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相遇是在一個春天,那時湖邊柳樹的細枝剛剛綻出新芽,路旁的桃花、櫻花與玉蘭爭奇斗艷。春天的舞臺上擁擠得緊,卻并不顯得憋悶,春日的陽光從天空鋪向大地,為春天穿上一身金光的新衣。
他坐在圖書館靠窗的位置,手里是高數的考研習題。他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將目光放到窗外,映入眼簾的是一株海棠。滿樹的海棠花堆在稍顯柔弱的主干上,像是一根筷子撐著一碗白米飯,一個個乒乓球大的海棠花摩肩接踵,白色的花瓣末端呈出嬌嫩的粉紅,如嬰兒舒展的手掌。
在偌大的校園里,數種花里他獨愛海棠。有人喜歡桃花,因為桃花的紅艷絕群芳;而玉蘭芬芳馥郁,香氣中又摻著絲絲的甜讓人不得不愛;櫻花粉嫩嬌小,再加上日本的櫻花文化也吸引了不少擁躉。海棠卻三者都具,實在難得。海棠的花瓣微皺,再加上瓣端的粉紅,不由得讓人愛憐;海棠的香像這春風,又如蜻蜓點水;若是由遠及近地朝海棠走來,目光就逐漸被白嫩粉紅填滿,又贈加了幾分驚艷。
海棠的美在不同時間也是不同的,正午與午夜是美的兩個波峰。午時太陽高懸,此時的太陽溫暖卻不灼人,似是被群芳驚艷而變得柔和起來,溫柔的陽光撒在海棠樹上,盡數被花兒吸收,陽光是刺不穿海棠的,不像別的樹,經陽光一照,地面就顯出斑斑點點的孔隙,海棠是沒有漏洞的。被吸收的陽光似乎全蘊藏在花瓣里,待蓄滿了光,又從最深處放出柔和的光芒。正午的海棠是最矚目的。而午夜的海棠是最美麗動人的,卻也是最鮮為人知的,每次他踏著月光回到出租屋,路過門口的海棠時總是安心的,月光輕撫累了一天的海棠花,海棠泛著微光,在空中與月光纏纏綿綿,他走在這光里。午夜海棠的美,只有他和月亮懂。
她那時坐在他的對面,眼睛盯著窗外,他轉過頭的時候,看到了她眼里的海棠。她感覺到了他的注視,轉過頭來朝他微微一笑。窗外的太陽爬到了頂點,是正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