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太陽と向日葵)
夏安曾經聽過一個冷笑話,是關于向日葵的。
大家都知道向日葵的花盤是隨著太陽的方向而轉動的,太陽清晨從東方升起傍晚在西方下落,那么向日葵在一天的結束時花盤朝西第二天難道突然一個猛回頭轉向東方嗎?
夏安腦補了一下,打了個冷顫,畫面太詭異了,這難道不是一個恐怖故事嗎?
向日葵就那么喜歡太陽嗎?像是太陽的忠實粉絲一樣。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是一份對太陽多么眷戀的情感,奮不顧身地去追隨它,哪怕毀滅也在所不惜。
是的,哪怕毀滅……
夏安從小就是一個長相不好不壞,成績不好不壞,家境不好不壞的人,換言之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扔進人堆里不叫名字絕對找不出來。要是非要說出他和別人有什么區別的話,應該就是他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了,這讓他得了不少業余繪畫獎項。
就是這么一個不好不壞的男孩子讀著不好不壞的學校,然后上了一個不好不壞的大學,然后在不好不壞的大學里繼續天馬行空地進行自己的幻想世界。
如果在這個不好不壞的大學里非要讓夏安找出一個讓他有好感的地方的話,那么應該就是圖書館了。這所不好不壞的大學至少還有一個令人稱贊的圖書館。
圖書館是一個靜謐的世界,夏安經常嗅著圖書難以言喻的清香味進行自己的繪畫創作,雖然死黨經常說這味道像是幾百年沒曬過的被子的霉味,但是對于夏安來說這種味道讓他感到內心平和,能夠進一步發展自己的幻想世界。
然而有一天,正當他靠坐在圖書架上的時候他嗅到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這味道有一些熟悉但卻又有一絲陌生,陽光的味道?燒焦的味道?炒瓜子的味道?干燥的氣息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決定去探尋一下這神秘的感覺。
當夏安繞過最后一個轉角時終于見到了神秘氣味的來源,一個女孩。
一個女孩?
那是一個周身沐浴在陽光里的女孩,她以一種很舒服的姿勢躺靠在陽光充裕的飄窗上,胸前還環著一本書,看起來像是看書看到一半睡著的樣子。
夏安知道一個男生盯著一個女孩的胸口看是很沒有禮貌的,但還是被好奇心驅使看了一下女孩手中書的名字。
原來她在看《白夜行》啊,書的尾頁上刻著兩三行字,夏安又湊近了一些終于看清了。
我的天空里沒有太陽,總是黑夜,但并不暗,因為有東西代替了太陽。
雖然沒有太陽那么明亮,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
憑借著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當成白天。我從來就沒有太陽,所以不怕失去。
夏安是看過這本書的,也知道這段話是文中女主雪穗的自白,他只是想不到女孩子也會喜歡看這種復雜又燒腦的小說。
在夏安專心致志研究書的時候,女孩的睫毛像只蝴蝶緩緩扇動了翅膀。
當夏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和女孩的距離不到一米。夏安的腦子又一下當機了,然后他迅速地彈了起來,就像一只滑稽的青蛙。
女孩像是個沒事人似的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不得不承認女孩伸懶腰的時候也很好看,慵懶得就像是一只優雅的貓。
但夏安現在完全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一份優雅啊,他現在只有心亂如麻的感覺。
他仿佛看到女孩大叫流氓,全部的人都來圍觀他這個猥瑣的偷窺狂的情景。為了讓事情不要進一步惡化下去,夏安果斷選擇道歉。
“對……對不起!”并且配上一個深深的鞠躬。
女孩這時候倒像是個受到驚嚇的狀態了。“你看得見我?!”
連夏安也分不清這是疑惑還是驚訝了。“為……為什么不?”
女孩從一開始的驚嚇恢復過來,對著夏安勾勾手指。“你過來。”
喂喂,姑娘,這個動作讓人分不清到底誰是流氓啊。夏安心想。
但夏安還是乖乖地去到了女孩的身邊。
下一秒,姑娘仿佛化身為了女流氓,一把捏過夏安的臉頰。
這一刻,夏安的腦中只浮現兩個字:懵逼。
他現在才深刻理解了懵逼的含義。
“咦,是真的。”女孩似乎還很驚喜的樣子。
廢話,又不是整的。
夏安不敢反抗,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
“喂,你叫什么名字?”女孩松開了自己“邪惡”的爪子,至少對于夏安而言是這樣的。
夏安沒好氣的:“在問別人名字之前,不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嗎?”
女孩的反應很奇怪,像是在苦惱些什么。“葵……就叫我小葵吧!”
“自己的名字還用想這么久嗎?”夏安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你管我!你呢?還不說名字?”女孩揚起下巴。
“夏安,夏天的夏,安寧的安。”
女孩似乎很不滿夏安同學軟綿綿的樣子,跳下窗臺,大力地拍了兩下夏安的背。
“什么嘛,一個男生,這么沒有朝氣。給我打起精神來啦!”
夏安被她打得挺起背來,這時才發現自己其實比女孩高了不止一點點。“你一個女孩子怎么這么粗暴?”
女孩雙手叉腰:“粗暴,這才不叫粗暴咧!不知道是誰趁我睡覺的時候在偷窺呢!”
夏安頭大:“我那不是偷窺。”
“不是偷窺你心虛什么?”
“我……”話未說完就被打斷了。
“你不心虛為什么要道歉?”女孩咄咄逼人,看上去任性極了。“事實證明,你的確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
夏安徹底被擊垮了。“是是是,你說得都對,那你想怎么樣?”
“我餓了。”
“我請你吃飯。”
“我無聊。”
“我帶你去玩。”
“我累了。”
這個……”
“你背我。”說著,女孩就跳上了夏安的背,像個樹瀨一樣掛在夏安身上。
那干燥清爽的味道一下包圍了夏安。
就像徜徉在向日葵田之中。夏安心想。
夏安挎著身子,像是背負著沉重的包袱一般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
一張畫作卻是如同羽毛一般緩緩飄落在地面上,眼尖的小葵一下就認出夏安畫的是向日葵。
“你喜歡向日葵嗎?”小葵撿起了夏安的畫。
夏安搔了搔頭。“談不上喜歡吧,就覺得它們挺癡情的。”
“癡情?”女孩看起來很不解。
“你看啊,它們老是拿大臉望著太陽,哪怕被曬焦了還是面對著太陽,這不是癡情是什么?”
女孩瞪大了雙眼:“臉哪大啦?而且你從哪得出癡情的結論來了?”
夏安翻了一個白眼,心想:這姑娘的腦回路和自己真的不太一樣,而且絕壁不是文藝女青年。
事實證明夏安是對的,文藝這兩個字跟這孩子一點邊都搭不上,出了圖書館就吵吵嚷嚷地要喝隔壁食堂的西米露,夏安跟她解釋說這西米露是用劣質奶粉沖出來的,可姑娘才不管呢,她站在路邊高一點的水泥邊上伸出手要夏安拉住她,并說:“管它呢,好吃就成,要是什么東西都追究它的成分,還怎么享受美食?”
夏安一怔,也是,不趁著年輕多嘗嘗湯姆和杰瑞做成的羊肉串,吃次地溝油煮成的麻辣燙,喝杯奶精沖好的奶茶怎么對得起自己放蕩不羈的青春呢?夏安當下就豁出去了。兩個人披荊斬棘,一路將學校中區的小吃嘗了過來,吃得肚子滾圓,嘴角還殘留著油花。
“你住南區北區?”夏安擦擦嘴問她。
“我……我住北……區吧……”女孩踢著一顆石子裝作心不在焉。
喲,合著這姑娘還以為自己想住哪里就住哪里呢!
夏安翻了個白眼,也錯過了小葵眼中閃過的一絲驚慌。
兩人一時間默不作聲地走著,校園一側的櫻花花開得正好,粗粗的枝椏趁著陽光盡情伸展,甚至長出了路面為路人留下一片蔭涼。
夏安走在樹蔭下,小葵走在陽光中。
一個沉穩地走著,一個卻蹦蹦跳跳。
好幾次夏安都伸出手去拽住快要摔倒的小葵,回應他的是一個大大的笑臉。
真不知道這個家伙有什么可高興的,一直把笑掛在臉上,笑得像個傻子似的。
夏安嫌棄地看著小葵,卻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也在微微上揚。
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你很高興嗎?為什么總是在笑?”
本以為女孩會撒嬌似的回應“你管我”之類的話,卻沒想到她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夏安:“那你不高興嗎?為什么總是不笑?”
夏安糊涂了:“只有小孩子才會總是把情緒掛在臉上,我已經是大人了,總是笑會被別人當成白癡的。”
“是嗎?我不這么想,你的情緒都是表現給別人看的嗎?高興或者難過都要藏在心里,你不會覺得難受嗎?”小葵歪著頭看他。
被問得無語了,夏安沉默了。
好像也對哦。
夏安望著前方那個踩著櫻花花瓣前行的女孩,終于開始微笑了。
“你就送到這里吧。”小葵突然一個轉身。
夏安張望四周:“這里是圖書館啊,女生宿舍應該還要往前面走點。”
“才不想讓你看女生宿舍樓呢!”
“什么嘛,我又不是色狼,不看就不看,我才不想看女生宿舍呢!”小葵莫名覺得夏安瞪著大眼嘟著嘴的樣子很可愛。
小葵突然起跑跑過一段后,回頭向夏安大大地揮手:“再見,夏安。”
很多年以后,夏安回想起那個畫面仍然想要微笑,風將櫻花花瓣帶去遠方,女孩站在陽光里微笑,用力揮舞著藕臂,金黃色的連衣裙明晃晃的,卻是不及她的笑顏耀眼,一切就好像老式的偶像劇一樣,女主角的光環籠罩著一切,暖洋洋的感覺。
嗯,她好像不是真的呢。夏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