行為暴露在亮光面前時,得到的反應也不是憤怒,而只是理解。

包:這一點我深信不疑。因為假設真的存在“神明”,他們一定比人類更了解人類,因此更加寬容與慈悲,而不是相反。就像上帝,肯定不會對在祂眼中螞蟻般的人類犯下的所謂的罪行耿耿于懷,即使是人都可以擁有這樣廣闊的胸懷,何況是創造世界萬物的“上帝”。

穆:是呀,這其實是個很簡單的道理。反倒是所謂“神明”在人間的代表動不動就詛咒別人下地獄。好吧,介紹第十五個體驗“確證”。除了瀕死體驗者的主觀敘述,還有沒有其他人的證詞呢?答案是肯定的。在少數案例中,我獲得了其他人提供的、能確證瀕死體驗的獨立證據。例如,有幾位醫生告訴我,那些毫無醫學知識的病人竟能如此詳細、準確地描述對他們進行的搶救過程,這些過程是在醫生認為病人已經處于“死亡”狀態時進行的;這些醫生對此感到非常迷惑不解。

包:您對《西藏度亡經》的看法如何?

穆:這部古老的典籍實在是太令人驚奇了!它所介紹的早期死亡經歷幾乎與我調查的內容高度驚人的一致,簡直讓人難以置信!你當然知道,這部經典出現在一千多年前的西藏!那時候的人是怎樣獲得如此清晰的認知呢?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包:以后我會把這部經典推送給三學書坊的書友們。您能就“瀕死體驗”最主要的幾個爭議談一下您的看法嗎?

3、關于“瀕死體驗的爭議”

穆:爭議、質疑、批評實在是太多了!我在這里只講一個核心三個解釋吧!

包:好的,什么是核心問題呢?

穆:經常有人(尤其是醫生)問我:“這些人是否真的死了?”這就涉及到最核心的問題——“死亡”的定義。一直以來即使是醫學界對于“死亡”的定義也并不完全一致(現在有比較統一的標準了),下面我介紹三種:1、“死亡”是臨床上不能測出脈搏、呼吸、體溫、血壓數字。如果按照這個標準我所研究的案例基本都可以說“死亡”確實是發生了。2、“死亡”是腦電波的停止。顯然,我所研究的全部復蘇案例,都屬于臨床急診,基本沒有檢測腦電圖。可是即使有也會有人說“瀕死體驗”不可能發生在停止之后,而是在該波形前后。3、“死亡”是生命機能不可逆轉的喪失。依此而言,“死亡”被定義為一種肉體不能被復活的狀態。顯然,按照這一定義,我所有的案例都是不合格的,因為其當事者都被救活了。

包:請問您最贊成的是哪一種定義呢?

穆:我倒是最贊同第三種定義,在某種程度上它是最嚴格的。

包:可這也是對您最不利的一個定義啊!

穆:沒錯。假設一下:死亡是心靈與肉體的分離,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們對于這一機制的運行還是一無所知。我只能做唯一的斷言:無論如何那些和我談過話的人,遠比他們無以數計的同胞們更接近死亡,單單由于這一原因,我也愿意傾聽他們想說的一切。

包:可是這個解釋并沒有觸及質疑的核心——“瀕死體驗”到底是身體自然的反應還是真的有“死后的生命”或者叫“靈魂”?

穆:下面再說說三個解釋。第一類:超自然解釋。這個解釋中國人有很多傳說,我想以后你可以多聊一聊這些話題。第二類:自然科學解釋。其中主要是三個:1、藥物學解釋。有人提出,瀕死體驗是由病人危急時所使用的治療藥物所引起的。例如,有些藥物會造成妄想和幻覺。我的解釋是:(1)我采訪過因為藥物(比如麻醉)產生幻覺的病例,其所敘述的內容與瀕死體驗者的敘述在情感上有些類似,但是內容卻大相徑庭;(2)有相當多案例中的病人并沒有使用藥物或者特殊的藥物;(3)即使是使用了藥物,為什么和沒使用藥物的人敘述的基本一致呢?2、生理學的解釋。簡單地說就是大腦在缺氧的瀕死狀態下補償性的最后喘息。3、神經學解釋。無論是由大腦中的神經性病灶引起的發作,還是所謂的“自視幻覺”,乍看起來與瀕死體驗比較接近,但是仔細比對卻存在本質的不同。第三類:心理學解釋。這個比較復雜,大家感興趣直接去讀原著吧。

包:接近尾聲了,我想讀者最好還是讀您的著作,在中國已經有新的版本,但我還是很懷念多年前讀到的這一版。您最后還有什么觀點要和三學書坊的朋友分享嗎?

穆:我想再次重申我的基本觀點——我絕無意于證明“死后存在生命的延續”,不管它叫“輪回”還是“轉世”。我只是把我所知道的訊息傳遞給所有人,如果這些訊息給人們帶來了啟發或者安慰,是我愿意聽到的;如果能夠促使這方面的科學研究進一步的深入,最終破解生命最大的秘密——“死亡”的真相,那將是我更愿意看到的,我將一直期待著。

包:希望這一天早日到來!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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