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大雨總是突如其來,小米莉望著黑漆漆的窗戶外面,盡管她什么也看不見,仍然聽見大雨密密交織地喘息聲。
小米莉隨手拉上窗簾,溫暖的紅瞬間將驟雨黑夜阻隔在外面,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一屋昏黃暈人的燈光,壁爐里旺盛的火焰舔舐著劈的十分均勻的柴火,爐子上快要沸騰的藍莓醬不斷地冒著泡泡,大團大團的白氣上升又消散,發出”咕噥咕噥”的響聲。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家,不管屋外是密雨傾斜,是電閃雷鳴,還是豺狼虎豹,只要關上門,就讓人覺得安心。
杰克下午去爸爸家送剛曬好的魚干還沒有回來,小米莉有些擔心。
拾起沙發上用來打發時間看的書,小米莉坐了下來,翻開書擱在雙腿上。而心里滿滿的想地都是關于杰克,小米莉不知道這是否就是思念了呢?
一行又一行的字排列地緊緊密密朝她擠眉弄眼,小米莉卻沒什么心思繼續讀下去,她索性合上了書,開始認認真真地思念杰克。
思念一個人是什么樣子的呢?
鼴鼠媽媽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小米莉關于思念的事兒。
當小米莉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翻到爸爸媽媽年輕時候的書信,其中有一片枯黃的不知名的脈絡清晰的小樹葉,有裝在一個小玻璃瓶里的透透亮亮的河水,還有用柔韌的草芥編的形狀可愛的小兔子。
這些個奇奇怪怪的東西把可小米莉弄糊涂了,當她跑去問鼴鼠媽媽,鼴鼠媽媽只是微笑著說這里面都是爸爸媽媽對彼此的思念,而等小米莉再追問什么是思念的時候,鼴鼠媽媽寵溺的摸摸她的頭,說:
”咱們小米莉打小就是個伶俐孩子,這些啊,等你長大就自然會知道了,答應媽媽要快點長大哦。“
所以呢,小米莉現在整顆心都想著杰克,她覺得在她心里的每個角落都有一百種聲音在吵嚷著喊叫著杰克的名字,恨不得馬上見到他。
這應該就是思念了呢。
現在已經九點半了,杰克怎么還不回來。
小米莉悄悄嘀咕著,壞杰克。
當杰克輕手輕腳地推開門,看到的是這樣一番景象:
壁爐里的火奄奄一息仿佛即刻就會化為灰燼,大概是太久沒添新柴的緣故。沙發旁邊高聳的落地臺燈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整個屋子籠罩在一片影影綽綽里。杰克仔細一看,爐上的藍莓醬大有要熬成漿糊的趨勢,茶幾上的糖果罐子倒了,周圍散落著幾顆花生糖。他的新娘呢?小米莉整個人蜷縮在沙發的一角睡著了,手里還緊緊抱著一本硬皮小書。
杰克的嘴角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將濕淋淋的雨傘收好放入門后的傘筐,小心翼翼地換上拖鞋然后走到了沙發跟前坐下。他伸出雙臂攬住小米莉,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好讓她睡的更舒服一點。而小米莉則完全毫無防備地向杰克懷里縮了縮,似乎在尋找一個溫暖的依托。杰克極其享受這一刻的溫存,他同小米莉一樣閉上雙眼,置身于同一片透著微光的黑暗中,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輕柔的呼吸正在不停地撩撥他的心弦。
他們保持這樣的狀態不知坐了多久,時間仿佛在那一瞬間靜止,凝固成一面紋絲不動的湖水。
杰克抬眼看了看墻上的鐘表,時針已躍過午夜。他用愛憐的目光注視著身邊這個熟睡的可人兒,側過身伸手拉了燈,又順勢站起來,溫柔地將他的小新娘抱在懷里,一步一步地緩慢地向臥室走去。
雨連著下了三天。
下過雨的森林早上透著濕漉漉的氣味,露珠在草尖上打著滑,黑黝黝的泥土散著春雨催生的芬芳,不少號稱“小傘”的蘑菇軍團借此機會紛紛鉆出地面守衛在森林各處,一個個蓄勢待發,像極了訓練有素的特種部隊。
小米莉窩在蘆花填充的被子里聽著瓦片上的積水叮叮咚咚落在臺階上,睜開眼睛,又閉上眼睛,慢慢地翻了個身,滿足地扯扯被子讓脖子也能縮在里面。
不過身邊倒是空空的,杰克已經起來了。
今天一大早天還灰蒙蒙的時候,小米莉迷迷糊糊的聽見杰克跟她說他要去幫陀羅大叔修整被雨水沖壞的花園柵欄,所以她不用幫他準備早餐了,可以多睡一會。于是有了充足理由賴床的小米莉窩在被子里就感覺如同深陷幸福的漩渦無法自拔。
等小米莉第二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陽光已經透過窗戶撒在屋內的大半角落,餐桌上的玻璃瓶里插著幾支嬌艷欲滴的紅色玫瑰充分著享受日光浴,陽光穿過窗臺放置的小魚缸在玻璃上折射出一道小彩虹,兩條小鳳尾在水里歡樂地游弋。小米莉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在床上滾來滾去,心情大好。杰克不在家,小米莉其實還小小開心了一下,今天不用做家務了呢,也不用非得為親愛的丈夫做營養豐富色澤美麗的飯菜,今天是自由的一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米莉從小就被媽媽灌輸了長大一定要做一個賢良淑慧的鼴鼠姑娘的觀念。在媽媽眼中,當然這也是鼴鼠家族千百年來形成的潛在的規矩,賢惠的鼴鼠姑娘要能夠一手操持家務,清潔打掃洗衣收納編織縫剪樣樣麻利,做一手好菜自然是不在話下,還得有幾招美味絕頂的私房菜能在宴請賓客的時候露一手……諸如此類的標準不勝枚舉。所以小米莉從三歲的時候就跟著媽媽學習“如何當一個賢惠的鼴鼠姑娘”這門課程,一學就是十幾年,鼴鼠媽媽日復一日的悉心教導再加上小米莉的反復練習,使得如今小米莉終于順利“畢業”成家,鼴鼠媽媽對她十幾年的耐心培養那可是自信滿滿,她敢打包票,小米莉絕對是個優秀的畢業生。
難得有機會從紛繁勞累的家務中解放出來的小米莉感覺今天的空氣格外新鮮。
小米莉慢吞吞地起床,慢吞吞地洗漱,慢吞吞地干各種各樣的事情,她十分享受這樣的慢吞吞時光。
穿著小碎花睡衣的小米莉轉著圈在屋里前進,隨著從老唱片里緩緩流淌出的音符,像是舞會上迷人起舞的公主一般旋轉,抻著胖乎乎的小腿甚是愜意,先是喂飽了她的兩條寶貝小魚,又給家里的綠色植物葉子擦上啤酒讓它們一個一個變得油亮亮,搬出曬茶的架子驅驅這幾天茶葉上積攢的潮氣,坐在鋼琴前隨心所欲地亂彈一氣……但很快,小米莉變得無聊起來,她心想著要是杰克在就好了,兩個人可以一起做的事兒好多呢!
昨天他倆在家下了一上午棋,小米莉可沒占幾次上風,愁眉苦臉了好半天;前天他倆同時被電視上的一段旋律吸引,一時興起竟雙雙跳上沙發,在家出演了一段“鼴鼠夫妻二重唱”……
可是小米莉心里還不明白的是,事實上,就算他們什么也不做,就只是俯在窗邊看雨,坐在沙發上打盹兒,盯著魚缸發呆,只要杰克待在她身邊,她就覺得什么都好。
不過眼下杰克不在家,小米莉也只好悻悻地收起那些念頭。
誒,外面的陽光真好!
小米莉推開窗戶,深深吸了一口那溫暖的味道。
鼻腔里滿是風信子的氣息。
風信子,重生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