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兩天就到母親的生日了,我們姐妹幾個正商量怎么給老人家祝壽,我也在考慮給她老人家買什么樣的生日禮物,讓她快樂高興。這幾天心情總是不能平靜,常常想起家鄉的那棵紅棗樹,那伴我長大的老屋,那在老家的童年的時光。
姐妹四人中,我最小,最得母親疼愛。記得小時候,母親常說:“你是個男孩該多好”。以前在農村,家里沒有兒子的被稱為“絕戶”,是會被人看不起的。所以每當收麥的時節,每當春耕秋種的時節,每當街道上有紅白事的時候,母親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要是有個孬兒也好呀”。是啊,只要有個兒子,母親就覺得有臉面,有勞力,有靠山;哪怕這個兒子很普通。沒有兒子,是母親的一塊心病。
其實,我有個親哥,比大姐大幾歲。大姐常說大哥聰明伶俐,秀氣帥氣。在校是好學生,在家是母親的好幫手。可是他后來生病住院了,父親長年在外上班,家里她們太小,母親抽不開身去照顧他,所以經常是自己在醫院接受治療。那里的醫生都很喜歡他,常常把他帶回家。由于當時的醫療條件有限,有一種藥物緊缺買不到,十六歲的親哥就這樣離開了我們這個家。
從此,母親的天塌了,她的眼淚流干了,眼睛幾乎哭瞎了,她要尋哥哥而去,她一次次拿起麻繩,但當看到自己的孩子,她一次又一次的放下了麻繩。如果她走了,她的這幾個孩子誰撫養?她們吃什么?喝什么?她們怎么活?每每想到這里,她還是忍住了。
即便再痛苦,再傷悲,生活仍然要繼續,依然要奮力前行。因為有太多的責任和擔當,有太多的親情和牽掛。時間是治愈悲傷的一劑良藥,幾年后,母親才慢慢從我哥的陰影中走出來。
所以,母親多么希望我是個男孩,能挑起家中的大梁。然后,村里的熱心人就給母親出主意,把我送給家西的一戶人家,這戶人家有四個兒子,最小的一個和我一般大。這家大人很希望我能當他們的女兒,以他們的小兒做為交換。我的母親沒有同意,她舍不得將自己的親生骨肉送給人家,雖然她想要兒子的愿望是那么強烈。不敢想像,我如果去了那家,我的未來將是怎樣的慘狀。聽說,他們四個兒子只有一個成家,娶的媳婦還有點傻,勉強的過生活。這,就是我最為感恩母親的地方。
我對母親最刻骨銘心的愛,是母親給了我第二次生命。聽母親說,我小時候得一種罕見的病,看不好,越來越嚴重。我三天三夜沒一點動靜,都認為我不行了,把我從老屋的里間挪到了外間當門的一個小床上,我好像已經沒有了生命的跡象,來的街坊鄰居都勸母親把我扔掉。但是父母他們就是舍不得,他們日日夜夜的守候著我,陪伴著我,也許這人間的大愛感動了蒼天,我竟然奇跡般的活了過來。這才有了現在的我。
母親的堅強來源于她的大愛。白天,挑水,種地,洗衣做飯,看孩子;晚上,等我們都入睡后,她就會坐在昏暗的油燈下,要么紡花織布,要么縫衣服做鞋,天天忙到半夜。所以,我們幾個穿著都會“像模像樣”,從來沒有衣服上有過洞或者補丁,一到冬天,我們的棉衣棉鞋就早早的準備好了,母親從來不會讓我們受凍。這是別人家的孩子羨慕我們的地方,這是我們姐妹幾個引以自豪的地方。這一切要歸功于母親的愛和她的辛勤勞動。
母親心靈手巧,做得一手好的針線活。會插花,會做衣服,會織那種很復雜但很漂亮的布,所以,到我家請教母親,求母親幫忙的人很多,特別到春節前,來做衣服的人更是絡繹不絕,母親很熱情,不管再累再忙,也總是有求必應,盡力幫助人家。所以,我很崇拜我的母親。
現在,母親歲數大了,生活已經不能自理,我們都輪流守候陪伴在她左右。可她還是很要強,不讓我們給她洗衣服,非得自己洗,非得自己做飯,很多事情,她非得自己做。她腦子已經糊涂,常常做出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來。有時常常會大發脾氣,亂打亂罵,有時會高興的像個孩子。每當我讀書的時候,她就會一直靜靜的看著我,那慈祥的眼神,那滿滿的愛意,一直在流淌。我在這流淌的愛意里,仿佛又找回了我的童年,仿佛又依偎在母親的懷里。不管我有多大年齡,在母親的眼里,我依然是個長不大的小孩,我堅信,如果我一旦有危險,老母親肯定會一如既往地沖鋒在前。
“母親啊,你是荷葉,我是紅蓮,心中的雨點來了,除了您,誰是我在無遮攔天空下的蔭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