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誰給這些大爺大媽的優越感,寫出這種奇葩東西!”
上午,我和同事X討論選題的時候,他爆笑。
被他嘲笑的“奇葩東西”就是傳遍網絡的中國式相親價目表。
在這張表里,京籍的價值大于非京籍,有房的價值大于沒房,碩士的價值大于本科,就連屬猴屬雞屬豬的價值都大于屬羊的……
一張張白紙黑字所描述的個體,就像陳列在淘寶店鋪的商品,有漂亮的買家秀,也有相當明確的市場價格。
愛情和婚姻在這里,就像一場龐大的交易,物有所值和物超所值才是最終目的。
聽上去荒唐又荒涼,還有一點氣憤,一點被這張價目表無形鄙視的氣憤。
“我覺得這張價目表,還挺具有參考價值的。”
同事X瞪大眼睛,每一寸面部肌肉都寫滿excuse me。
“那你的擇偶標準是什么?”我反問。
他仰頭思考,順手抽出一張紙巾,團成團,又攥了攥:“大概要……本科以上學歷……有房……會做飯……”
說著說著,我們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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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條中國式相親鄙視鏈,一直根深蒂固存在于腦海里,但我們羞于開口提及。
就像貪官從來只講廉潔話,大爺大媽錯就錯在把這種隱晦的交易放在陽光下曝曬,狠狠刺激到內心見不得光的敏感神經。
當你對那句“住那么遠我以后怎么串親戚”嗤之以鼻的時候,有沒有想起曾幾何時自己袒露心聲說:“希望找一個同城的人,過年一起回家。”
當你氣勢洶洶在轉發里寫下“我屬羊吃你們家地里的草了?”的時候,是否還記得午餐與同事討論星座時口氣堅定:“不能找處女座,太龜毛。”
當你站在道德制高點批判那些介意“父母是農村的,沒有醫保沒有退休金,生病還要自己管”勢利眼的時候,有沒有回憶起上一次拒絕相親對象的理由是:“他家里有四個姐姐,我以后的日子還有的過?”
當你怒氣沖沖反駁“我們努力讓自己變好并不是為了讓你挑挑揀揀”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也在用自己的一套標準對別人挑挑揀揀。
朋友一針見血——這是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
一面把自己包裝城打抱不平清正廉潔的道德模范,一面又在心里建立起一套無堅不摧的評判標準。相比將所有條件都放在臺面上非誠勿擾的大爺大媽,藏在心里的鄙視鏈才最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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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選擇就會有標準,有標準就會有鄙視鏈。
學者這樣來解讀這件事情——
按照國際算法,實際收入在社會中間收入的75%-125%算是中產。而世界銀行的一份報告調查了發展中國家超過七百個家庭的收入情況,發現新晉中產中,大部分為中產階層的低收入群體,即收入占比75%的那部分人。
一方面,這部分人通過多年的努力終于搭上中產列車,另一方面,面對社會轉型,他們的能力又無法實現財富的充分保值和升值,因此時刻擔心從現有階層中掉隊。而婚姻,對于一個人來說,既代表著日后漫長歲月的長情陪伴,也意味著后半生生活質量的均分。所以為了萬無一失,他們只能精打細算。
這是一種來自階級分配的焦慮感。
其實說白了就是一道小學算術題——
單身時生活質量描述為2,如果與一個生活質量為1的人結婚,婚后生活質量將會降至1.5;如果結婚對象生活質量為2,那么日后雙方生活質量都將維持2的現狀不變;如果能夠有幸找到生活質量為3的伴侶,那么婚后將可能將生活質量提升到2.5。
所以價值為2的不愿找價值為1的,價值為3的不愿找價值為2的……為了維持和追求更好的生活,一條無形的鄙視鏈逐漸形成,而新進的焦慮中產,又占了其中最大部分。
都是為了更美好的未來,誰又想找一個人拉低生活水平呢?
曾經朋友講過一句,大概意思是說,你不是安吉麗娜朱莉,憑什么要求對方是布拉德皮特?
話說回來,當你成為安吉麗娜朱莉,為什么不追求布拉德普特而是其他的甲乙丙丁。
當然,這句話是很久以前講的,現在倆人已經離婚,但道理還是這個道理。
所以,那些握著扇子,帶著茶水,拿著板凳坐在相親角的大爺大媽就像一面放大鏡,放大了大多數人內心不愿意袒露的標準,也放大了轉型社會的痛點。
不滿,大概是對現狀無能為力的發泄;吐槽,則是為了提醒自己披上抑制變成狼的大紅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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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篇描述中國式相親的文章最后,看到這樣一個投票,對于一個不被父母束縛個體來講,你在擇偶時最看重什么?
不出所料,選擇的“三觀”的人占多數。
這樣的結果,仿佛終于符合了網絡上瘋狂吐槽的鍵盤俠們根正苗紅的觀點,沒有房子車子戶口和物質,只有愛情和感情。
這才是童話般的婚姻,這才是不畸形的相親。
但別忘了,三觀,往往是收入、學歷、閱歷、金錢觀等等被量化的條件——的最終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