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決定在小春的婚禮上表演胸口碎大石,學弟的胸口,我掄錘。
不然都浪費了我搬他回家搬出的肱二頭肌。
我認識學弟是因為小春。
那時候我們正在讀研一,一天中午我和小春在餐廳吃飯,一個男生突然出現,端著一盤回鍋肉坐在了我們對面。
小春不動聲色地吃飯,男生不動聲色地看她吃飯。
剩下我在這詭異的氣氛里坐立難安。
我說,“這位同學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好嗎。”
這個男生連正眼都沒有看我,滿眼亮晶晶的盯著小春說,“學姐,我從看你第一眼起就喜歡上你了,我不僅能和你一起柴米油鹽醬醋茶,還能陪你琴棋書畫詩酒花。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小春把筷子“啪”的一放,端起盤子就走。
我也把筷子“啪”的一放。
當我是透明的嗎?
男生伸出手,一把撈住地卻是我,二話不說把一盤回鍋肉扣在了我碗里。
聯盟成功。
所有事情的起因,是小春一次去上課走錯,進了大三音樂系的教室。
“我想著陶冶陶冶情操也不錯,于是就的聽了下來。”小春如是說。
“放屁,你明明在刷微博。”毛毛舉起手機,上面赫然是小春轉發的段子。
其實小春看段子的時候不光轉發了,為了表示對段子手的尊重,還笑出聲了。
講課的女老師叫小春起來問她笑什么。小春一本正經的說,啊,被這美好的音樂感染了。
于是老師讓她下課去辦公室一趟,因為當時放的是肖邦的悲傷練習曲。
一下課,小春提起包就跑。反正自己也不是音樂系的,誰也不認識誰,結果一回頭,看見教室里竄出一學弟向她追來。
小春一驚,崴在路邊的花壇里。
學弟急忙把小春扶起來,問,你沒事吧。
小春頭搖成撥浪鼓,我不是你們系的。
學弟說,那,那,那留個電話號碼吧。
小春原地愣神三秒,頭發一甩,拎著高跟鞋氣呼呼地走了。留下學弟在風中凌亂。
其實學弟長得挺好看,白白凈凈,身材修長,手指修長,笑起來像會從眼睛里灑出陽光。小春生日的時候還在毛毛家樓下抱著吉他彈唱,并且深情告白。
“小春姐,我從看你第一眼起就喜歡上你了,我不僅能和你一起柴米油鹽醬醋茶,還能陪你琴棋書畫詩酒花。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小春端起一塊蛋糕砸了下去。
毛毛說,“我看這小伙子挺好的,要不你就從了他吧。”
小春說,“我對姐弟戀沒興趣。”
毛毛笑,“那要不讓給我算了。”
小春抱著毛毛的掃描儀伸出窗外。
毛毛靠插畫混飯吃,當場嚇得臉都白了,尖叫,“你沒看出來我是開玩笑的嗎?”
02
暑假我們相約一起去鼓浪嶼,坐在海邊的露天藤藝桌椅,我和毛毛一桌,小春自己一桌,哦不對,小春倚著桌子笑的花枝亂顫,對面坐著一個深眼窩高鼻梁的外國帥哥。
我和毛毛桌上甜點,沙拉,一片狼藉,小春桌上就兩杯咖啡穩穩地沒動。
毛毛說,酥酥你快仔細聽聽他們在說什么。我看了看瞇著眼睛的帥哥,說,我聽不清啊。
毛毛側耳聽了聽,啪的一拍桌子,我急忙護住我的咖啡。毛毛說,“喵的!他們竟然說法語!”
正當毛毛激憤的時候,學弟突然出現了,西裝革履手捧鮮花,伸手攬過小春的腰,說,“Hey baby,想我了嗎?”邊說邊向對面拋媚眼,對面的帥哥笑笑起身走了。
小春拍案而起,指著小學弟的鼻子對我倆說,“給我揍!”
結果學弟還是沒被揍走,反而天天神出鬼沒在廈門跟我們玩偶遇。
早上出門他捧著三人份的早餐等著;出去游玩他拎著一堆零食突然出現;我們吃飯他剛好也在餐廳里面點了菜;我們回賓館他在門口舉著一束花等著,而且開口就是,“學姐,我從看你第一眼起就喜歡上你了,我不僅能和你一起柴米油鹽醬醋茶,還能陪你琴棋書畫詩酒花。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無論小春怎么用眼神嫌棄他,我們在廈門七天,他雷打不動告白七天。
毛毛嘆了口氣,“瞎了眼了,撞見一個花心大蘿卜。”
我說,“小學弟不花心啊。”
毛毛說,“蘿卜是小春。”
小春拎起枕頭就砸我,我鬼哭狼嚎,“說你花心的又不是我。”
小春邊砸邊說,“別以為我不知道,兩碗回鍋肉就把你收買了!”
我一看東窗事發,準備逃竄,不料毛毛提著枕頭堵住了門,“喵了個咪的,有肉吃竟然不分給我!”
03
小春之所以知道行程是我透露給學弟的,是因為廈門之旅之后她和小學弟就在一起了。
毛毛淚流滿面,說,“這樣一朵妖孽終于有人收了啊,以后終于沒人跟我搶桃花了。”
我也淚流滿面,因為學弟再也不請我吃回鍋肉了。
自從確定了關系,他倆天天兩個人好的跟一個人一樣。白天一起圖書館里看名著談人生,晚上抱著吉他草地上“彈琴說愛”。
我嘲笑小春一把年紀了,還學別人小年輕玩浪漫。小春白了我一眼,“你懂什么。你知道嗎,我活了二十多年,看書就是看書,逛街就是逛街,吃飯就是吃飯。但是和他在一起之后,突然發現原來生活還有另外一個樣子,可以變得這么溫暖,一瞬間周圍所有的東西都有了生命,星星會說話,石頭會開花……”
沒等小春說完屋子里就響起了嘔吐聲,我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突然有點惡心。”
雖然說是這樣說了,但是私底下我還是很看好小學弟的,因為他不光長得溫和秀氣,而且很溫柔體貼,偶爾還能耍耍寶。
“這么好的男朋友真是打燈籠都難找啊,完全是少女漫的男主,小春你可要好好珍惜啊。”毛毛如是說。
事實上小春和小學弟也沒有辜負我和毛毛的期望,恩恩愛愛了兩年,直到小學弟大四,小春研三。
據知情人士透露,那天下著瓢潑大雨,高檔西餐廳前一輛邁巴赫沖破雨簾,穩穩地停在門口,門童撐傘開門,小春挽著一個老男人的胳膊妖嬈的走了進去。
“那是我爸!”小春把包往地上一砸,“你就是因為這個跟我分手?”
我和毛毛聽到分手兩個字嚇傻了,趕緊去晃坐在餐桌對面默默不語的學弟,“這是誤會啊誤會!”
小學弟聲音依舊溫潤平和,淡淡的說,“我只是受不了她的大小姐脾氣了。”
小春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起身氣沖沖地走了,毛毛撿起包追了出去。
小春走了之后小學弟就開始喝酒,一瓶又一瓶,我默默的數了數桌上的瓶子,然后攔住他,“阿彌陀佛啊,你可不能再喝了,不然一會兒我駝不動你。”
學弟抬頭,幽幽地看著我,“我一直天真的以為,我可以給她想要的,我們兩個可以幸福。可是馬上畢業了,工作也沒有著落。沒錢,就只能柴米油鹽醬醋茶,沒辦法琴棋書畫詩酒花。我想要努力,可是前途未卜,這種焦急無力感如影相隨。我想和她在一起,可是我不能。我可以受苦,但是我不能讓她承受這種沒有著落,看不到希望的生活。她可以有更好的歸宿,也應該有更好的歸宿。小春是個好姑娘,是我辜負了她。”
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柴米油鹽醬醋茶,琴棋書畫詩酒花,舍棄哪一個,誰能抉擇。
04
學弟大學畢業后每年到了小春分手的那天,就要拉著我出去喝一杯。
第一年,學弟喝醉了,非拽著著我逛宜家,買鍋買碗買燭臺,付完款之后躺在門口不省人事。只好由我把他和他的一堆鍋碗瓢盆拖回去。
第二年,學弟又醉了,仍然拽著我逛宜家,買桌子買椅子買地毯。付完款之后倒是沒有躺下,拖著桌子就要爬路邊的垃圾車。我只好打電話叫來毛毛,我倆淚流滿面地把他和他的一堆桌椅板凳拖回去。
第三年,學弟看了看手握酒瓶眼神警惕的我,只是沉重地嘆了口氣,“放心吧,今年不去宜家,去我家。”
學弟的新家很整齊,放著這兩年我和毛毛幫他從宜家搬回去的鍋碗瓢盆。
明明是自己的房子,他倒是站在屋子中央手足無措,不好意思地摸摸杯子,又摸摸花瓶,他這種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搞得我也不好意思起來。
“之前和小春一起逛過宜家,她這個也喜歡,那個也喜歡。可是那時候我沒有能力置辦未來,只能買冰淇淋給她。”
這一年學弟的事業已小有所成,開的琴行初具規模,邊賣琴邊教課,本來就是翩翩少年,現在退去一身稚氣平添了成熟的魅力,引得多少小女生打著上課的名義來看帥哥。
我問學弟這幾年為什么不聯系小春,學弟說,當初本來以為等我事業有成再去找她,那時就不用再委屈她,可是已經過了這么長時間了,兩個人隔了千山萬水,已經不知道怎么開口了。
現在我終于有能力給她那些她喜歡的家具了,可是她卻再也不會牽著我的手,邊吃冰淇淋邊傻笑了。”
她一定恨我吧。
我看著這明亮的房子和一屋家具,有點想哭,有錢了不起啊,有錢還讓老娘幫你搬家具。
結果,第二天小春就踩著高跟鞋嘎嘎嘎的出現在琴行的教室里,我跟在在后面提著一大袋巧克力屁顛兒屁顛兒的打發走了一眾想看熱鬧的學生們。
小春徑直走到鋼琴邊,抬手就是一段瑪拉甘尼亞舞曲,然后啪的一聲合上琴蓋說,“怎么樣,夠不夠格當你琴行的老師。”
學弟呆滯地看向我,我撓撓頭,“不好意思啊,再給你復習一遍我的愛好,出賣朋友。”
05
最后婚禮我也沒表演成胸口碎大石,而是和毛毛去當了伴娘,因為小春說讓五星級大廚給我倆做回鍋肉吃。
婚禮上,小春捧著戒指說,“其實我從看你第一眼起就喜歡上你了,我不僅能陪你琴棋書畫詩酒花,還能一起茶米油鹽醬醋茶。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分手沒哭,喝酒沒哭,逛宜家沒哭,結婚咔咔甩錢也沒哭的學弟,在臺上泣不成聲。
毛毛在臺下也哭,我罵她神經病,她說,我還沒有男朋友,卻在這里心安理得地吃回?鍋?肉?
我看了看被吃光的回鍋肉,一把揪住她。喵了個咪的,我要胸口碎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