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行走時整理思緒的地兒都不太好,兩年前的藏地行走是在惱人的硬座座位上,一年前的廣西行走是在熏人的大巴上,而如今,則是在各種氣味混合,惱人又熏人的夜班臥鋪大巴上……
同樣是不眠之夜,同樣是思緒萬千,但是感受卻是千差萬別……
前方的維族兄弟正在吃著夜宵,雞蛋黃混合羊肉摻雜臭腳丫子的奇異味道不停向我襲來,使原本無心睡眠的我更加思維清晰流暢,種種過往伴隨著這神奇的味道不時重現;身后一大群同我一樣無心睡眠的維族兄弟,一邊播放著曲調歡快,鼓點分明的舞曲,一邊激烈的討論著什么,語調如同鼓點般陰頓陽錯,又如同和歐陽克比試時候的郭靖,雖然不懂音律,但是照樣可以只憑借一雙破鞋打斷黃藥師心中那首永恒的碧海潮生曲……
馬上就要離開喀什了,不知道下一次來會是什么時候。就像Lily說的那樣,我們還沒有到老城區走一遭,摩天輪也只做了一次。
很多事情還沒做就匆匆離開了,只能期待下一次……
喀什沒有日出,也沒有日落,請原諒我武斷的這么說。因為對于常年生活在內地的我來說,每當到了晚上六點,總是習慣性的期望天能早點黑;每當到了早晨,卻是希望天能晚點亮……
所以,我們總是會錯過日出和日落……
雖然如此,依然還是覺得喀什是個有味道的城市,什么味道?手抓到的油,羊肉的膻,奶子的酸,哈密瓜的甜,大巴扎的熱,塔什庫爾干的冷,馕餅的硬,艾提尕爾清真寺的靜,還有那古典與現代之間激烈博弈所散發出的陣陣血腥……
得重新回到故事剛開始的時候。
(1)面對著滿天繁星,不知有沒有一顆在永遠為我守候。
喀什,中國地圖接近最西邊的城市。那里有最純粹的大巴扎,有最美麗的香妃墓,還有古老的高臺民居。
對著地圖冥想,自從上次從滿洲里回來之后,lily對于旅行的熱情明顯高漲。坐在上海高聳入云的寫字樓里,每天朝九晚五,可是心早就不知道飛到了哪里。每天電話里,向我不斷嘮叨滿洲里的羊肉有多好吃,那里的雪有多干凈,那里的俄羅斯男人有多帥……
對于前兩個,我都可以接受,可是后者,我不敢茍同,他們帥嗎?不就個子高一點,鼻子大一點,身體好一點嗎?其實相對于俄羅斯男人,我覺得還是俄羅斯女人特別是少女更加讓人印象深刻。只不過,這個想法我只是一閃而過,沒有和lily分享。
因為怕挨揍。
想吃羊肉,還有一個地方跟內蒙并駕齊驅,那就是新疆。
有了方向之后,逐漸將目光從東北移到了西北。
lily跟我一樣,是一個路癡。對于地圖和方向的識別,我們都只會八字箴言——上北下南左西右東。
靠著這么八個字走天下,想想還是挺佩服自己的。
說走就走。
lily說她到老板辦公室準備請假的時候,還沒開口,老板就微笑著對她說,這次準備請多久的假?
上海不比其他地方。一個再優秀的人才只要離開他的崗位超過一個星期就很快會被取代。
lily之前作為助理,深得他們老大信任。只可惜,自從上海世博會相識之后,慢慢有了萬水千山走遍的想法。
這一次,她又請了半個月的假。
雖說我是路癡,可是鼻子下面就是路啊,找不到路可以問啊。
所以,做事情之前千萬別找各種理由和借口,不然,只能蹲在家里坐地日行八萬里。
確定好方向之后就開始制定計劃。望著諾大的疆域,查詢資料。lily不會干涉我制定的路線,從來都是我到哪她到哪,只會在偶爾迷路和打轉的時候抱怨幾下。
北疆,南疆,如何選擇。
前者風景優美,配套相對成熟,后者更加土著和原始,充滿探險的味道。
問lily如何選擇,她卻輕描淡寫,當然是越難越好玩了。
好吧,南疆之旅正式開始。
(2)我們在合肥相聚,經蘭州轉機,直飛烏魯木齊。
二十七號原計劃下午五點從合肥起飛,晚上十一點到達烏魯木齊。可是好事多磨,由于航空管制,所以飛機推遲了一個小時才起飛,再加上蘭州中轉時耽誤的半小時,到達烏魯木齊已經是二十八號凌晨了。
Lily一路都在沉睡,下了飛機之后精神抖擻起來,因為這里有很多東西吸引著她,比如羊肉,比如水果……
順著人流走出機場,思索著如何前往火車站附近住下,為了方便早晨能夠及時趕上八點四十開往喀什的火車。正巧,機場大門口??恐惠v機場大巴,十元錢直達火車站,于是趕緊一個箭步跨上車,翻看著親售票員贈送的烏魯木齊市區地圖。
汽車急馳在空曠的公路之上,我們也來到了這座中國離海距離最遠的城市。正感慨原本的星光夜市由于種種原因被拆成了很小的幾部分,突然Lily指著窗外大聲喊道“那里冒煙了!”
天賦異稟,再加上多年來的訓練,對于肉類散發出來的味道,我總是萬分的敏感,通過詢問得知這里離火車站已經不遠了。于是我們決定下車,尋找那份意外的驚喜……
果然,下車以后,發現路邊不遠處燈火通明煙霧繚繞香氣四溢,偶爾迸發出的火星順著風力奔向空中,似乎在為我們指點迷津……
于是快步走上前去,忘記了之前爸媽的叮囑和朋友的忠告__遠離人群聚集處。
原來,這里就是傳說中的星光夜市?,F在才知道它為什么會有這么一個浪漫的名字,因為它就是在星空的俯視下,星光的照耀下而存在。
找了一家生意最好的攤位坐下,老板是一位身材微微發福的維族婦女,熱情,奔放,而又不失涵養。原本擔心的語言問題在這里變得不再是問題,因為我真心覺得她的普通話說的比我還要標準。
仔細看了一遍菜單,點了兩串紅柳烤肉,兩串純羊肉,一塊羊排,四串韭菜,一共73塊錢。對于我這樣一個經常在內地吃到各種動物肉做成的羊肉串的人來說,真心覺得有些貴。此時也感覺到了那些羊肉串的好處,起碼便宜啊,吃的又飽啊,關鍵吃過也沒啥大問題啊……
對于自己這種無節操無底線的想法表示了極度鄙視之后,東西烤好了,Lily一邊吃一邊喊著香,雖然我知道其實她根本分辨不出各種肉之間的區別……
(3)此時已經凌晨一點多了,置身于維族兄弟之中,我們倆顯得有些另類。不遠處,三個維族小伙在大口喝著啤酒,盤子上的肉串早已冷卻,軟不拉幾耷拉著頭,一副不舉的模樣;旁邊桌上,老板娘和幾個伙計一邊抽空吃著類似麻辣燙之類的東西,一邊用維語熱烈的交談著,看著他們眉語之間散發出的光芒,一定是今晚的收成很不錯……
詢問著老板娘為何星光夜市這般袖珍,她一臉無奈,一副欲說還休的神情,只是不停的重復說以前不是這樣的……
吃完最后一口羊排,已經是兩點時分了,星光夜市也熄滅了盞盞霓虹,完全呈現在了星光之下。原來,歇業的時間到了……
和老板娘簡單告別,沿著機場大巴的方向繼續往前走,順便找尋晚上落腳的地方……
在商貿城附近找了兩家旅館,居然都是客滿,此時,不禁想起了當年畢業旅行之際一個人在泰山腳下滿世界找尋住所的情景……
繼續往前,街道人煙漸熄,偶爾的孤鴻也會驚起我們一身冷汗……
終于,找到了一家快捷酒店,為了省錢,只開了四個小時的鐘點房,梳洗罷,匆匆睡去,因為,天亮已不遠……
(4)對于新疆,之前我所有的印象除了羊肉水果和沙漠之外,更多的則是深深的誤解,誤解很多人很多事。我想其中的原因只能是怪自己相信那些傳聞和捕風捉影的事情,一葉閉目不見泰山,有些事情還是自己親身經歷之后再表達觀點的好,畢竟,中國的人多,可是鸚鵡更多……
感覺眼皮還沒閉上,鬧鈴就響了起來,六點到了。打開窗子,依然伸手不見五指,一副黑夜的模樣。
”家鄉的六點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啊……”原本想以此為借口在床上多墨跡一會,可是這點淺薄的伎倆被Lily輕而易舉的識破了。
離開酒店,天色依舊黝黑,不過比起之前,似乎多了幾絲慘藍。詢問了服務員火車站的方向之后,摸黑向火車站走去……
以前就聽說過,沙漠或者戈壁里的風會很大,吐魯番,達坂城有的風口地方能把火車都吹翻……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而風也不知何時,漸漸大了起來,透過窗子,夾帶著沙粒和粉塵鉆入車廂,似乎連車廂也搖晃了起來……
這不禁也讓我想起了一個詞——“車震”……
地震和大風攪得我無心睡眠,臨來之前下載的《大唐西域記》和《且聽風吟》也沒有心思讀下去,還是胡思亂想的好,回憶著電影《一路向西》的情節,這是我為了本次旅行特意千挑萬選的,連名字都那么的符合……遙望著高低起伏的沙漠公路之上,一輛轎車肆無忌憚的奔跑著,旁邊,慈祥的維吾爾大叔一副阿凡提的打扮,手里拿著鞭子,坐在墊著精美地毯的驢車之上,不時的回頭朝我微笑,嘴里還大聲喊著“牙克西 木 塞斯”……我原本想回答他,可是一想不對啊,我是開的是轎車,他開的是驢車,怎么他還能跑我前面去呢?……
就這樣郁悶了一夜,第二天一覺醒來,已經到了阿克蘇。過了阿克蘇,還有阿圖什一站就到喀什了……
于是趕緊起來收拾行李,準備迎接新的旅程的開始。
翻身下床,發現Lily正在和賽比然木聊天,聊著新疆地區的婚俗。聽賽比然木說,身在北疆的伊犁,她們結婚是不要求南方買房子的,而且女方還會像歌里唱的那樣“帶著嫁妝來到你家里”,不過這嫁妝不包括妹妹……
意猶未盡之際通常就是曲終人散之時,聊著聊著火車進站了。
(5)這一路,我和Lily蹭了人家一大串吐魯番葡萄,四塊牦牛肉干,和一個大橘子,而我們給人家的豆腐干和牛肉干人家都拒絕了……真是有些過意不去……
和賽比然木和和田的何亞雄交換了電話號碼,希望以后機緣巧合還沒再次相遇……
還記得那個叫我叔叔的學生妹讓我給她搬行李的時候坐在我身邊的中年大叔嗎?沒想到一路和他真是有緣,從喀什開始,直到塔什庫爾干的班車,再到回來時候的小車,此是后話……
中午十二點,列車緩緩???,經過六小時的飛機和二十六小時的火車,我們終于踏上了這座西域之城。
出了車站,坐上了唯一一路公交——28路公,到往東湖公園。臨行之前在網上查到東湖公園老區附近有一家名叫麥田的青年旅舍,本身不在乎對于旅舍的好壞,只是看了一個筆名叫Echo的人寫的一篇游記,讓我印象深刻。Echo,雖然世上只有一個三毛,可是依舊不妨人間多幾只熱愛生活的鳥兒吧。
上了公交車之后,濃濃的西域味道立即撲面而來,熏得我有些喘不過氣。整個車廂之中幾乎都是維族穆斯林,男的戴著傳統的帽子,女的則圍著厚厚的頭巾和面紗,讓人不識廬山真面目。
只有我和Lily,戴著類似王洛賓頭上的牛仔帽,顯得是那么另類和格格不入。
“哥,回頭你也買一款那種帽子戴吧,就那位大叔戴的那種,綠色的,多好看……”Lily趴在我的耳邊小聲說道,
“你這啥意思?。窟€沒結婚就讓我買綠帽子戴?”
Lily似乎明白過來什么,紅著臉,連忙想要解釋……
“別解釋,千萬別解釋,我買還不行嗎?您的意思是讓我成功的打入維族同胞內部……”我喋喋不休起來,讓Lily沒有說話的機會。
(6)正在這時,車子在站臺停了下來,上來了一大群胡子白花花的維族老人和體態豐腴的維族阿姨,于是我和Lily下意識的起身,將座位讓給了他們,只見一位維族大媽直向我投來感激的目光,嘴里不停的重復“牙海賣特牙海賣特……”
琢磨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她是在向我道謝,賽比然木教過我這句維語,可是這么快就被我給忘記了……
想對她說不用謝,可是張口卻變成了“阿讓比然木塞斯”,大媽用著驚異的眼光瞪著我,Lily在一旁捂嘴直笑,我才想起來其實我只會說兩句維語,一句是你好,一句是能便宜點嗎……剛才一不小心說成了后者……
一位維族大哥很是熱情,看出了我們是來旅行的之后,問我們從哪里下車,還介紹說現在喀什正在修路,很多公交車都改了路線,這班車也不例外,已經不在東湖公園停了,得往前坐兩站。
大哥的漢語說的很好,賽比然木說過這種會雙語的人特別是漢族人在新疆很是吃的開,從大哥手腕上金燦燦明晃晃的手表就可見一斑。
大哥先下了車,不久我們也下車了,在人民公園附近。公園里很是熱鬧,一大群維族男女正聚集在一起跳著廣場舞,優美的舞姿伴著歡快的音樂,特別是節奏感很強的鼓點,讓人聽了情不自禁想翩翩起舞……
(7)Lily之前在火車上問過賽比然木是不是所有維族女孩子天生都會跳舞,她回答說不光女孩子,很多男孩子也都會……
我對音樂幾乎是一竅不通,但是以前聽英格瑪的樂曲時不知道為什么他非要加入很多非洲部落的鼓點,有些鼓點明明是獨立在樂曲之外的……現在想想,也許鼓點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一種攝人心魄,讓人為之傾倒和瘋狂的力量……
看著看著才發覺,我們在看維族兄弟跳舞,而廣場上面的觀眾在看我們,一如既往的指指點點,偶爾還伴隨著掩面低笑……
“趕緊走吧,再不走一會警察該過來了……”我實在不明白為什么我走到哪里都會享受他人異樣的眼光,拉著Lily離開了……
人民公園很大,馬路對面還高高聳立著毛爺爺的巨型雕像,周圍懸掛的標語一如既往顯眼而醒目……而此時我們卻無心看風景,因為首先要找到麥田,其次要填飽肚子,在火車上吃了一天一夜的馕,嘴里都快淡出鳥了,而且還是只活鳥……
打電話咨詢了半天,然后沿著人民路走過吐曼橋,在人民東路南一巷右拐向前500米之后,終于找到了麥田青年旅舍……
這是家不大的旅舍,跟在陽朔住過的青年旅舍差不多,只是里面設施有些陳舊。不過我們追求的不是這些,這里離東湖公園很近,打開窗戶就能一覽東湖美景,更重要的是這里離高臺民居和大巴扎都很近。
所以最終才會在麥田和位于艾提尕爾清真寺旁邊的帕米爾青年旅舍之間選擇了前者。
(8)洗漱一番之后,因為時間尚早,所以準備去辦理前往塔什庫爾干塔吉克自治縣的邊防證。
自從上次走了一遭滿洲里之后,就對這種充滿異域風情的邊境城鎮充滿了濃厚的興趣。而塔縣正好和阿富汗,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接壤,也是中國唯一一個同時與三個國家相鄰的地方,同時也是塔吉克族人民聚集地,這種地方又怎能錯過呢?
于是清理了行囊,減輕了重量,詢問了老板具體地址之后,前往干療中心附近的辦證中心辦理前往塔縣和中巴邊境紅旗拉甫的邊防證。
自由行最惱人的一項工作之一就是找車站,不僅僅是火車站,還有汽車站和公交車站。
和田和庫爾勒的公交車站很是有趣,上面的公交站牌竟然不標注本站站名,似乎所有人都像當人居民一般清楚,因此也給旅行增加了很多困難,此是后話,暫且不提……
不過自由行的迷人之處也正在此,不需要別人的刻意安排,一切都在自己的計劃和未知的驚喜之中,一邊前行,一邊修正……
在喀什,真的能感受到語言不通帶來的種種意外和刺激,就如同我們從麥田出來,來到十一中門前的公交車站,乘坐10路公交從結核病醫院坐到終點站干療中心。
車子搖搖晃晃曲折前進,上上下下的全都是維族同胞,我也掏出手機,對著他們和窗外偷偷拍個不?!?/p>
(9)原本以為公交車會把我們送到辦證大廳門口,誰知到了干療站司機就不愿前行了,司機大哥用著生澀的漢語告訴我們打個出租車很快就到了……
于是我們只好下車,打起了出租車的主意……
一輛,兩輛,三四輛……很多輛過去了,竟然沒有司機能聽得懂我們要到哪里,我恨不得手舞足蹈張牙舞爪,可惜那個地方不是用手語容易表達的。假如要去飯店,我可以擺出吃飯的造型,假如要去洗澡,我可以做出脫衣服的姿勢,可是這個辦證中心,真的是很難表達……
“怎么這里的司機漢語這么差?”Lily不解的問道,
“也許是我們的維語太差了吧,咱們這是不小心到人家家里作客來了,應該客隨主便,總不能喧賓奪主吧……”
正在這時,我無意中發現公交車站臺下有個服務站,站里坐著一位維族阿姨,一眼看上去就十分和藹可親,于是我們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請求她的幫助……
果然,維族阿姨不僅熱情的為我們指點了迷津,還為我們叫來了一輛電動車,并談好了價錢——來回十塊錢……
司機是位維族大叔,渾身上下散發一股濃重的羊肉味兒,載著我倆一路向目的地飛奔,不時還回頭跟我說著什么,只是我聽不太懂……
十分鐘不到,車子停在了辦證大廳門口,和大叔約定在此稍作等候。這里的效率很高,不到五分鐘兩張邊防證就辦理好了,一張十元,有效期七天。辦證的戰士告訴我們說等回來的時候還可以退款……
辦好之后趕緊往外跑,生怕大叔不要車錢就不辭而別了,其實是我想多了……
回去的路上無意間往左前方四十五度一撇,“香妃墓景區”幾個大字印入眼簾,原來玉容未近,幽香襲人,奇芳異馥,沁人心脾的香妃就長眠于此啊……
腦海中頓時呈現出金庸先生在《書劍恩仇錄》中對于香香公主容貌的描寫,這是要美到何種程度才能讓即將交戰的兩軍勇士情不自禁的放下武器呢?……
只是,神女終究會落入凡塵,變得充滿戒心,變得真實……
既然來了還是去憑吊瞻仰一番吧,就算嗅不到那奇香陣陣,窺不見那神秘面紗背后。
(10)等待,很多人都在等待……
虔誠的穆斯林們每天都在等待,等待做禮拜的時刻,等待向真主安拉祈禱,懺悔,訴說;清真寺里的阿訇們每天都在等待,等待站在教徒面前,用洪亮而又高亢的聲音一遍又一邊的呼喊著“安拉,色拉普,哈依魯比,納吾來……”;大巴扎里的大叔們在等待,等待著每一位行走過往的游人居民,會在自己的攤位前駐足停留……;而我們,也在等待,等待迎來每一個日落,每一個日出,每一個朝暉夕陰,每一個看似不斷重復實則變化萬千的日子,以及每一次萬念俱灰之后迸發出的躊躇滿志……
跟大叔連說帶比劃之后,他終于明白了我們的意思,調轉車頭開向了香妃墓……
很快來到景區門口,大門前坐了幾名工作人員,門可羅雀……
在門前仔細閱讀了香妃墓的介紹,突然覺得沒有進入的必要,因為與其走馬觀花的逛一圈然后嗤之以鼻,不如留下點美好想象的空間,畢竟不愿把它當做雞肋……
在門前徘徊了一會,拒絕了售票員渴望而熱烈的眼神,我們又匆匆離開了……
回去的時候大叔選擇了另外一條線路,途中經過了一處熱鬧的市場,經過詢問得知這并不是知名的中西亞國際巴扎,而只是一處普通的巴扎……
(11)英雄不問出處,名不副實的東西很多,可是更多的則是無名的美好,于是決定下車一探究竟……
給了大叔二十塊錢,簡單感謝告別之后,第一次走進了維族同胞的巴扎……
其實巴扎就是漢語集市的意思,這里也就相當于內地的集市或者農貿市場一般。這里是一條沿街的集市,大多數維族兄弟賣的都是水果,有無花果,葡萄,哈密瓜,伽師瓜,還有維族大爺賣著類似于酸奶之類的飲料,大大的臉盆之中盛放著幾個大冰塊,大爺用著水杯不停的將酸奶往冰上澆,看著就讓人直流口水……
此時在外面也轉悠了很久,有些口干舌燥,立馬用生疏的維語“狂切瀑了”詢問著價格,沒想到居然才一塊錢就能買一大杯……
于是乎買了一大杯之后趕緊大口往嘴里灌,誰知這酸奶真是酸到不行,一點甜味都沒有,差點噴了出來,就連一向愛吃醋的Lily也連連喊酸,望著身旁喝的津津有味的維族大叔大嬸們,真是佩服不已……
喝完酸奶,又感覺有些餓了,正巧看到路邊有個地方被圍的水泄不通,走進一看,原來是個美食攤位。只見一位維族大媽正在手舞足蹈的忙碌著,把案板上擺放的各類食材集中到一個碗里,然后加了點調料??粗匀顺缘目谒绷鳠峄鸪斓哪?,我不禁躍躍欲試起來……
五元一碗,童叟無欺,端上來之后才想起詢問所吃為何物,原來這竟然是羊雜碎……
我在西寧也曾經吃過羊雜碎,可是記憶中不是這般模樣的……
雖然本人口味很重,可是面對這碗正宗的羊雜碎是真心對付不了,勉強吃了幾口之后就再也無法下咽了,而Lily則是站在一邊,捂著嘴和鼻子看著我,一副同情而又反胃的模樣……
小小的碗里,羊腸的腥,羊肺的膻,羊肚的嗆,羊肝的辣……所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迸發出的力量使我無法招架,變做逃兵一只……
“還真有你吃不完的東西啊?”Lily在一旁幸災樂禍道,
“有,當然有,下次帶你去見識一下瑪吉阿米里的尼泊爾套餐,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間極品了……”我喝著之前的酸奶,希望把自己的味蕾全部麻痹,
“好啊!瑪吉阿米?在哪啊?”
“在……”我不置可否,一臉壞笑,
(12)喀什是中國最西邊的主要城市,日出和日落都比北京晚兩個半小時左右,因此這里有兩個作息時間。雖然現在已接近傍晚,可是陽光依舊強烈,直射的光線由點及面四處發散,曬的我無處躲藏,但卻依舊無法照到那些神秘面紗背后……
“來到這里不是應該吃烤肉的嗎?”Lily一番提醒我才意識到最重要的給忘記了,真是本末倒置了……
“賽比然木不是說最好吃的烤肉是在艾提尕爾清真寺附近嗎?那我們就去那里吃吧……”
說完,在巴扎附近找到公交站臺,坐上了開往艾提尕爾清真寺的公交車……
有很多地方很適合消磨時光,比如西街里咖啡館外的座椅;比如大昭寺廣場旁的臺階,記得當初,我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里,左手拿著降魔杵,右手拿著牙刷,一邊仔細清理著從八廓街里精心挑選到的法器,一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就這么一坐就是半天,任他時光流逝,任他灰飛煙滅,任他滄海桑田……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內心深處的那一絲牽掛和期待才會原形畢露,無處遁逃……
現在,又找到這樣一個地方……坐在偌大的廣場之上,吹著撲面而來的西域之風,聞著無處不在的異域之惑,望著悠然自得的維族老人們在清真寺旁圍坐,似乎在回憶往事,又像是在討論生死……
如果是回憶往事的話,為何他們會這般從容呢?假設是討論生死的話,為何他們會這般淡定呢?臉上看不到一絲驚慌與恐懼,似乎這些都與他們無關,似乎他們根本無暇談論這些吧……
掏出相機隨時準備抓拍,優雅的女士,匆匆的背包客,歡樂的孩子……
時不時會有維族大叔走過來,笑著奪過我手中的相機,簡單學習之后,給他的同伴們來張合影,然后笑嘻嘻的轉身離開。
偶爾還會有大叔對我們大聲喊著“hello!Japan?”
而我們竟然也忘了辯解,只是大聲說“no”,留下個害羞的微笑就急忙跑來了。
(13)在艾提尕爾清真寺廣場消磨了整個下午之后,我們就在廣場后面的小吃街中,一家挨著一家的吃著馕坑烤肉,并仔細比較著其中的差異。吃著吃著,忽然聽到外面異常喧鬧起來,各種樂器交相呼應,你追我趕……
原來是維族婚禮……
此時,暮色終于降臨,天邊幾顆模糊的星光也偷偷探出了頭。當我們匆忙跑出來烤肉店的時候,車隊已經出發了。在我的想象中,維族婚禮應該是馬車開道,鮮花舞蹈水果置于兩旁,可眼前的景象并非如此,一輛皮卡載著幾位吹啦彈唱的維族老人在前,新郎新娘位于身后,躲藏在黝黑的轎車之中,也躲藏在這黝黑的夜之中,讓人不辨顏色……
淡淡的失落涌上心頭……
個人覺得喀什是以吐曼橋作為節點的,從東湖公園過了吐曼橋之后,越走疆味越濃,而位于吐曼橋旁的那座高大的摩天輪,就是這個節點的象征……
為了迷失,也為了更好的尋覓,我們又回到了吐曼橋邊,登上摩天輪,感受夜色下的喀什,并試圖嗅出些味道……
摩天輪緩緩上升,東湖水面上霓虹閃爍,亮的是那樣刺眼,而對面沉睡了八百年的高臺民居,卻只是泛出點點鬼火,忽明忽暗……吐曼橋上車來車往,一道道光束前仆后繼,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光怪陸離的獸,一點點淹沒吞噬著這忽明忽暗的鬼火……
使勁對著外面嗅了半天,終于聞出了點什么……陣陣血腥撲面而來,古典與現代的博弈……
下了摩天輪,順著高臺民居轉了一圈,走過為民橋,就來到了舉世文明的喀什中西亞國際大巴扎,這也是中西亞地區最大的巴扎,規模比排名第二的土耳其大巴扎大得多……這里也是觀察體驗維族人民生活最好的地方……
可是我們不得不早點回去,因為明天還要早起趕前往塔什庫爾干塔吉克自治縣的班車。
看看手表,已經十點半了,想著從塔縣回來依舊有時間來到這里一窺究竟,于是我們在門口買了三個馕,兩斤葡萄,一個哈密瓜之后,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喀什,我們還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