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無端(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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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站到城墻之巔時,李將軍率著眾將士紛紛跪了一地。李將軍參與了邵戈一戰,是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但此刻,這個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李將軍抱拳跪地,言辭懇切率眾人拜服于我,我思慮這既有蕭文帝的授意,更因為他是真心為這安國百姓考慮的。

蘇城自幼就是安城的守護者,有蘇城在,安國百姓的人心總是安定的,就如同邊塞的將士不信他人,只信賴生死同出的李將軍,是一樣的道理。

現如今,戰事緊急,安城國內百姓個個閉門不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在這戰火紛飛的亂世枉丟了性命。往昔車水馬龍,繁華喧鬧的街市上,此刻安靜的令人覺得空空蕩蕩,他們再經不起任何變故。

我深深望了一眼李將軍,感念他的國家大義,愿協助于我這個冒名頂替的少帥,共同守住安城。與此同時,我的心真正歸于安寧平靜。

我在,安城在,安城亡,我與之同亡。

城墻外敵國軍隊黑壓壓的圍的水泄不通,時而有人到城墻下宣戰。眼下的這位是位壯漢,面相粗狂,滿頭的短發如同一窩鳥巢繞在一起,兩條濃眉不曾打理,遠遠連在一起。撐著銅鈴大眼,說話糙里糙氣,一副罵罵咧咧。

“龜孫們,你田爺爺來了,也不出來迎迎?”

“這安國將士原來都是些白臉娘們,瞧瞧頂上那位,長得竟比如玉樓的花魁還要俊俏些,哈哈~”

“哈哈,細看果然是的~攻破這城門,讓爺爺們瞧瞧,若真是位娘子,可搶來納了小房侍妾。”

話音一出,下面圍著的一窩人扯著嗓門笑的極為囂張,我聽著身邊血氣方剛的將士們握的拳頭嘎嘎作響,面上因憤怒斥血漲的通紅。

“少帥,是可忍孰不可忍,末將愿領兵出……”

“不過激將法罷了,罵自由他們罵去,仲夏酷熱,罵夠了,他們自然是要歇歇。”我的嗓音清淡平和,聽著很難壓住眾將士的怒氣。

“少帥!”

“傳我的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動,違令者軍法處置。”我這句話斬釘截鐵,不容質疑。

李將軍雖是年長,方才聽著城下之言,早已是臉色鐵青。剛剛低眉琢磨了我的話,率先伏手握拳:“一切聽從少帥之令。”

其他年輕將士雖是不滿,但看著李將軍伏手,也個個跟了上去,“一切聽從少帥之令。”

我鎖眉遠遠望著陳國軍隊沉思,那里依稀能看到一抹白色身影凝立馬上不動。李將軍招招手,命身旁的人退下。一老一少,憂心忡忡的望著城下,李將軍突然開了口,“少帥,我們還能等到援兵來嗎?”

“不知道。”我無奈的搖搖頭,安國遭此變故,我也真心不知盤踞其他的領地的藩王是趁機作作亂還是義伸援手。

但,只要安城亡了,安國所有的樞紐都會切斷,只這一點,我想他們也絕不會坐視不管吧!我仰頭望望天,夏日的蒼穹有說不出的湛藍純凈,這是安國唯一的希望了。

正午驕陽似火,那一字眉的壯漢罵罵咧咧了一陣,果然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口干舌燥,沒了最初的氣勢。最后,領著一眾人,尋了樹蔭底下乘涼去了。到了次日清晨,便又重復昨日的戲碼,直至正午才離開。

反反復復折騰了幾日,連李將軍都再也沉不住氣,“少帥,激將法也不是這樣的用法。”

“我知道,可是,我們有別的選擇嗎?我爹爹出征,帶走了6萬兵馬,目前傾盡城里的所有兵馬,我們也不見得能夠取勝。只有援兵與我們里應外合,我們才機會一舉得勝。”

“可是,如若援兵不到呢?”

我將手中的劍凌空旋了一個劍花,收到身后,高高揚眉,“那我們就與安國共存亡。”

這日清晨,天氣難得清爽,平時驕縱的日頭如今懶洋洋的窩在厚重的云層后面,圈出的層層光暈更襯出幾分慘烈的味道。

那個一字眉的壯漢沒有再如平時那樣宣戰,也不再說要霸我為妾欺我為奴的豪言壯語。悠悠從敵軍陣營走出來的是一位白衣白馬的少年,端的是溫潤如玉,悠閑自若。與先前的那位相比,實在是天神與云泥的畫風。

他未說的只字片語,只是在城墻之下怔怔端望著我。

李將軍難以置信的望著那個白衣少年,“他可是白家玉郎——白宇嗎?”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他是白宇,但,也不是白宇了。

“怪不得陛下要滅他滿門,他果然是投敵了!”李將軍咬牙切齒,一掌打在厚重的青石城墻上,簌簌的落下許多磚瓦石塊。

“李將軍,我想去會會他。”話音剛落,我已走到城門之下,我不是與任何人商量,我必須要在兩軍交戰之前會會他。如若他還是以前的白宇,一切還有回旋的余地。即使他不是以前的白宇 我也要孤注一擲的試上一試,只要能減少些百姓血流成河的事情,都是值得去做。

白宇還是以前的白宇,眉目冷冷清清,看不出悲喜。但,這份冷清之下,是否還像過去一樣藏著有情有義呢?

念起兒時的情意,念起邵戈的恩情,情不知所起,只是喃喃想像過去一樣喚一聲:“白宇哥哥……”

白宇依舊是笑的溫良無害,但眸子里暗藏的洶涌,他是壓也壓不住的。“蘇傾,他奪我妻子,滅我滿門,我要為自己討回公道,是理所應當,你不會攔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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