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大早,許多人還在睡懶覺。微信群里,曾經的軍校同窗室友小萍上傳她冒著大雨跑完10公里城市馬拉松的照片。她一早從花都驅車到幾十公里外的廣州市區參加馬拉松。10公里,1小時6分,冒著大雨,對一個還有兩三年就奔四的女子來說,足夠讓人豎起大拇指了。
在同一個城市,同一天,另一軍校室友紅蓮,一個比小萍和我還大兩歲的姐姐,因為周末要參加女兒的學校大會,沒有時間參加現場馬拉松。于是,起得更早,在大雨降臨前,一個人就獨自跑完了10公里線上馬拉松,用時1個小時8分。
看著她們滿頭大汗的照片,和跑過的并不短的路線足跡,我的腦海中浮現了這樣一句話:每一個奔跑的女子,都有著倔強的靈魂。
共同的經歷,讓我深知,曾經的純真少女是如何一路奔跑著,成為生活的倔強女子、生命的戰斗者的。
?20年前,我們都是十六七歲的純真少年,從五湖四海,由南或北,匯聚在一個綠色學校里讀書、訓練,在同一個宿舍里朝夕相處了三年。如花的季節,一個個女孩如還未開放的嬌嫩花苞,歷經幾年的打磨,已不知嬌氣是什么樣子,撒嬌是何種感覺。南方的酷暑烈日下,筆直地站軍姿,直至身邊有人暈倒還要頭不扭、背不松地站著;每天跑步、訓練,直到腿痛得蹲下上廁所就起不來,要人拉著才站得起來,也要繼續參加訓練;直至脖子和胸口,被曬得起水泡,脫了一層又一層皮,還是要在烈日下參加訓練。
?20年前,手機、電話還未普及,都是第一次離家的孩子,走進完全陌生的世界,吃著從未吃過的苦,幾個月回不了家,要說不想家是假的。都是年少的純真少女,沒有哪個不愛流淚。
?訓練間隙休息時,大家都喜歡坐在草地上唱那首《想家的時候》,唱著唱著,隊伍就一片抽泣聲,眼淚嘩啦啦地流著,唱完后,大家互相看著淚跡未干的臉,都怪難為情地“哈哈”大笑起來。盡管這樣,可下一次,我們還是會繼續唱這首能夠表達當時真實情感的歌,然后接著放聲哭放聲笑。那些年輕的歲月,大家盡情地笑、縱情地哭,那毫不掩飾的情感,隨著青春年少的歲月,一去不可復返。
每年夏天,校園里的玉蘭花盛開得最恣肆的時候,學員就快畢業了。這時節,校園里便彌漫了濃郁的玉蘭花香,還有看不見卻觸之可及的傷感情緒。
很快地,汽車就要拉走即將奔向五湖四海的師兄師姐。臨上車前,他們一起抱頭大哭。我們這些師妹師弟好奇地跑去看熱鬧。第一次看到,這么大的年輕小伙子流淚,大顆大滴的淚水從眼眶里流出來,浸濕了擁抱著的肩膀。
當時,我奇怪地想,又不是生死離別,他們這是怎么了?直到后來,經過了畢業時的分手告別,加上工作的時間越久,經歷的事情越多,我才明白,這樣的流淚包含著一種對純真友情的最高禮贊,也有著一種對告別純真青春的傷感。
分配的命令宣布后,大家便要散落四方,奔赴全國各地,各自擔負工作,各自歡樂,或者各自堅強。
不知是否是煉獄般的軍校生活,磨就了大家倔強的靈魂,在各地落地生根后,似乎大多都成了奔跑的女子。我們為工作忙碌著,為事業追求著,為愛情迷茫著,繼而戀愛、結婚、生子。之后,一頭撲在男性群體夾縫中生存的工作事業上,另一頭撲進凡塵俗世的繁瑣生活中。
直到又差不多過了10年,大家在各自的生活里基本都安定下來,重新再恢復經常聯系,聊聊各自在工作中的苦樂,還有對婚姻與愛情的困惑。
一天深夜,小萍給我發來一首歌《白狐》。“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獨。夜深人靜時可有人聽見我在哭,燈火斕珊處可有人看見我跳舞……”
憂傷的情感,舒緩的旋律,在寂靜的夜里流淌。小萍并沒有多說,我也能感知到她內心的孤獨。她一直是個外表溫柔,內心倔強的女子,生活中做了順從他人好意的乖乖女,內心里難免會委屈了自己。
對每一個追求靈魂、而不是追求物質的倔強女子來說,誰又不是孤獨的呢?內心的孤獨誰能真正溫暖得了呢?心靈深處最真實的那一部分,又會讓誰輕易觸碰呢?
想起畢業前夕,在實習的小城,夏日的夜晚,我和小萍來到一個叫“愛情島”的島上,坐在江邊的草地上,無比傷感地聊起對愛情的困惑、和對未來的迷茫。“愛情島”上自然很多情侶在約會,其中一對情侶在江邊游泳,男孩在教女孩游泳,女孩不會游,一次次溫柔地撒嬌,男孩也就一次次耐心地教。小萍憂憂地說:“是不是在愛情里,會撒嬌的女孩才會獲勝?我倆都是倔強、不會撒嬌的女孩,將來可能很難找到心儀的男子來呵護自己。”
一語中的,多年后,人世中,很難遇到兩個相同靈魂的人,或者不管身邊人是怎樣的,習慣奔跑的人,都難以交出自己的靈魂,唯有獨自孤獨、暗自憂傷,繼續做一個獨自上路、奔跑的女子。
而年近40歲、仍堅持每周獨自跑兩三次10公里的紅蓮姐姐,那個在學校里、人群中,總是爽朗地笑,總是喜歡熱情地關心幫助他人、總是堅持每天寫一篇日記的陽光女子,每個人跟她在一起,總有一種很踏實可依靠的感覺,永遠是一副好姐姐的形象。這樣堅強的女子,自然不會在生活中的任何時候低頭,不會在生命的任何境遇下退縮。
畢業后分隔兩地,我們的工作和生活再也沒有任何交集,各自忙碌,自然很少聯系。這幾年網絡溝通的方便,我們在網絡上各自關注著對方。三年前,紅蓮姐姐在微信中問我:“你平時有什么好的方法減壓?”我沒有過問她正承受著什么壓力,但可以想象,任何一個人在生活中都有壓力,對一個總是習慣讓他人依靠的強女子來說,壓力自然只能自己排解。我告訴她,我通過跑步和練瑜伽減壓。
從此,這個離開部隊、轉業到地方工作,多年沒跑步的姐姐,立馬行動,一跑不可收拾。像當年堅持寫日記一樣,每周都跑步兩三次,每次都跑10公里,僅去年一年就跑了700多公里,如果是下雨天就在家里跳繩10000次以上。每次的照片里,總見她仍然像當年少女時一樣,永遠揚著一張陽光的笑臉。她在我朋友圈留言共勉:不管生活有多少一地雞毛,都要把它扎成漂亮的雞毛撣子;不管生活有多少瑣事纏身,都要堅持一路奔跑。
電視劇《歡樂頌》中有一段經典臺詞:“生活雖然一地雞毛,但仍要歡歌高進。成長之路雖有玫瑰,有荊棘,但什么都不能阻擋堅強的心。”
凡塵俗世里,煙火生活總是像詩般抑揚頓挫、像山般高低起伏、像路般柳暗花明。有歡笑也有有淚水,有高潮也有有低谷。無數的生活瑣事、情感糾葛,構成了笑淚橫飛、有血有肉、鮮活動人的人生。
一地雞毛的人生避無可避,但習慣奔跑的女子,自有倔強的靈魂,就不會害怕這一地的雞毛,就能把它扎成漂亮的雞毛撣子。然后,繼續向生活的最深處、人生的向陽處,一路輕盈地奔跑著,高歌前進。
孔雀:一半在煙火,一半在云中;淡定一路,輕盈飛翔。喜歡讀書、寫字,愛好種花、旅行,參過軍、從過醫、行過文的自由人一枚,愿用文字與您分享凡塵俗世的溫暖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