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雞精這種調味品的,你不知道?”唐青榮放下手,筷子和瓷盤碰撞出清脆的聲音。
?她看見老徐拿鍋的那只手僵了一下,鍋底的青豆因為受熱不均開始噼里啪啦的跳動,隨后又翻滾起來。
“那就不吃啊。老徐掂著鍋,卻用極為平穩的語氣說。
?又是這樣。好像一把刀子插進棉花里,什么痕跡和聲響都沒有。
?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但唐青榮記得,老徐家里是開飯店的,有錢、自己會做菜,三房里是大學城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吃的賣的什么都有,沒別的,就便宜。而老徐會由著她,一起穿過各色的人流和煙霧,吃一肚子廢油、揣一兜地攤貨擠那輛人滿到注定會遭白眼的公交,每個周末。
?那時候她和老徐都還在讀大學,都沒變成自己所期望的樣子,日子流到現在,回望卻滿是污濁和囫圇。
?桌上的蠟燭混雜了水汽燒出“嗶啵” ?一聲,老徐依舊持續著沉默和掂鍋。
?兩個月前,唐青榮說,去一趟三房里。掛了電話,老徐請了假,哼哧哼哧的開了三個小時的車回杭州。他依舊是老樣子,叉開腿坐在藍色塑料凳上,能把蚵仔煎的蒜末吃到褲子里。唐青榮沒有辦法把他和買包的老徐、開車的老徐和其它任何一個老徐聯系起來,她如此痛恨自己的提議,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從心底討厭老徐。
?是培根的香氣,老徐做菜神奇在食材沒有中餐和西餐的區別,他都能倒騰到一起去,而且味道奇佳。所以他能把唐青榮的好和壞都悶到肚子里,可她永遠不知道好不好吃。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算,認識老徐六年了。她經常聽到諸如,談了五六年了,分了;結婚十來年了,分了。唐青榮會想,到底是什么讓兩個人在一起這么長時間,又是什么讓在一起這么長時間的人分開。
?六年了,唐青榮還是不知道答案。那次討厭只是開始,這兩個月里,老徐的退讓、問候和一成不變的發型都在她那里轉化成了厭惡。仿佛時光在他那里從來沒有流動。
?不吃雞精,唐青榮在心里笑了一下。如果她想,她還可以說她不聽coldplay的歌、她不喜歡床單是白色的、她不喜歡蛋糕里多出的百分之一的奶油。事實上,她也這么做了,記不清是第幾次了。
?“馬上好了。”是唐青榮剛剛能聽見的聲音,分手這個在她嘴里轉了許久詞又被打的東倒西歪。她從來不覺得老徐不好,但她更不覺得是自己要的太多。
?老徐雙手端著盤子,圍裙下擺被腳步牽扯出可笑的弧度,他走到桌前,放下盤子,輕輕說了一句:“你忘記了?我也不吃雞精的。”
?唐青榮想起來了。
?是老徐說的,吃雞精對身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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