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沖,而用之有弗盈也。淵兮!似萬物之宗。銼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吾不知其誰之子,象帝之先。
[譯文]
大“道”空虛開形,但它的作用又是無窮無盡,多么深遠啊!它好象萬物的祖宗。消磨它的鋒銳,消除它的紛擾,調和它的光輝,混同于塵垢。隱沒不見啊,又好象實際存在。我不知道它是誰的后代,似乎是天帝的祖先。
〈箋注〉
《道德經(jīng)》的第四章,從體和用兩方面描述道,很詩意,也很簡潔,但含蘊深厚,意境幽玄。會寫詩或者愛讀詩的朋友,肯定會從這一章中吟詠出許多意蘊,可惜那不是我的強項。我的所謂“詩譯”,更像順口溜。
? “道 沖”是對道本體的描述,妙處在一個“沖”字,那是一種在冥想中可能捕捉得到的、空虛卻又流動不息的造化景象。與這種景象最接近的可感知之物,首先是風,其次是水。風是一種流動的力或能,自身雖無形無色、無聲無臭,但卻推動著各種形色聲臭的夢幻般變化。道體是比風更玄妙的力或能,風有時起,有時歇,而道體造 化萬物,永遠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是萬物生生不息的根源,卻又像清泉的源頭就流淌在下游之中一樣,道體就清澈透明地消融在萬物之中。
? 中國的哲學思維,有一種十分悠久的歷史傳統(tǒng),即以歷史理性的精神,追問來龍去脈,例如要弄清楚某個復雜事情的真相,最徹底的辦法就是追本溯源,而要恰當處理某 個復雜的事務,最有效的辦法也就是正本清源。按照《漢書·藝文志》的說法,道家出于史官,是體現(xiàn)這種傳統(tǒng)的典型代表,所以《道德經(jīng)》要說清楚“道”究竟是 一種什么樣的存在,很自然地就要追問這個世界的來龍去脈:天地萬物來源于“道”,而“道”如何生成的更深遠根源,則無從想象。可以想象的是,“道”在造物 主上帝之前就已經(jīng)存在了。
? ? 講個小故事,或許有助于我們理解這章《道德經(jīng)》。公元1222年,全真道領袖丘處機與成吉思汗在西域大雪山舉行過 一場歷史性的會談。據(jù)大學者耶律楚材的《玄風慶會錄》記載,在會談之初,丘處機便向成吉思汗陳述,“人止知天大,不知道之大”。天大還是道大,有什么區(qū)別 嗎?有的。因為蒙古人信仰的薩滿教,以“長生天”為最高神、最高法則,而“長生天”的意志,可以經(jīng)由薩滿在儀式中獲知,由此進行人事選擇,做出決策,就難 以避免絕對性、偶然性、盲目性。所以丘處機認為有必要強調,天只是與地相對而成的被生之物,比天更根本的宇宙原則,是任何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能完全掌握 的“道”,根據(jù)“道”的精神進行人事選擇,就不至于將什么事情都絕對化,而會保留調整的空間,以適應偶然性,避免盲目性。這方面的道理,往神學和哲學上深思下去,會引發(fā)思想上的強烈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