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星辰
今夜黑的厲害,月亮被不懷好意的烏云藏了起來,我突然從記憶里拼湊起了那已經粉碎的小院。
那是我外婆家一個簡單卻充滿回憶的小院。院子房間太多,每一間都出現在我兒時噩夢里,但這并沒有妨礙我的探險。小的時候喜歡在院里玩水,用水在地上畫出神奇鬼怪,給他們取名編故事,往往名字還沒想全,已經被陽光蒸發的干凈。墻角總是聚滿螞蟻,放一塊糖在那里,黑壓壓的一片染黑了半片墻,我一腳一片踩了干凈。有次放煙花,我一個人端個小板凳在院子看,覺得看不清楚,拿著小板凳爬到了二樓。那煙火很是清楚像炸在我眼前,在黑夜中那些炫光輪番的給世界上著顏色。可背后黑洞洞的房間可不那么想,那個房間總是禁閉,里面供奉著觀音,在黑夜的襯托下,那些鬼神怪力仿佛擠在里面開會。幼小的我還是那么的怕黑,我就把凳子搬到樓梯上,可煙火的顏色一下就遜色許多。抬頭看看那個神秘的房間,也許沒那么可怕,我就回到屋頂。可沒坐多久,我感到那些鬼怪一定在我身后商量著,誰要分我哪塊肉。我又退到樓梯上,沒坐多久,又覺得不甘。就這樣反復折騰,在害怕和喜歡中看完了那場煙火。
我對中秋的映像就是那個院子。過去每到中秋,那院子里擺張桌子,桌子上放著瓜果零食,月光毫不客氣的把這些都洗了一遍。放完鞭炮,桌子擺滿飯菜,大家圍在一起,蘸著月光,讓酒紅了臉,家長里短暖了心。
一下過雪,院子整個白了。雪覆蓋著能覆蓋的一切,雪飄的時候空氣總是特別安靜,慌亂的只有看到積雪瘋掉的我。光著手,將院子里所有的雪都捏了遍,凍的通紅。然后靠在火爐邊讓凍僵的手恢復活力,等暖和起來又飛跑出去在雪里快活。
記得那里的星星總是特別的近特別的亮。天氣晴朗的夏日,天幕點滿了星星沉沉的睡在院子里。我從記憶中擠出許多院子的背景,而那些背景前的都站著的都是我的外婆。
每次進門,我都會跑到院子里的廚房和外婆打招呼,她要么坐在小馬扎上擇菜,要么在翻炒鍋里的美食,看到我她總是微微笑的看著我說“來啦”。和我打完招呼她總是樂呵呵的笑兩聲,每次都是這樣。從我記事起,她的笑容從來沒有變過,微胖的臉眼睛和皺紋黏在一起,嘴輕輕咧開,露出牙齒,像坐在云端吃了一口太陽,溫柔暖和。
外婆從小疼我,做菜又好吃,每次我去吃飯總殺只公雞放在我的碗邊。鹵牛肉一個人能吃半碟,豬大腸讓我滿口酒香。每次放假總會念叨我什么時候去吃飯。我喜歡吃她包旱餃子,不管什么季節我只要想總能吃飯。端午節的粽子總是問我想吃什么餡。記得最清楚是冬天的烤地瓜,在火紅的爐底放著,我總是迫不及待的問好了沒,外婆就用鐵鉤拉出來看看,總是笑著說還沒好。也不知道煎熬了多久,膠粘香甜的地瓜化在嘴里,驅走了冬天所以得寒冷,我在沒吃過那么好吃的烤地瓜。
小時候,沒有刻意記住院子里的一切,也沒有去感受外婆的笑容,院子被拆了,才發現那些樂趣不會再有了,外婆病重了,才明白能享受她笑容的日子像沙漏里下墜的沙粒。
多想穿越回過去,看看外婆年輕時是怎樣的美麗與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