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若兒,好女兒,媽媽求求你了,你就去看看吧,那位大爺,我們隔云樓可真是得罪不起啊!”
一個濃妝艷抹的婦人,堆著滿臉的笑,那一臉的肥肉,隨著她的笑,一抖一抖的,滿臉的脂粉仿佛都要隨著那笑跌下來了。
“媽媽,我不去,今晚他該來了。”
一身紅衣似火的女子坐在梳妝臺前,那銅鏡中,但見,容顏傾城,美麗逼人。她的美,美得讓人窒息,真是驕陽似火。
“若兒,媽媽勸你,不要犯傻了,那林將軍,若真喜歡你,早就為你贖身,不說八抬大轎娶你進門,那也該納你為妾了吧!可是如今倒好,你說說你跟了他幾年了,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可是在這隔云樓,你是我的花魁,不要想著當了婊子,還立牌坊!守身如玉!那是不可能的了!”那老鴇,吧啦吧啦說了一堆。
那叫若兒的花魁,連頭都沒抬!
老鴇,一聲怒吼,“來啊,給姑娘上妝!”
“若兒,你今天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可由不得你了!”
“媽媽,這樣好嗎?若姑娘可是林將軍的相好!”一個丫頭低低的不安的問。
老鴇一愣,心下一想,林亦飛出征在外,顧不得那么多了。
“不用管,今天那位大爺?shù)米锊黄穑c名要若兒!”
……
……
若兒進入雅間的時候,以為會有好些調笑買笑的人,可是雅間里很是清凈,一身錦衣的男子,正立在窗前。
“公子有禮。”
“若兒姑娘快快請起。”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她了。
長安城門外,她一身紅衣等君歸。
只是不是等他。
“可以和我說說你的事嗎?”縱然有著驕陽似火的美顏,可是眼神卻似冰,望著這如火又似冰的女子,蒼軒逸忍不住問道。
“公子,我是妓,沒有什么事值得您聽的。”
他無言,她默默彈起琴。
泠泠汀汀的琴聲,悠悠揚揚的飄出窗外。
蒼軒逸一邊癡癡的看著美人,一邊細細體味這如怨如訴的琴音。
“砰~”
門突然被撞開,一身戎裝,身上還有些許血腥味的男子闖了進來。
蒼軒逸看到,那冰冷的眼神,好似突然遇到暖陽,瞬間融化,滿滿的愛意,似水般流淌出來。
她嘴角忍不住的上揚,他還在楞神,那人卻一把扛起若兒,走了。
那一刻,她看不到,隔云樓里的熱鬧非凡;她聽不見,媽媽在急急賠禮道歉;她滿心滿意的不過一個他。
進了若兒的房間,他把她扔到床上,就覆了上去,戎裝紅裙,扔的滿地都是……
鴛鴦被底紅浪翻,芙蓉帳暖度春宵。
“容兒,容兒……”
那人抱著她,癡癡的喊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疼,真疼,不是習慣了嗎?
可怎么心還是那么疼?
他叫的是,他那已故的妻子。
意亂情迷后,清醒的人,把懷里的人推開。
起身穿衣,若兒輕輕拉住他的衣擺,低低的問,“將軍,夫人美嗎?”
“美。”他自顧自的穿著衣服。
“有我美嗎?”她嫣然一笑。
他看了一眼,轉身往外走。
“你不配和她比……”,在門口的時候,停了一下,“你是妓!”
若兒呆呆的望著他的背影,凄凄的一笑,“對啊,我怎么忘了,你是將軍,我是妓。”
若兒,想起五年前,那夜,她成了他的人。
她是長安第一名妓,他是戰(zhàn)功顯赫的將軍。
五年前,他失去妻子,在歌妓面前喝的爛醉,把她當成妻子。
第二天看到床上的落紅,將軍嘲笑她不過是妓,他穿衣離去。
可是他不知,她九歲就被賣到青樓。
可是,這些年來,只賣藝不賣身,直到那晚遇到他。
她羞澀,笨拙,把自己給了他。
他兇狠,粗魯,嘴里叫著的卻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她不過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人,也只喜歡了這么一個人。
“將軍啊,你什么時候,抱著我的時候,可以叫一聲‘若兒’,不是‘容兒’……”
貳
? ? ? “若兒姑娘,你跟我走吧。我會對你好的,一輩子。”蒼軒逸真誠的說道。
“公子嚴重了,若兒不過是一個,‘一張朱唇千人嘗,一雙玉臂萬人枕’的妓子。擔不起您的厚愛。”
“若兒,我真的愛你,我不介意你的身份,我會帶你回到我的故國,我們會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他也不過就是喜歡她,只一眼,就喜歡了。
縱然他說的天花亂墜,她都不會和他走,她愛的不是他。
“若兒,如果你有一天后悔了,拿著這塊玉牌,到凌云國找我……”
蒼軒逸把玉牌放下,走了。
看著桌子上的玉牌,若兒的淚水,禁不住的流。
“將軍,亦飛,如果這是你說的,該多好,就是讓我立刻死,我也甘愿。”
她不是沒有癡心妄想過,她不是沒有提過嫁他。
可是他說什么?
“你不配,你不過一個妓!”
他在外戰(zhàn)沙場,她就在城內癡癡待他歸。
將軍入城,從不多看一眼,只是在深夜敲開她的房門。
他抱她上床,沒有情話,只有抵死的纏綿。
一次又一次的抵死纏綿,她以為他是喜歡自己的,哪怕只有一點點。
那夜,若兒,趴在他的懷里,柔柔的說,“你娶我吧,我想給你一個家。”
林亦飛,起身,穿衣,離去。
留下一句,“你不配!你不過一個妓!”
她終于知道,在他心里,她不過一個妓。
她終于知道,在他心里,沒有她,哪怕一絲絲,都沒有。
日子又像從前,他不來,她等,他來,她陪他纏綿。
可是,不久,兩國交戰(zhàn),林亦飛帶兵出征。
出征前的那夜她主動尋他,月光下她紅色的唇格外迷人。
那夜她用盡萬種風情,說“將軍你吻吻我吧。”
將軍毫不動意,她滿含淚水的吻上那涼薄的唇。
恨不得,永不分離,恨不得,纏綿至死。
她說,“將軍,你叫我一聲,叫我一聲‘若兒’吧……”
一夜纏綿,她離去。
兩軍交戰(zhàn)。
在敵方的主帥身旁他看見一身紅衣似火的她。
她一身紅衣此刻卻依靠在另一個男人懷里。
她看見他滿眼盡是諷刺,哪怕她與他之間隔了千軍萬馬。
戰(zhàn)爭的號角吹響,她藏在袖中的匕首直刺敵將心臟。
敵將并于驚訝,像是早已預料到了一樣。
將軍愣住。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除了冷漠以外的表情。
戰(zhàn)火硝煙中,她微微一笑,閉上雙眼。
將軍大勝 ,天子嘉獎,百姓歡呼,可他卻失了魂魄。
宮宴結束,他去看她的尸體。
她的尸體和戰(zhàn)死的士兵放在一起,一身紅衣很是惹眼,他一眼就看到了。
走過去,俯身抱起她的尸體,他將她散落的頭發(fā)掖在耳后,低低的叫了一聲,“若兒”。
那般溫柔的動作,可是她看不到了,那般溫柔的聲音,可是她聽不到了。
原來,他叫的“若兒”,那樣動聽。
叁
? ? ? ? 滄海桑田,世事變遷,云卷云舒,朝代更迭。
什么都在變,然而不變的,只有那靈山上的相思樹。
“放著好好的護國大將軍不做,跑到我這來做甚?”
“想用靈魂和你交換。”
“換什么?換她活嗎?”
林亦飛,伸手摸了摸那相思樹上的紅豆,低低的說,“多想,下輩子我褪下盔甲不做將軍,你不入風塵做我妻子。”
“你來了這里,就沒了來世了。”
“我知道,只是好可惜,都沒有告訴她,她很美,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子。”林亦飛,一陣哽咽。
如果可以回到從前,你站在城門外等我歸,我一定把你抱上馬,擁你進府。
“她真傻,我怎么可能會打敗仗呢?”林亦飛接著說,“不要她今生了,用我來世換她來世歲月靜好,一世長安。”
“你就那么確定她來世不好?她來世就需要你換?”相思問道。
“如果好,那最好啊,如果不好,我許她一世長安。”林亦飛笑笑。
風起處,人不歸。
“若兒……”
他知道,讓她今生重活,那如驕陽的女子,又怎么會獨活。
“若兒,別了,其實……我愛你。”
“其實,你也是不想獨活吧?畢竟,相思那么苦。”
番外
我此生見過一個美麗的女子,很美,很美,只一眼,就讓我沉醉。
可是,可惜的是,她心有所屬。
我第一見她,是在長安城門口。
她一襲紅衣,滿眼溫柔看著歸來的那位將軍。
問過城中百姓,得知她是這長安城里的第一名妓。
我從不入這風流場所,卻為見她一面,踏進。
聽著她的琴聲,我說,“可以講講你的故事嗎?”
她卻說:“我只是個妓,沒有故事。”
她所有的笑,都給了,那個叫林亦飛的將軍。
恨,嫉妒的發(fā)瘋,多想帶她走。
可是,她卻無所動容。
后來,兩軍交戰(zhàn),我讓人放出流言。
這是一場惡戰(zhàn),林亦飛可能會戰(zhàn)死沙場。
我不過是想她來見我,來求我。
可是,卻沒想到,她是來殺我的。
那天她拿著我給她的玉牌,來到我的帳外,湊過來吻我,說,“我不愛了。”
我回應她,將她抱上床,壓在她身上,一句一句說著愛。
她不反抗,我不停的問她,“若兒,若兒,你愛我嗎?你愛我嗎?你愛我嗎?……”
真是自欺欺人,她怎么會愛我呢?
恨不得將她融入到骨子里,什么都不要了,只要有她就好了。
她問我,“你能帶我上戰(zhàn)場嗎?”
愣神間,我無意看到她枕下的匕首。
到底還是為了他。
我點頭,她笑了。
她不愛我,她愛他。
仰天大笑,笑得淚水直流。
可是,終究帶她上戰(zhàn)場。
我想看她笑,她的笑,真美。
戰(zhàn)場上,她將匕首插入我的心臟。
我看見,隔著千軍萬馬,她遙望著他,微微一笑。
如此倒也好。
傾其所有,換你一笑。
哪怕這笑,不為我。
負我國負我王沒負你。
只希望下輩子你的笑可以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