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桃花源”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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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十年前的某個春天,我驅車跨越京冀界,進入一個荒涼凋敝,三蹦子車突突冒黑煙的小鎮。我的車子在土路上顛簸著繞開羊群,躲過各種陳舊或奇葩改裝的鄉村車輛,行駛了五公里才到達一處現代且神秘的地方,當地人稱此地為灣子。

? ? ? ? ?初識灣子是驚艷和震撼的。從塵土飛揚的鄉村土路駛入草木蔥蘢、鮮花環繞的雕花大門,恍如隔世。門內的世界別有洞天。一條蜿蜒蒼翠的松林小路一直伸向神秘的遠方,我一路躁動的心瞬時寧靜下來。行車須臾,在松林小路的盡頭我駕車進入了兩行古樹參天的大道,視野所及是碧綠的一湖春水,湖面鳥雀云集、云淡風清。丘巒起伏、如翻滾著的綠浪從湖邊綿延至更加莫測的遠方。再經過一處入口,才算正式進入灣子。驅車徐行,如入無人之境。前方的路一灣剛過,又是一灣,彎彎相接,似無盡頭。這樣的緩行,就如同欣賞一軸徐徐展開的的畫卷,那風中的樹,水中的影、路邊的花、坡上的草、云端的雀、都在畫中各安其所,靜謐、悠然。幾百處美式宅院在青草坡上錯落有致,或疏或密、或玲瓏或壯觀,延伸進路的盡頭。鶯飛雀起,生機盎然;碧草青青,茂密如氈;鮮花旖旎、幽香陣陣;林木茁壯,蔽日遮天。這些景致尚不足道出灣子的精妙之處,若論灣子迥異和超俗之美還得再次贅述她的路:一條玉帶拋向遠方,沿著彎道行至花間盡頭,一轉彎,又一處柳暗花明的奇景映入眼簾。這現代版的“桃花源”似乎明珠暗投在這個落后的小鎮,真乃養在深閨人未識呀,后來得知她是一個丹麥設計師的作品。我買下了灣子的一處宅院。

? ? ? ? 十年光陰如白駒過隙。“愿我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在塵世間東奔西走度過了半生光陰,終于明白了人生的真意。我要找回自己出發時的那份清純。我決定裝修灣子的房舍,想從此在“桃花源” 定居下來,與鳥為鄰,與花相伴,更與風雨幾十年的自己好好相處。在靜謐中把余生清修尋心之旅走的更踏實。

? ? ? ? 裝修的困難遠遠超出我的想象,我的認真細致與當地農村施工工作的混亂和粗糙產生了不少的矛盾和沖突,加之小鎮地處偏僻,我往返一日須行百公里,因此整個內裝、外裝差不多經歷九九八十一難,足足耗費一整年的時光。我終于在強弩之末和身心俱疲之際,完成了室內和庭院的裝修。回想起來,激勵我不輟的動因竟然是灣子每天清晨的那輪紅日。她不離不棄地一路迎接著我,讓我在那輪光明和生機的感召下產生堅持下去的動力。竣工那日,我一個人坐在寧靜、清幽的湖邊,望著天邊的美麗日出。我決定給自己的居所命名為“荼靡閣”,寓意生命過半,暮春最后的花朵依然是盛放的。我會在灣子里做一朵清香四溢的荼蘼花。

? ? ? ? ?終于在春節我住進了灣子。這是我人生最美的一場冬春交替。我每日幾乎是圓睜雙目看著灣子慢慢卸下素淡的冬裝,轉身披紅掛彩走進春天的。灣子入口處那段動人的林蔭路,幽深而神秘。狀如傘蓋的大旱柳披上翠綠,舉頭在空中枝椏相抱,俯首在碧湖投下倩影。藍天下,宅院里新芽齊發的果樹,菜園中新翻的黑土,朱漆大門漿糊未干的春聯,還有層出不窮的迎春花,在灣子的路邊噴吐著鵝黃色大團大團的煙霧。玉蘭和連翹是姊妹,迎春沒有染指的土地就是玉蘭的天下。那一樹一樹的白,一樹一樹的紫,花朵一律向上,開的旺盛而夸張。它們在灣子自稱花王,艷壓群發,無處不在,霸道地共生在灣子的各個角落:大路邊,溪水旁、門廊下,后院里、池塘前。每一只花都開的努力而張揚。我深愛灣子的春天。每日和鳥兒相伴,和草木共生,與藍天黑土結緣。發現生命、感知成長。一杯土茶、一畦花菜;一卷古書,一盤殘棋;一個人這樣靜靜地過,在慢生活中聆聽自己內心的聲音,與自己握手言和,不再擰巴。

? ? ? ? ?我為自己設計了兩個工作室,一個用來讀書、寫作。一個用來設計、裁剪。這兩個愛好兒時就相伴與我,但直到博士畢業,我的工作和我內心向往的愛好卻毫無交集,這令我痛苦和不快。現在終于有了自由和時間做自己熱愛的事,我真正體會了生活的美好。我戀布,那些粗糙的、細膩的,彈性的、綿薄的,抽象的、夸張的的布料,在我看來都是有生命和靈性的。經過我設計和創作,它們都在作品中呈現二次的生命之美。我愿意以貼近藝術的姿態去創造,哪怕是簡單的、不成熟的考量。黑白灰的基調被我作為新家的設計之本。我融合北歐、極簡風格鋪陳于各個空間,詮釋我內心對寧靜與簡凈的訴求;新中式、撞色和輕奢的少許元素亦采用做為畫龍點睛之筆,使簡素的空間更加生動和靈動。客廳灰色的現代真皮沙發,配朱紅色皮和灰色皮質的抱枕,旁邊搭配一個裸黑色高瓶,瓶中一株盛放的紅梅相得益彰。同款丹麥設計師設計的白色木質茶幾和風格一體的電視柜都配有簡潔胡桃木窄邊拉手,這與嵌入高級灰電視墻上的一條四米高鑲金屬邊的胡桃色木條飾板,交相輝映,和諧一致。荼靡閣所有的柜體都是意大利克利夫板材,黑色老木頭古樸的花紋有大森林的氣息,我用來做開放式廚房的柜體,讓我在烹飪之余,仍然可以懷念悠遠的歲月;收納那些永遠差一件衣服的柜子是女人的必須品。克利夫的柜子我選用了暗花若隱若現的深灰色飾面柜,它既呈現了高級內斂的氣質又滲透進柔和的溫情。荼蘼閣的每一寸空間都費思量,集中了我需要的品質:現代與傳統,靈性與優雅。

?? ? 我居然設計了自己的小菜園,有趣而別致,形狀像一枚“大楓葉”嵌入我庭院的一隅,葉脈就是分割七、八個菜畦的小路由黑紅透水磚砌成,沿著小路行走,即使摘菜也不會臟了鞋子。我種了香菜、粉禧(西紅柿)、香蔥、茄子、秋葵、韭菜、玉米、豇豆、油豆、黃瓜。還有獼猴桃和葡萄在菜園的周圍。現在每日晨起就去摘菜,備下一天的果蔬。在庭院的另一個角落是一個水塘,我種下荷花和百枚盛開不敗的各色月季花、牡丹。水系邊,我做了四角涼亭,紅瓦覆頂,內設木桌、木椅和電扇燈,每天在亭子小坐、品茶,靜靜地賞花、作詩或者讀書,好不愜意。庭院中我鋪砌了若干漫彎雅致的小徑,青磚踏步,紅磚砌邊,中間少許理石點綴,傍晚,花園的地燈撒出一輪輪美麗光暈的時候,我喜歡裙裾飄飄的自己,踏一雙繡鞋,身披夜色在小徑中慢慢地踱步,走過一方方碧綠的草坪,看云卷云舒,歲月靜好。

? ? ? 練了十幾年的舞,終于在一畝地的庭院里如愿以償地建了一方屬于自己的舞臺,每天十個舞蹈,或者安靜的時候做一個小時瑜伽。剛剛手機一則消息閃現:“張鈞甯:你有多自律,就有多出眾!”這便是人生的要義了。活出自我的前提就是自律。月夜里舞一曲《梁祝》,白衫飄逸,我遁形于舞,就如明月隱于涼夜。生活千萬種美,最美不過在心中修籬種菊,把生活過成詩。讓塵世的喧囂在以后的歲月中漸行漸遠。歲月流淌在灣子里,我徜徉于歲月中,像個現代版的塔莎奶奶! 借用朋友的一句話:“美人遲暮,溫潤如玉、簡靜若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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