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煙火-農村大席2

結婚正日子前的這個晚上,就是一個標志。明天這一家就要添丁進口,小家庭萌發在望。大人們總借著這個時機感慨,看著孩子長大的叔叔大爺們,為新郎官高興的同時,不免多喝幾杯。那些喝多酒的小伙子們聚集在新房里,忘乎所以的胡說八道,一個個替新郎官展望未來。負責安排布置新房的大娘們笑罵著往外趕這幫小子,讓他們“滾出去,別把新娘子的房間熏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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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當家的帶著整個幫忙團隊跟主家單開一桌菜,跟送食籮團隊成員一起再確定第二天的迎親等具體事宜。娶親團隊一般要由婆家姐姐、嫂子、姑姑、哥哥、叔叔為主,還要跟新人屬相相合。信與不信放一邊,誰家都是奔著好去的。不僅是娶親團隊如此,等新娘到家下轎的時候,不全胡的人(離過婚的,寡居的)都要主動回避。咱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這么流傳下來的。多數人家這個事很快就會溝通完畢,此時門外小戲班的鑼鼓點也安靜下來,意味著今天的熱鬧告一段落。屋里坐席的人再說笑一會,基本也到下半夜,幫忙的鄰居們把大灶小灶歸置整齊,陸續回家。主家送到門口,一個一個囑咐,明后天都過來吃。當然,一些醉眼惺忪的鄰居不免跟主家人開著玩笑,被小輩們攙扶著,一步步踉蹌的消逝在黢黑夜色里。

搖曳的燈光映照著紅彤彤的對聯,院子里大鍋上徐徐冒出的熱氣,混合著煙酒的味道,讓這個略顯凌亂的小院在冬日的深夜充滿盈盈的生機。

后邊幾個小時,主人一家基本是不睡覺的,哪怕什么事都沒有。是激動、是憧憬還是沒有任何緣由的失眠。如果說除夕是所有華人的辭舊迎新,那今天的此時此刻,就是這家人迎接新人和新時刻的大年三十,更是新郎官人生轉換時刻!

女主人總會操心更多。到院子里歸置歸置這個,整理整理那個,去庫房看看酒,到廚房掀起笸籮看看菜...也可以理解她激動睡不著,或者干脆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新房那個屋里肯定有幾個臭小子擠在一起嘻嘻哈哈,當娘的還要在院里操心的喊他們:早點睡。這幾個人一般都是新郎官最好的兄弟,他們第二天還有很威武的事要做。放炮!這一幫都是新郎的炮手。

安靜的小院微微的有了鼾聲,雞叫聲會卻提前把這家人叫醒。這一夜之于他們一家人可能是睡眠最少,最有質量的一晚。

女主人把大灶的火續的滿滿的,大鍋的水一直保持沸騰狀態。炮手們的責任不僅在于放炮,他們的炮聲也是通知。通知鄰居們該起床了,通知小戲班要敲鑼打鼓了...其實這些時間點,昨晚上大當家都安排停當。炮聲和嗩吶鑼鼓點跟著大鍋里的水幾乎同時沸騰起來!

5點左右,天仍然很黑,門前院里已經很熱鬧。大鍋小灶熱氣騰騰,大師傅們迅速燴饸絡,安排迎親團隊抓緊吃。大當家的已經站在門前分派任務,哪個馬車在那個位置,馬車的轎蓬需要怎么安排,讓誰布置,哪個人上哪輛車....所有一切有條不紊。隆隆的炮聲、歡快的嗩吶鑼鼓驚醒了天,小院籠罩在一團喜氣中。某個時刻大當家下命令的時候,車隊浩浩蕩蕩,在敲鑼打鼓中,在隆隆的炮聲里去取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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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在娘家那邊也是對應的喜慶。新娘子已經打扮停當,送親隊伍已經到位。當婆家的迎親團隊到達的時候,娘家這邊安排婆家人回家象征性的吃點東西,這個時間是娘家的刁難時間,不僅是新郎,小戲班也在遭刁難的范圍之內。娘家這邊會管事在門前的椅子上放一盒煙,戲班就要吹打一番;如果時間允許,娘家這邊會不斷給煙,讓小戲班一直演奏下去,直到他們的才藝展示完為止。現在《星光大道》那些選手放在那個年代,在小戲班肯定混不下去,二人轉所謂的“絕活”簡直不值一提。我小時候看見過最震撼的是一個人每個鼻孔吹一個嗩吶,同時用嘴吹笙,這個笙要讓另一個人用手配合,那要有多深的功底!在雙方代表確定好的時間,敲鑼打鼓中娘家這邊送出來,讓新郎背新娘上轎,喜慶的氣氛中,隊伍踏上返程。

當迎親隊伍到村口的時候,一定是很熱鬧的。用炮聲鑼鼓聲報喜,我們娶媳婦回來的!喜轎到門前是結婚的第一個高潮。炮手們會自動的遠離放炮,鑼鼓手們會站在門前開始第二輪賣力氣的表演。下轎的吉時,會有兒女雙全的婦女親自接新娘子下轎。這個風俗也在時刻變化,我和我姐上大學后,我媽也被持續的請去接新娘子下轎。潛臺詞就是:新娘子未來也會兒女雙全,兒女也都會上大學!農村人,就是這么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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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潮中,新娘子被鬧哄哄的涌進新房。大當家陪著主人家這邊把送親團隊接進家里,找房間安排好,婆家的迎親團隊稱為娶客(且),娘家的送親團隊稱為送客(且)。陪客和娶客陪著娘家的送客一起聊聊天,等著吃飯。當然這些角色都是能說會道,情商高的人。會有說不完的話,都很給對方面子。

屋里和風細雨聊天的時候,院里已經跟開鍋一樣。愛鬧的人們把新郎父親以及新郎父親平輩的叔叔大爺們,新郎母親以及嬸子大娘們,有一個算一個,直接用用顏料抹臉,嘻嘻哈哈中制造了歡快的氣氛,也讓人們以此為借口,好搞搞惡作劇捉弄一次人。現在已經不使勁鬧新郎的父親母親,而是找更年輕的叔叔嬸子惡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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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轎不久,就會再吃一頓燴饸絡。冬天熱乎乎的吃一碗燴饸絡會渾身舒暢。太陽也姍姍來遲,早飯過后,主人家的親戚們也會陸續趕來,近點的走著來,遠點的騎自行車、趕著驢車...這個時候,門前的帳桌子上的老學究開始展示他們的書法,xxx喜帳一條,xxx喜禮x元,喜禮入賬,喜帳上墻,還要用大頭針別上寫字的紅紙。一會,花花綠綠的喜帳會掛滿墻。二哥結婚的時候,他的十二個干兄弟每個人一仗長的喜帳直接抻開,十二仗長,在街道上拐好幾個彎。
一片花花綠綠,一大群忙碌的人們,一股撲鼻而來炊煙、一陣鑼鼓喧天的吹打.....
刺眼的陽光里,這個歡樂的農家聚會如同一幅展開的照片,讓我無法再寫下去,不行我要吃饸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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