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不得不直面的問題。
昨晚我夢到了奶奶。夾雜著非常多的感情,有悔恨,有遺憾,但更多的是無奈。
醒來后整個鼻子都是酸的。我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回憶夢里的場景,就一直閉著眼睛,把臉埋在枕頭里,直到八點,爬起來,刷牙洗臉背教資。
跟媽媽打電話的時候一直噓寒問暖,少有的殷勤。她絲毫沒察覺我話里的猶豫。其實我很想說,昨晚我夢到奶奶了。這好像是從暑假的事發到現在,我唯一一次完完整整地聽她把話說完,是在夢里,我們拼盡全力在挽回,那時候還來得及。
看著我爸頹著的背影,不經意間看到了他頭上的白發。
他好像一夜之間老了許多。我想過去好好地擁抱他。但我只是遠遠地看著他,靜靜地看著在忙碌了一天一夜后坐在椅子上睡著了的他。看著他一頓一頓地打著瞌睡。我的心糾成了一塊。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事實的,我花了好些天都沒能說服自己,整夜整夜失眠,一次又一次在恐懼中驚醒,一個人怎么能說消失就消失了。太不真實,像做了一場大夢。
夢里面我爸是個巨人,他用肩膀支撐著生活里的一切。夢醒后我爸他還是個孩子,在奶奶的嘮叨中無畏成長。
是他突然矮了一截的背影刺傷了我的眼睛,是他極力壓制的哽咽擊痛了我內心最后一道防線。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
他愛的人走了,我愛的人緊跟著老了。
過去我會問媽媽這是為什么,現在她會問女兒這個是為什么。過去我會問媽媽我做這件事情怎么樣,現在她會問我她做這件事情怎么樣。
電話的最后我媽說她最近開始好像老喜歡忘事。我說沒事的,你告訴我好了,我來提醒你。
哈哈哈哈哈哈。我還是沒說,
昨晚啊,昨晚我夢到了那個很愛很愛我爸的人。
但愛他的人老了,他也跟著老了。
他不想撐了。他迫不及待想有個地方,讓他把一身鎧甲卸去。那天晚上我看著他一點一點慢慢慢慢把鎧甲從身上脫落。我問自己為什么忘了,他也曾是個孩子。
這是我站起來的原因。
她說這好像是她必須得走的路。她多想做不體面的成年人,混著差不多的學歷,談著差不多的戀愛,過著差不多的生活。這是她的夢想,夢想是只能放在心底里不敢聲張的。她還是在拼命生活。沒有差不多的學歷沒有差不多的戀愛沒有差不多的生活,她是我們幾個當中了不起的成年人,是別人家的孩子。她的目標說出來會嚇到我們但從來不會嚇到她自己。這是她必須得走的路,她又重復了一遍。
“我的不體面不會傷害我自己,但它會傷害愛我的人。愛我的人在等著我體面呢,只有我體面了,他們才敢老。”
但不敢老不代表就不會老,她說我怎么能這么自私。?
是我們自私了。
最后,說點我已經明白的。
你要感謝那個看起來愛你一點都不辛苦的人。長大是沒什么好處的。但擁有愛人的能力有很多很多好處。懂得愛人是件難得的事,前提是你的愛不是別無選擇,是尚有余地。希望你能成長成為一個有能力愛任何人的人。在你愛的人變老之前,在一切都還來得及之前。
畢竟啊,他們不敢老,不代表能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