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閑時翻看《浮生六記》,沈三白以平實之語記敘生活小事,不嫌瑣碎,不計私隱,將一幕幕日常細節運于筆端,使之躍然紙上。時隔兩百多年,觀后有無盡欣羨,不勝感慨。
不久之前,偶然聽到幾個老人家的閑聊,其中一八旬老太花了很長時間來抱怨自己的老伴兒,大概意思是:多年前自己初為人婦,年輕無知,有孕之身沒有得到一絲照料,吃不飽穿不暖尚且不說,坐月子時就躺在冰涼的光炕之上,以致落下病根,而今日夜全身疼痛,自覺時日無多。
說這些話的時候老伴兒也在人群之中,旁人都勸她過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回到過去,重新來過。但老太心意執著,聲稱就是要說給他聽聽,要讓他知道,自己以前不說并不代表自己心里不清楚,不代表自己心里沒有氣,還說走之前要把這些話在孩子們面前再說一遍,算是給這一輩子所受苦難的一個交代。
老太言語里諸多怨氣,一旁的老伴兒始終沉默,不知是否也像老太一樣,在人生之末回想起了過去種種,而內心苦悶無以言說。
人這一輩子,能活百年者屈指少數,七八十年算是正常情況。掐頭去尾,大多人能有五十年姣好光景已屬難得。而這五十年當中,因為生活所迫,又有太多時間有負美好。人生不易,能抓在手心的真正值得眷戀的著實不多。
這一年時間,好像把自己逼進了一個死循環,雖然知道出口在哪里,但是執意放棄,硬要另尋他途,于深暗幽微處找到出路。有時跳脫循環之上,看著下面的自己矛盾苦痛,卻不能插手,只能等待自己真正走出來的一天。
不斷思考,不能停止思想,仿佛一停下來,自己所堅持的信念就會垮塌,生活的繼續將無以支撐。這好比繃緊的弓弦,如果松開手,箭就將脫離控制,但也明了,這樣一直繃著,弦早晚會有斷掉的一天。
所認為的五十年姣好光景已匆促過半,得失不必太過計較,亦不必下什么決心一定要過好剩下的另一半。人生無常,不妨劃分一下段落,當下學學沈三白,多著眼于日常小事,享受其中的意趣,讓思考暫時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