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你究竟了解多少... ...
我租住的小區，草發得旺盛，半夜依然會有雀鳥在耳語，聲音穿透了紗窗。風兒卷動紗窗，咔啦... ...咔啦... ...
我起身坐在黑暗里，入夏的夜晚悶熱異常，身體虛脫一般留著黏黏的汗。夜晚那么安靜，輕微的響動也會侵擾得思緒不安。外面傳來了紗窗打開的聲音，一會兒，紗窗關上了。
我起身找水喝，口渴難耐，紗窗打開的聲音從窗外飄入，辨識不出是哪家人。夏夜，竟也如此躁動。我端著水杯離開臥室，紗窗關上了。
調整一下呼吸，我靜靜躺在床上，等待困意。外面變得更加安靜，窸窣的草動都消失。我閉上眼，感覺著身體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紗窗打開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我驚醒。凌晨，誰家還在撫弄紗窗？不睡覺卻攪擾他人？好奇與怒氣同時升起，哪家的人在黑夜無聊透頂？
我起身來到窗邊，打開了臥室的紗窗，探頭張望。漆黑的夜色，附近路燈幾乎已滅，只有遠處的燈泛著橘暈。無異常，我輕輕關上紗窗。轉身時，外面傳來了紗窗關上的聲音。我急忙回頭，無異常。
我站在黑暗的臥室里，與窗外的顏色融為一景。不與瘋子計較了吧。外面繼續傳入紗窗打開的聲音，一會兒又關上了。我用被子蒙住耳朵，數著羊。外面紗窗打開、關上的頻率好像快了許多，咔咔啦啦... ...
小區里沒有其他住戶出聲制止，這不正常。我向來好奇心重，再次起身輕輕挪到窗前，外面的黑透著無底的深邃。我緩緩打開紗窗，側身躲在窗簾后面，靜靜等待。手腕上的表發出滴答的聲音，我聽到自己的肚子一陣悶悶的咕嚕聲。外面有了響動，我的余光開始調整角度。咔啦… …紗窗聲響起，我看清了，在對面5樓的窗邊站著一個女子... ...身著白衣在夜晚隱隱透著亮... ...
她就站在那里，左手扶著紗窗的邊沿，不一會兒，又把它關上了。我一直躲在窗簾后面窺視，她一直站在對面5樓的窗邊，好像僵持住了。她左手繼續拉著紗窗邊沿，用力，紗窗打開了，咔啦啦… …用力，又關上了，響動被暗夜無限放大。
許久，我的手心開始冒汗，空氣變得壓抑，呼吸有些費力。凌晨，對面5樓的女子出現如此反復的舉動，在暗處，我靜靜偷窺著……
天亮后的工作只能用毅力完成。昨夜的詭異，依然留在腦中。回到家中，我反而有些盼望深夜的來臨，或許可以再次洞察詭異……我感到了莫名的激動……這時候的窗簾被風卷得動起來，隱隱的涼意穿透臥室。
凌晨到來，我側耳聽著窗外的動靜。紗窗打開的聲音如約響起，過了很久都沒有關上。我輕輕來到窗戶邊，臥室的黑暗藐視著這次偷窺的小心翼翼。
我看到了……我看到……看到她……向著我的窗口揮手……揮手……手掌在頭頂左右緩緩搖擺著……她知道我在？她察覺了……再一次，我們僵持住了，她揮著手，沒有放下，我偷偷側身躲在窗簾后面，身子卻動不了了... ...
當我醒來時，已清晨，臥室紗窗大開著。昨夜的事好像一個夢，除了揮手，任何片段都想不起。我在簾后偷偷觀察，何時到床上睡去？又是何時打開了我的臥室紗窗？
如此反復地過了幾天，每夜的黑暗都伴隨著紗窗開關的侵擾，我不敢再到簾后偷窺，不敢… …但卻依然懷著好奇，有什么在女孩的背后驅使著… …驅使… …我的偷窺行為也有什么在背后驅使？驅使… …
周六休息日，我希望了解夜晚被侵擾的答案，或者讓身體中的好奇與怒氣找一個發泄的地方。來到小區物業，辦公室只有“張阿姨”值班，她讓我如此稱呼。印象中的阿姨都會很熱心，她也如此，非常符合期待。張阿姨對著我笑得臉上的皮肉堆出了褶子，并且答應今晚仔細留意。我回敬了張阿姨的笑容，決定明天清晨再來找她。
夜色… …降臨得慢騰騰，就像染布… …五顏六色的布料… …而白色在其中顯得那么明亮、純潔… …白色的布料在晾衣繩上飄蕩… …飄呀飄，隨風發出嗚嚕嚕的聲響… …就像對面5樓女子… …白色… …晃眼… …
第二天，物管的張阿姨在辦公室里等我，她并沒有聽見夜晚紗窗的響動... ...錯覺么？連續一周的錯覺么... ...張阿姨接著告訴我，對面5樓的那一戶人家早幾年就搬走了，后來都是租戶，上一戶剛剛搬離一個多月。對面5樓空置了一個多月… …
一個多月… …我與張阿姨掰扯了半天，決定拉著她去對面5樓看看... ...
“咚咚咚… …咚咚咚… …”許久，并沒有任何回應。我們悻悻離開。沒有人… …一個多月都空著… …晚飯后，我躺在床上，覺得身體里的好奇依然在翻攪，攪得難受。夏季的悶熱不散，呼吸被壓抑著… …我想再去看看... ...趁著天還亮著… …趁著黑夜還未降臨… …
對面5樓的空氣里有菜飯的香味裊裊未散，卻很悶… …很熱… …我緩緩地讓指關節落在門上“咚咚咚… …咚咚咚… …”誰？門內有了回應，是誰？門縫慢慢打開，越來越大… …一個女孩身襲白裙站在眼前。她的表情露出詫異，眉心也輕輕皺起。是她，就是紗窗前的白衣女子，我的后背透出陣陣涼意… …
我把紗窗之事告訴了她，與其說是告訴，其中也摻雜了質問。她的嘴角有一絲抖動，隨手拿起一件薄衫就匆匆關上了門，并讓我一同到樓下細說。我們站在小區花園邊，她瞪大了雙眼盯住我，很不自在… …空氣越來越悶熱… …
女孩的手指，指向了我的臥室窗戶，語言中夾帶著指責與嗔怒，并且越來越激動，嘴角抖動得更加明顯，她也想來問問我，半夜不睡覺地撫弄著紗窗，是否有病… …有病？我憤怒了，最終不歡而散。
周一的工作讓人倍感無力，昨夜依然被紗窗聲攪擾得煩躁，或許那個女孩有病吧... ...下班路過小區物管樓下，張阿姨叫住了我：“你看，昨天我們去找的那戶人家是我朋友的女兒，最近生病，在家休養著。”
果然... ...她真的有病… …
“張阿姨，您找我什么事？”
“是這樣，我這朋友的女兒今天早上來物管投訴，說你這幾天大晚上不睡覺，一直弄得紗窗特別響，開開關關一個通宵不停。前天你也來投訴了，現在阿姨都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我很憤怒，這樣的事怎能胡亂嫁禍：“張阿姨，您前天不是說那戶人家空置了么？！”
“你看我這個記性，是對面，5樓不是有兩戶人家么？對面是空房。昨天我們去敲門的時候，那姑娘在洗澡，房子只有她一個人住著，沒有聽見，剛好就成了誤會… …”
誤會？誤會… …這是什么誤會… …是她弄得紗窗咔啦響一夜… …現在卻變成我… …
張阿姨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臂，“姑娘啊，看你不像吵鬧的樣子，可能是個誤會，要不再約一個時間，我把朋友的女兒叫來這里，咱們好好協調？”
“不用了，我自己找時間與那有病的女孩協調，可能真是誤會... ...還有許多疑問... ...”
“需要什么幫助就和張阿姨說，這女孩與你年紀相仿，見面要好好協調啊，別動氣... ...”
“嗯，給您添麻煩了。”
周六的天空有些多云，一明一暗的光線讓地上的影子變幻著。我輕輕敲響了對面5樓的房門，女孩依然身著那襲白裙。屋里的空氣悶熱，我先啟了啟唇：“這幾天我總能看見你在開關著紗窗，不知道有什么煩心事么？”
她再次表情變得驚詫：“這位姐姐，你不要嚇我，我一個人住吶！是你半夜開關紗窗，吵得我不能好好休息！”
我非常迷惑。
女孩繼續說：“是這樣，上次你來找我，我覺得奇怪，明明是你一夜一夜不睡覺，站在窗邊把紗窗弄得直響。我以為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異常，或者遭受了打擊，后來我問過同一單元的鄰居，他們并沒有聽見。直到上周末你來找我，這幾天我在窗簾后面偷偷觀察過，的確是你站在窗戶邊開紗窗、關紗窗，整夜整夜不停… …”
開紗窗… …關紗窗… …偷窺... ...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
我與女孩協調了很久，無果。最終決定今晚各自用電話拍一張照片留作證據... ...
回到家中靜坐著，只要等待夜色沉下，一切答案自會浮出水面。我調試著手機的拍照功能，除了照片顏色會暗許多，放大之后應該能看見輪廓。
第一聲紗窗響動在凌晨蕩入耳廓，我按下了拍照鍵… …
周日的天色剛蒙蒙亮起，我已在對面5樓的姑娘家中。如約交換了各自的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滑動，照片放大… …放大… …
我看清了… …我手中女孩的電話屏幕上… …那張照片的輪廓... ...是女孩自己的影像… …自己的… …女孩自己的影像… …
我望向女孩，女孩也突然把目光從電話屏幕上猛然轉向我，她仔細核對著兩臺電話是否拿錯，并瞪大了眼睛把我死死盯住… …我的眼光投到了她手中的電話屏幕上… …
這個輪廓... ...她手上攥住的我的電話屏幕上... ...是我… …是我自己… …我自己… …不會… …昨晚已核對過… …不會… …我如何將自己拍攝下來… …不可能… …我看著女孩，感到自己面部逐漸僵硬，眼珠也仿佛被粘住... ...
女孩在我眼中變得有些模糊… …空氣很悶… …讓人窒息… …仿佛凝固… …
一陣風吹過，紗窗開始抖動... ...
咔啦… …
咔啦… …
（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