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雅》(原創長篇連載92)

圖片發自簡書App


第九十二章 蘭州牛肉面 萬人大練攤

馨雅的到來給文雍增添了無窮的動力,雖然是一夜恩愛,但那天早上他五點半就醒來了,正準備起床時,感覺馨雅好像也被自己驚醒,文雍知道她的疲倦勞累,便輕輕地在她耳邊告訴她再睡一會兒,等他收拾好了就叫她,親一下她的額頭就起來準備這樣那樣的東西。

馨雅在迷糊中感覺到文雍在耳邊溫柔的聲音和那熱熱的呼吸,濃濃的柔情蜜意包裹著她那還有些倦怠的身軀,空氣中還殘留著久別新婚的余香氣息。馨雅瞇著眼睛嬌媚含混地答應著,這樣的早晨就連每一分鐘的時間都是甜的,她當然不愿意這么早就從久違的歡愉中蘇醒出來,在文雍面前,馨雅她永遠都只想做一個乖巧聽話的大姑娘或柔情似水的小娘子,用女人的花哨艷氣去熏染鑄造他男子勇敢和擔當。這就是馨雅的聰明,她似乎天生就知道在什么時候去幫助什么時候去依靠,什么時候該矜持正形什么時候才放肆撒嬌。

七點鐘左右他們出發了,蘭州冬天的早晨非常寒冷,剛才聽廣播天氣預報說戶外溫度是零下十四度,這在老家是永遠都不會有的,但是坐在公交車上,馨雅并沒有感覺到有多冷,她挽著文雍的胳膊,頭依靠在他的肩上,好奇地盯著道路兩旁樹木房屋,感受著這個陌生的城市從黑夜中如何醒來,時而抬頭望著東方天際上的那一抹開始變得刺眼的亮色,感覺到幾分清新還有一種力量,或許也只有人的心靈才能從自然景色里獲得暗示,而激發出新的希望和力量。

他們需要乘坐這班k102路公交車到西關十字去轉車,并計劃在那附近吃早點。

那是一段很長的路,到站下車后,他們尋得一家招牌上寫著“正宗蘭州牛肉拉面”的拉面館,要了兩碗拉面,那是馨雅第一次看見這么多人或站著或蹲著在店面外馬路邊一起那么隨意而且看起來很過癮地吃著這樣的一碗面條,更讓人覺得痛快的是吃完了可以把碗丟在地上就走人,自有服務員來收拾。

無論是風塵滿面的挑夫亦或是秀氣洋盤的姑娘,在這里,他們把所有的斯文客套和規矩理性統統扔在了地上,大家帶走的只是一種心知肚明的理解寬容和爽快自在。這是留在馨雅心里的一道獨特的風景,它和那一碗牛肉拉面的味道一起成了她永遠的記憶。

也許,只有在蘭州這樣年歲悠長歷經滄桑的城市才能孕育出這等平凡而又聲名顯赫幾乎是無處不在的美食,它用漢地種植的小麥,青藏高原的牛肉,蒙古高原的巖鹽,回族先民的調料及天才地料理,竟然突破了所有宗教信仰飲食習慣的條條框框,成就了這樣一碗讓所有人都可以接近、可能接受甚至喜歡的神奇的面條,它不是百姓家里餐桌上的常見食物,但它卻是蘭州社會各階層各民族最普遍最基本最受歡迎大眾美食,它平衡了典型與普遍的需求,巧妙地調和了個體特征與社會統一矛盾,它彰顯著蘭州古老的城市性格,也是這座城市最平凡也最重要的歷史智慧的結晶。

其實店面里還是有些座位的,只是與客人相比實在是太少了,或許它真的是地道正宗,才會引來這么多的客人,才會有這么妙趣橫生的街景。馨雅笨拙地端著那碗有些夸張的面條,在防護欄邊與文雍面對面站著,一邊吃著一邊還要擠出些時間說幾句話,看起來他們這對有些冒傻氣的年輕的夫妻是喜歡這牛肉面味道的,臉上一直都掛著笑容,洋溢著幸福和滿足。

后來,在若干年后馨雅和文雍又專門到蘭州來故地重游,可是這里全都變成了體型巨大而呆頭呆腦的奇怪的鋼筋水泥叢林,一些穿著打扮也算時尚的男男女女目光呆滯冷漠、面無表情神色匆匆地來來去去。正宗牛肉面館不見了,質樸隨意開心的吃面條的人們也不知去了哪里,那是一個遙遠而美麗夢啊!就算緊緊地關閉心房也只能留下它們淡淡的影子,緊握著雙手也抓不住它溫暖幸福的從前。真是相見不如懷念,記憶總是美好的,雖然惆悵但至少不會把夢境打爛。

文雍和馨雅他們要去的地方叫東方紅廣場,以前也曾稱作“中心廣場”,在建國以前是沒有的。上世紀五十年代就在籌劃,但直到六十年代后期才大致建成現在的樣子,八十年代之前主要用作政治性的大集會。馨雅來的這個時候,正好是剛剛涌起不久的萬人大練攤的熱潮,無論你來自哪里也不管你做什么工作,只要不是你的上班時間,只要不是違禁物品,人人都能“下海”,個個都許經商,這里簡直就成了地攤的天堂。

他們找一個空處,在地上放一塊塑料布,把那些質量不是太好的羊毛衫擺在地上就可以叫賣了。馨雅好奇地四處張望著,這個廣場上真是啥都有賣的,衣服鞋帽床上用品,家里的各種用具廚房用品,有報刊雜志和各類文具及老舊書攤,甚至還有人搭一張桌子擺好紙筆墨硯幫人寫春聯喜聯換錢,只聽到處人聲鼎沸,各種叫賣吆喝聲此起彼伏。附近的居民看樣子也很喜歡熱鬧,有的拿著小凳子跑到廣場上來一伙一伙地圍在一起下象棋玩撲克牌,爭的鬧的吵的不亦樂乎,旁觀者比玩的人還要急。

文雍有時也跟著左右的人吼兩嗓子,什么“來來看看,半價羊毛衫,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等等,也不用自己編,就照別人現成的順口好聽的吼,只要聲音大能引起別人的注意就行了,反正又沒有人在意你吼的是啥。文雍雖然嗓子不錯,但他吼起來還是沒有別人那么自然順溜好聽,有點兒生疏和別扭,人家老擺攤兒的一聽就知道他還是個菜鳥。不過,這廣場上的菜鳥很多也不會有人在意你。馨雅是個秀氣斯文的女人,平日里說話都會盡量輕言細語不打擾別人,她不會大聲叫賣,就是讓她叫可能也叫不出聲來。雖然如此,但她也不笨,她選一件自己認為好看的羊毛衫換在身上,自己當起了模特兒,她的風姿容貌除了沒有某些專業模特兒那么骨瘦如柴騷艷如妓,無論怎么看她都會比她們更接近生活更有女人味也更漂亮,質地不咋樣的羊毛衫穿在她身上依舊是那么好看。遇到有人來挑選時她總是真誠溫和笑臉相對,都說四川人講普通話是最不好聽的,但她說出來卻那么好聽,幾乎沒有川普的味道。只是在方言交流時就有些不靈光了,人家說她這羊毛衫是“打一轉”的,她還老老實實地去看縫紉的針腳給人家解釋說是打兩轉的,當弄明白了人家那是在說她這羊毛衫質量不咋樣是山寨貨時,她才不好意思地紅著臉有些尷尬地說:“還可以吧,自己穿著其實也挺暖和的。”

那天中午他們的午餐是清真大餅,一個夾肉的,一個夾土豆絲,拿過來他們再一分為二,兩人都吃一些土豆和肉。這是馨雅來到蘭州后吃到的第二餐與老家風味完全不同的食物,尤其是那剛剛烤出來的清真大餅,皮薄而脆中間如棉花一樣柔軟,那種純粹的小麥面粉的香味是任何調味料都無法人為模仿出來的。馨雅一直都把這種味道珍藏在記憶里,離開蘭州好多年了她都沒有忘卻,直到后來有一天她發現了有家用電餅鐺這個東西,就毫不遲疑買回家來翻來覆去地試烤那種大餅,當把記憶中的那種味道烤出來的時候,她和文雍開心得象一對青梅竹馬的幸福的孩子,一邊吃著一邊笑著,就如同又回到了那個廣場,坐在那個體育館前的臺階上,嘗到了她來到蘭州后的第一頓午餐。

人真是個奇怪的生靈,記憶中的零下十幾度一點都不冷,記憶中彼此的笑容總是那么的甜。那天他們賣了四百多塊錢,很開心,但卻把馨雅的手凍壞了,又紅又腫,這讓文雍心里又多一重內疚,從此以后她也再沒有去那里擺過地攤了,就是后面處理那些存貨也都是文雍一個人去。他們商量著,想開一個專門做四川麻辣燙的小店。于是,白天文雍就到處去尋找店面,馨雅就在商貿城守著,有人上門了就做做,沒人時就看著。

最后編輯于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轉載或內容合作請聯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由作者上傳并發布,文章內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推薦閱讀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