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書的時候,我似乎懂了借酒消的不是愁

吟詩、撫琴、飲酒,文學、音樂、酒精。我們同古人也可以很相似。在周而復始的日子里,是否也曾向往過竹林里的高談闊論?偕三五好友,登山游水,說著光怪陸離的夢。但嬉笑、暢飲等同快樂嗎?

夏侯玄的離開使名士的處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嵇康、阮籍、山濤和劉伶等紛紛從權利爭奪中抽身,隱退山林。環境的改變使玄學思潮也發生了變化,從援道入儒到追求個人的自由,以及對“無為政治”的緘口不言。竹林成為了主要的清談場所,他們也因此被稱作“竹林七賢”。

隱居山林是否真是他們心之所向?

阮家因精修儒學而興起,阮籍更是儒道兼修。成年后的阮籍雖崇尚老莊,但多年的儒學背景使他懂得隱忍和退讓。阮籍曾觀臨楚漢古戰場,望著茫茫蒼野,發出了“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的感慨。籍本有濟世之志,卻仕途多舛,最后不得不明哲保身,登山臨水,高蹈遠引。內心的隱忍和對現實的妥協使他終日煎熬“終身履薄冰,誰知我心焦”。

相反,嵇康更多的是張揚與決絕。他以《難自然好學論》,怒懟孔子的“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稱六經限制了人的欲望,違背了人的本性。又以《與山巨源絕交書》痛斥覬覦曹魏王位的司馬一族。更在毌丘儉兵變時,企圖在山陽響應,卻被山濤阻止。他們并非愛竹林,只是政治壓迫下有太多不得已。

《野草》中有一段話,是這樣的:我不愿彷徨于明暗之間,我不如在黑暗里沉沒。然而我終于彷徨于明暗之間,我不知道是黃昏還是黎明。我姑且舉灰黑的手裝作喝干一杯酒,我將在不知道時候的時候獨自遠行。明暗之間,他們將愁濃成了酒,入了喉,也散在了心頭。

他們所不恥的是否真是儒教禮學?

從行為上看,他們確實不守禮法。嵇康認為“仁義道德美名的確立,使人類變得爭名奪利繁瑣的禮儀教育,使人類的真情喪失殆盡”。阮籍也曾將禮法比作褲襠里的敗絮,而禮法之士則是藏匿其中的虱子。更甚者為劉伶,常裸身于家中,有客來訪時,被質問為何不守禮法,劉伶卻將房屋比作衣裳,進而質問客人為何鉆進他的褲襠。行為的不羈是否真能印證內心?

“中國之君子,明于禮儀,而陋于知人心。”阮籍曾堅決反對兒子阮渾加入放達之列,也許他從不認為這條路是對的。嵇康也一樣。他曾在《家誡》中教導兒子,做人需小心謹慎,勿與人爭論。若他們真的鄙夷儒教禮學,為何會阻止后輩效仿?也許他們才是禮教的真實信奉者,信仰遭到褻瀆卻束手無策,只能閉口不談,甚至用更激烈的方式宣泄內心的憤懣。

他們所憎惡的到底是什么?

漢代以來,實行“以孝治天下”,孝道倫理成為了國家統治的工具。曹操統治初期,招賢納士不論忠孝,因此他也實在不算是禮教的忠實信徒。但遇到異己時,他卻又以不忠不孝之名,將其鏟除,孔融便是其中之一。曹操對禮教的崇尚并非信仰,而是利己。這也是魏晉時期的一種普遍存在。漢末曾有一位縣吏,為了請假謊稱母親病了,事情敗露后,按不孝之罪予以死刑。類似荒唐之事,不在少數。忠、孝、仁、義,被權利利用,被欲望褻瀆。

竹林之士所憎惡的,也許正是這些利用禮教的謀利之徒吧。景元三年(262年)呂安遭人誣陷,嵇康前來為其作證,卻因“為不孝者作證屬同罪”,被斬于洛陽東市。何其諷刺,何其荒唐。臨刑前,一曲《廣陵散》說盡了一生的悲哀與痛苦,理想和抱負。

竹林風度引來眾多名士效仿,玄學思潮也因此有了后來的元康和江左兩個時期。然,皆徒有其表,但失其骨。因為他們學不來的是推杯換盞間的無奈和對國家滿腔的熱愛。



參考書籍:

1. 《玄學史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

2.??《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魯迅,1927。



不知感悟:

竹林七賢中,為何獨談阮籍和嵇康?因為不羈是那個時代共有的,但他們卻多了分隱忍與克制。魏晉有趣的人很多,劉伶、山濤、阮咸等皆是奇才。想要了解,可閱讀《世說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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