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大名鼎鼎,千年來始終是一個神奇的存在,解讀者無數,卻依然令人霧里看花。“鵬之徙于南溟也,水擊三千里……”書聲瑯瑯,誦讀如流。但你若猛然問一句“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是什么東東?他會說“野馬吹著塵埃的風。”額,好吧,是霧霾嗎?沒辦法,誰讓這位以打草鞋為生的先賢,文章如此深奧呢?
不懂,卻并不妨礙我們喜歡他,庖丁解牛、曳尾于涂、莊周夢蝶、夏蟲語冰、朝三暮四……他實在貢獻了太多的小段子,一個個寓言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而莊子就隱身其中。
別畏懼文言艱澀,別苛求醍醐灌頂,對于千年前的經典,對于我輩非專業研究之人,若能覺得有趣,并會心一笑,若有所思,足矣。
曹商舐痔
宋國有個叫曹商的官員,有一天被派往秦國,他去的時候,宋王賞了他幾輛車,到了秦國,深得秦王的歡心,又賞他一百輛車,他那個得意啊,可惜那時不能發微博和朋友圈昭告天下,不行,這太憋得慌。必須找個機會顯擺一下。恰好回來的路上遇到了莊子,于是,得意洋洋地說:“莊兄啊,住在狹窄的小巷里,窮到織個麻鞋賣錢為生,餓得脖子瘦長滿臉菜色,這我可甘拜下風,比不了你,你這正接受天將降大任的考驗呢。可是,能讓大國的國君喜歡,能有一百多輛車子隨從出行,這我可比你強那么一點點啊,嘿嘿。”
莊子看了看他那飄飄然將要乘風歸去的得瑟樣,說道:“我聽說,你到秦國去,正趕上秦王生病,據說,能給秦王破除膿瘡的得車一輛,舔舐痔瘡的人可得車五輛,這治病的方法越惡心,獲得的車輛就越多啊,你到底是怎么獲得這么多的車輛的呢?你還是走吧,呵呵。”
大路朝天,您趕快走,別遮住我的陽光。若說做辯論達人,毒舌教主,那還得服莊子,的確夠損,但也真有趣。只是我們是莊子呢,還是那個曹商呢?
莊子逍遙世外,盡管破衣爛衫,面黃肌瘦,也不愿在朝堂之上出賣自己的人格和尊嚴,寧可堅守清潔的內心,舍棄外在的尊榮,令人欽敬。可是,如今人皆在職場混,怎能像莊子般隱居?
所以,對于曹商之人,你只好祈禱眼不見為凈,而事實是,還總能見到。領導身旁何時缺少過溜須拍馬之人?噓寒問暖,笑靨如花,彎腰弓背,投其所好。你不想看也得看,并且常在旁邊木訥的陪著笑臉。你看不起這些人一臉諂媚之色,感慨他們“富貴不能淫”都白學了,可是想想,也得感謝他們,正是他們環繞在領導身邊,歌功頌德也好,鞍前馬后也好,總之,恰如一堵墻,擋在你和領導之間,使你不必說些違心之話,做些言不由衷的表情。正好可以安心工作,保持自我風骨。想想,有人避開同事耳目偷偷潛入領導家攀親敘舊或做兼職保潔,有人逢年過節家不回家看父母,先到領導家表白忠心,或者如祁同偉般給領導家哭墳當孝子,這容易嗎?你能做得出來嗎?
所以,做不到這些的你,還是老老實實做好工作,閑時,清茶一杯,閑書一卷,讀讀“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安安靜靜做出些成績,總有你閃光的機會。所以,在人情關系方面,做不到的事,別勉強,也沒必要憤憤不平。
曹商者,亦不易。無事獻殷勤,所為者何?人后屈膝,人前顯貴啊。可能會得到更多獎勵,獲得更多機會,擁有更多來路不明的小恩小惠等等。人各有生存之道,雞鳴狗盜之徒也是孟嘗君愿意供養的門客。你嘲笑他吮痔舐癰,這豈非也是一種本領?悠悠千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領導的地方,總不缺鮮花和掌聲,以及諂媚逢迎之人。你可憐鄙棄他無尊嚴,無底線,他豈不自知?只因他深知自己能力有限,唯此一搏,或可突圍。
但拍馬有效,亦有限,千年來我們崇敬的,依然是莊子的傲骨。歷史自有公論,實力才是王道,看透不說透即可。
生活不易,有得必有失。如莊子般潔凈的人,總是少數,或許生活早已改變你曾經的堅守。何去何從,一念權衡。但選擇了,就要承受,那舐癰之痛,夜深人靜之時,檢點人生,甘苦自知。
附原文:
宋人有曹商者,為宋王使秦。其往也,得車數乘;王說之,益車百乘。反于宋,見莊子曰:“夫處窮閭阨巷,困窘織屨,槁項黃馘者,商之所短也;一悟萬乘之主而從車百乘者,商之所長也。”莊子曰:“秦王有病,召醫,破癰潰痤者得車一乘,舐痔者得車五乘,所治愈下,得車愈多。子豈治其痔邪?何得車之多也?子行矣!” 《莊子?列御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