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當時走到哪里就感覺到一股襲人的寒意逼來。

四周是一片廣袤無垠的荒野，漆黑的天空中懸掛著一輪明月，月光明晃晃的照著荒野中的那個孤墳。

試想一下，你身處一道亂墳崗子。一輪明月好巧不巧的正照著一座孤墳。你身邊的人，還總是很興奮的叫喊著墓碑上的名字，就像看見了她一樣。

頭皮發麻，脊椎發冷！

當我正繃緊神經，聚精會神的聽下面故事的時候，爺爺突然停頓了。我知道接下來是重點了，前面他們是怎么跑，為什么要跑到哪里，都不是重要，都是鋪墊。重要的是，爺爺接下來要講的，肯定是重點。

爺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從一旁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個已經塵封多年的煙袋鍋。

“爺爺，你不是已經戒煙好多年了嗎？”我看了看爺爺左手中煙袋鍋，問。

爺爺并沒有著急回答，熟練的填滿煙絲，旋即深深的抽了一口，道：“大一，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嘎？”

我一愣！沒想到爺爺會問我這樣的問題，雖然我從小就聽爺爺講鬼故事，但是還真的不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鬼，鬼都是人編出來嚇唬人的。

“爺爺，你別開玩笑了。人死如燈滅，死了靈魂就會消散了，怎么會有鬼呢。我不信！”我毫不猶豫的說。

“嘶！”爺爺狠狠的又抽了一口煙袋鍋，旋即將煙袋鍋對著地上扣了扣，將其滅掉。望了我一眼，說：“我信！”

“你信？爺爺，你都那么大了，還信這事兒？別嚇唬我了。難不成你還見過呀！”我以為爺爺只是為了給我講故事，營造恐怖的氛圍，不滿意的低聲嘟噥著。

“恩，我見過！”

！！！！

爺爺的聲音很輕，但卻被我一下就抓住了，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油然而生。感覺一股冷風，直接鉆進了我的脊椎骨。

……

“老二，你瞎叫喚什么呀！大半夜的，歡歡怎么可能來這里。別這么嚇唬人！”我爺爺踢了我二爺爺一腳。

雖然，我爺爺不知道歡歡到底是什么情況。但是，我爺爺清楚的記得，歡歡在鎮里給他們紙條的時候。一個體弱的女子，怎么可能跑到幾十里外的孤墳中。

“大哥，你怎么糊涂了，你看呀。歡歡站在那里，在那里迎接我們呢？”

我二爺爺指著前方的孤墳。

歡歡靜靜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語，仿佛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我爺爺的存在。一顰一笑都帶著青樓女子的那種風情萬種，穿金戴銀，頭披鳳冠，打扮的比二爺爺在合歡樓里見到她的樣子還美麗。

我爺爺看我二爺爺這架勢，當時心中一凜。“老二中邪了！”

在我二爺爺的眼前，那里有什么孤墳，明明就是歡歡。歡歡一手把玩著自己的右手邊的一綹發絲，一邊貝齒輕啟：“二爺，你來了？你終于來了，我等你等的可是好苦。”言罷還做出了一份委屈欲哭的樣子。

梨花帶雨的模樣，把我二爺爺心疼壞了。

“歡歡，你也讓我想的好苦！我多次去合歡樓找你，**子都說你不在了，被人贖了身，買去做了小妾。我當時肝腸寸斷，痛不欲生。”說著，我二爺爺就朝著那座孤墳走了過去。

我爺爺一看我二爺爺對著一個孤墳，癡癡的呢喃著什么，就跟在他身邊，一起朝著孤墳走了過去。

我爺爺走進一看，這個孤墳果然還是一個新堆起來的墳。一半的棺木都擺放在外面，一頭協查在墳里，一頭露在外面。只是從正面看，正好被墓碑和隆起的土丘給遮擋住了。

我爺爺走到墓碑旁邊，看了看碑文和立碑的時間，正好是半個月前。如果，我二爺爺看見這個時間，就會發現。這天正是歡歡從合歡樓離開的那天。

“歡歡，你還好嗎？”我二爺爺一把抱住了歡歡，死死的抱在了懷里。

我爺爺看了一眼抱住墓碑的二爺爺，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歡歡，你的身體怎么這么涼。我知道，你肯定受苦了，快到我懷里來，我給你暖暖。”我二爺爺癡癡的呢喃。

“老二，這不對勁。”我爺爺說。

“大哥，你說什么呢？歡歡幫我們逃脫那些官兵的追殺。雖然，地方是嚇人了點，但是你也不能這么說歡歡呀。歡歡不是這樣的人。”我二爺爺說。

是呀，歡歡怎么會是這樣的人，她根本就不是人。

我爺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這里的陰森之氣，肯定不會是因為月光之寒。陰氣如此重的地方，不宜久留。

一把抓起我二爺爺的領子，就響后拖去。二爺爺死死地抱住墓碑不放，拼了命的在掙扎。無奈，我二爺爺的力氣不如我爺爺的大，被我爺爺這么倒掛著向外走去。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亂墳崗子上，踩著一個又一個的墳頭。有的因為時間陳舊，下面一腳下去還能塌下來一個坑。

不過，藝高人膽大，我爺爺不信這個邪，就這么拖著我也二爺爺走回了家中。

歡歡就這么站在墳前，望著我二爺爺一步步的走遠，最后化作一縷青煙，鉆進那露在外半截的棺材里。

爺爺把我二爺爺拖回家以后，把他在青樓外被人打的事情告訴了我祖爺爺。我祖爺爺，嫌他不爭氣，又將我二爺爺毒打一頓，揍得我二爺爺半個月都沒能下來床。

也不再給我二爺爺任何花銷，只是把他關在廂房里，每日都把一日三餐送到，吃喝拉撒統統的在廂房內解決。

二爺爺每日都對歡歡日思夜想，最后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再過幾天，就是青龍鎮一年一度的剪紙風箏節了。祖爺爺也給二爺爺招來一個工匠，進廂房給二爺爺剪紙扎風箏。

“老先生，你是不是什么樣的紙都能剪得出來？”

“二爺，這是哪里話，咱們青龍鎮就沒有不知道我手藝的。”老先生笑呵呵的擼了一下胡子。

“好，那我今天想要一個人形的風箏，速速扎來。”我二爺爺手舞足蹈的說。

“二爺，這……”老先生欲言又止。

“怎么？你本事不行，難道剛剛說了大話不成？”我二爺爺眉間帶著兇怒，好像老先生戲耍了他。

“倒不是這個意思，我給您扎就是了。”

老先生搖了搖頭，很是無奈。對于劉家的這個二少爺，只祈求他不會招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吧。

因為，在這個鎮子上又一個不成文的習俗，就是誰也不許扎人形的風箏放在院子中，據說——不吉祥！

老先生按照二爺爺的描述，將一個活靈活現的歡歡給用紙風箏的樣式給做了出來。風箏足有一人高。

二爺爺很是高興，就讓老先生去賬房領了銅錢。

隨后的日子里，我二爺爺都很是高興。雖然眼前的歡歡不會說話，但是好歹能看到歡歡了，稍解相思之苦吧。

已經走火入魔的二爺爺，一開始還是把紙風箏放在床邊，每日早晨一睜開眼就抱著不撒手，再后來就變本加厲，竟然在床的里面給它騰出了一個被窩，將紙風箏放進了被窩里。

兩個月以后，二爺爺每天都不在下床，吃喝都在床上。用他的話說：“歡歡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歡歡不下床，我也不下去，即使死也要和歡歡在一起。”

二爺爺的做法，讓祖爺爺也很是無奈，氣的大病了一場。只對著老天感嘆，為什么要這樣對他！

七月十五中元節。據說這天鬼門關的大門會敞開，晚上的時候，會有無數的孤魂野鬼來到人間行走。所以在這天的晚上，街坊們都早早的吹熄了蠟燭，鉆進被窩。有的則是會在門口擺上水果。

這一天，二爺爺正躺在床上，摟著紙風箏一邊喃喃自語：“歡歡呀，這都好幾個月了，你怎么就是不肯跟我說話呢？”

“你是不是生我那天的氣了……”我二爺爺的表情很是傷心。

“二爺，您這是哪里的話，奴家只是一個妾身，又怎會怪罪二爺呢。”

突然間，紙風箏張開了嘴巴，正是歡歡的聲音。

二爺爺聽到歡歡的聲音后，并不是脊椎發涼，頭皮發麻。而是手舞足蹈，興奮的將那紙風箏一把抱在懷中。

“哎呀，二爺。你弄疼妾身了。你看你給妾身找的這個身子，那么孱弱。奴家都經不起你的一抱了。”紙風箏幽怨的說。

“啊，對不起，對不起。歡歡我不是故意，我差點忘了。”

“二爺，我看你在這里過得也不如意嘛。終日都被關在屋子里。你來十八里鋪南來找我吧。我那里還有一些這些年積攢的首飾珠寶，你拿上幾件去變賣了，后半生無憂。”紙風箏說。

“歡歡，我何嘗不想跟你一起去過日子呢？可是……”二爺爺看了看如同囚籠一樣的房間。

“二爺，你只需要閉上眼，我能帶你走。”

二爺爺對歡歡那是言聽計從，無償的信任。用我爺爺而來的話說就是鬼迷心竅。

二爺爺閉上眼，她感覺自己的雙腳以及離開的地面，身邊陣陣的陰風吹的他那消瘦的身子不時的打著冷戰。

“我們到了，二爺。”不會兒的功夫，歡歡就在二爺爺的身邊說道。

二爺爺睜開眼，環顧了一下四周。正是那天他和爺爺一起來過的那個亂墳崗子。

他站在歡歡的墓碑前，歡歡站在他的旁邊。

“二爺，后面沒有掩埋。我打不開棺口，還需要你來打開。我先進去了！那些珠寶首飾就在里面。”

言罷，歡歡化作一縷青煙，鉆進了墓碑后面的棺材中。

二爺爺踩著步子，繞到了墓碑后，看見了那個露在外面的棺木。

旋即，雙手用力，死死的扣在棺蓋上，緩緩的推開了尸棺……一股陰風，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