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茨比深深關心著的、愛著的、甘心給她做替罪羔羊的人在得知自己的死訊后冷漠離開了。
曾經參加過他舉辦的繁華奢靡派對的人無一人來參加他的葬禮,他的出身在被不斷揭秘,他暴富了他夠得著夢想的衣角了--那個白富美的富二代所代表的階層看似接納了他的存在,其實核心階層對他仍然是排斥的拒絕的。他們不允許一個來自中西部的靠著不明經營獲利的曾經的窮小子與自己站在同一個高度去睥睨天下。每個人都在維護著自己所在的階級優勢,底層的人拼命尋找上升的階級通道,為此不惜人格淪喪道德喪失。中層的人一樣想往上爬,頂層的人卻從來不會擔心自己會掉下去。即使掉到了階層的邊緣他們仍人兜得住。這就是屬于這個社會的怪圈和冷漠之處。
曾經追求的夢到頭來仍然是一場幻滅,徹底的、冷酷的、深入骨髓般凄涼的。
黛西是他似真似幻的一個夢,像極了那道綠光,可是她的聲音充滿著“錢的味道”。
“他吻她那美妙動人的唇,那時她患了感冒,卻使得她的聲音更沙啞,比平常更迷人。而蓋茨比無可抗拒地意識到財富能囚住并保存青春和奧秘。還有只要擁有許多華服便能永葆清新亮麗。他也深深意識到黛西的存在,她像銀子般閃耀高踞在無虞而得意的生活中,與底下艱苦搏斗的貧寒人家處于兩個世界”。
回想他們初次見面的情景,“兩天后他們再度見面,那時緊張得透不過氣來的是蓋茨比。不知怎的,他感到仿佛遭背叛一般。她家的門廊燈火通明,一盞盞金錢買來的奢華星星閃耀著。她把身子轉向他,藤編長沙發吱嘎作響的聲音也顯得時髦。”
你從中不可避免感受到金錢對人自尊的壓榨,敏感如蓋茨比。
很多人說這部小說帶有自傳性質,的確如此。司各特.菲茨杰拉德出身美國中西部一個中產階級家庭,富有才華相貌英俊,考取了普林斯頓大學,酷愛文學。愛上了出身名門望族的富家千金澤爾達,在經過了一系列的努力后終于抱得美人歸。可惜厄運也開始了,為了維持妻子上流社會奢華的生活方式,身為作家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迎合市場寫書賺錢。可是當他殫精竭慮寫出了《了不起的蓋茨比》雖被行家看好卻沒有大賣,終于稿費不足以支撐高昂的開銷,澤爾達也罹患精神病。兩人的生活一起滑向深淵。1929年,作家口中紙醉金迷的黃金時代隨著大蕭條的到來而煙消云散,酗酒成為他逃避生活的唯一方式,僅存的寫作天賦也在其中消耗殆盡。最后年僅44歲的他死于酗酒引起的心臟病。
美國夢就跟“屌絲逆襲”一樣從來不是一條容易的路,一個理論是這樣來解釋這個社會經濟現象的“高度不平等的國家具有較低的代際流動性----社會越不平等,個人的經濟地位就越由其父母的地位決定,子女處于父輩的經濟階層的可能性就越高”。這就是著名的“了不起的蓋茨比曲線”,由加拿大經濟學家邁克斯.克拉克提出。現在社會的流動性越來越差,窮人翻牌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這樣的橋段也總讓我想起徐志摩為了掙更多的錢支撐陸小曼的消費而乘坐貨運飛機不幸罹難。倒不是因為紅顏禍水,只是應了那句話,她不知道在她接受的命運饋贈中,每一件禮物都明碼標價了。
人之所以可憐也是因為同樣的無知狂妄,命運是不會任人索取的,他是高高在上的上帝。冷眼旁觀,每個人與命運的狹路相逢都必然要付出沉重的代價。想要的越多,付出必然巨大,甚至生命。
《了不起的蓋茨比》的寫作背景是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在被作家本人稱作“爵士時代”的年代。一戰后,美國經濟迅速發展。整個社會進入消費時代,每個人都在談論著股票增長和房價上揚,在1929年真正的經濟大蕭條到來之際,整個社會看起來都是生機勃勃的,只不過人人夢想著一夜暴富,舊的社會體制瓦解,失落的一代道德淪喪。有沒有熟悉的感覺,那一百年前異國他鄉的景象卻像極了我們當今的時代?
掩卷而思,深深嘆息。如果一切只是南柯一夢,一切只是幻滅,那這中間所有奮斗的一切過程都沒有意義了嗎?就像我們明知道生命的終點是不可抗拒的死亡,難道我們就不做夢了嗎?
這樣看來醉生夢死倒是一個很好的詞,陶醉于生之喜悅和平和,不懼怕死之魅惑和恐怖。即使一切轉頭成空,何妨酣暢淋漓做一個春秋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