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want to love u forever for a while

DAY13 我一生的故事

I want to love u forever for a while.



二十九歲的某一天,我和一個相識十幾年的朋友說,如果我此刻要寫一個自傳,第一句話會是“i’m turning 30,and i hate myself.”。但此時此刻,我已經過了三十歲,我再去回想那時候的自己,我有一點好奇,為什么我會說那樣一句話。

我的記憶從五歲左右開始。

東北的冬天很冷,下過雪之后地上結了冰,我和朋友在院子里滑冰玩兒,摔倒的時候手肘撐著地,骨折了。于是每天我只能在家里度過。

某一天,外婆打開房間的門,對我說,你爸爸來看你了。當時我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外婆的家的床的鐵藝圍欄上,一個金色的丘比特的浮雕,我的目光劃過小天使落在這個男人的臉上。我記得那時候他在笑。這是我對父親最后的記憶。那之后他就消失了,人間蒸發一般,我們從此便失去了情感上的聯系。

我媽媽一直是個時髦的女人,雖然她不在外婆家住,外婆家還有一柜子她的衣服。童年里關于媽媽的記憶是兩張照片,一張照片應該是結婚前的媽媽,穿著豹紋的人造皮草上衣,緊身的皮褲,坐在一輛摩托車上。另外一張寶麗來照片里,媽媽穿著剪裁非常利落的黑色套裝,站在天安門前面。

自從爸媽離婚,我便跟著外公外婆在郊區生活。媽媽住在市區,每次換季買衣服時候出現,帶著零食玩具和對童年的我最重要的東西,漂亮的衣服。

外公和外婆應該一直生活的不快樂。但是小時候的我并沒有明確的記憶,但是依然隱約察覺得到,關于婚姻與家庭,有哪里是不對勁的。

外公的父親是沈陽市的一個資本家,家里開了一所學校和一家醫院。解放之后,學校和醫院都上交了國家。童年的時候,外婆有一次在馬路上指著對面的一所小學,對我說,這所學校以前是我們家的。

外公是大老婆的孩子,但是大老婆死得早,二老婆變成了一家之主之后,后來他的父親也去世了,我的外公也和家里切斷了感情上的聯系。親戚朋友幾乎不來往,兄弟姐妹和陌路人沒有特別大的差別。考飛行員在最后一輪被淘汰之后,讀了一所非常普通的大學,學習機械工程學,然后當工程師當了一輩子。

外婆大專畢業之后,在小學當老師,然后在初中當老師,最后在退休前在一所職業中專教物理數學化學。一開始外婆教的是音樂,但是最后教的是數理化,所以我一直不懂她究竟想做什么。

外婆雖然對人嚴厲,為人強勢,但大概因為那時候的她還有真心,又懂得社交,很受同學的喜愛。所以每年春節到了初三初四,家里就都是那些她的學生們,帶著汽水白酒水果來家里拜年,家里的陽臺堆滿了學生們帶來的禮物。然后再過幾天,我們就帶著這些禮物中的一部分,去外婆的姐妹家里呆幾天。

雖然家里掛著外公的姓氏,但是實際上家里的凝聚力都是外婆在維持著。男性在我的童年記憶里總是喜歡逃避,軟弱,充滿著失敗者的氣氛,父親是這樣,后來接替了父親位置的外公也是這樣。

上小學前,我就知道自己喜歡男生,那時候我常常會看著我幼兒園的畢業照里看著某個同學的臉。六歲開始,我便有了“約會對象”。而且不止一個,當時我們院子里的三個男生都是。我并不記得初吻的對象,在還沒明白這些事情的意義就已經開始了,但一定就是他們三個中的一個人吧。

這三人中有一個,和我約會到中學我正式談了第一個男朋友。那天晚上我跟他說,你不能再這樣來找我了,我已經談戀愛了。那之后就再沒見過這個人了。

小學時候我沒什么朋友,或者說很長時間我都不知道那樣算不算朋友,那些一起玩兒一起聊天聊得很開心,但是在關鍵時刻他們都在旁觀。特別是那時候我確實不是一個主流的孩子,沒有那么受大家歡迎,我喜歡聽音樂,喜歡看書,與其和同學們一起玩,更多時候我更愿意在漫畫店坐一下午。那時候張惠妹出道了,大家都在聽她的歌,在盜版磁帶小攤上買她的卡帶。我從舅舅那里得到一盤英文歌的磁帶,那成了我童年的最愛。里面有一首air supply的《all of love》,我一句都聽不懂,但整天都在哼那些旋律。

那時候我最喜歡的節目是每天午飯時候播放的MTV臺的音樂風云榜,主持人是李霞和何炅。我在那個節目里看到了bjork的音樂錄影帶,過了很多年我真的開始聽懂這些音樂的時候,想想居然那天是何炅在介紹這些音樂也是有一種很復雜的感覺。

中學時候狀況沒有什么特別大的改變,我基本上依然是個邊緣人,但是可能因為我開始和大家分享我更多的ture color,交到了更多的朋友。我和幾個好朋友一起在下課的時候在操場上看帥氣的高年級學長打球,然后各自分配哪個人應該屬于誰。我甚至被這個游戲控制,真的迷戀上其中一個學長。

后來我談了我第一段戀愛,然后我遇到了基本對我很重要的書。然后我魯莽的認為我已經想好了,我以后要過什么什么,我要當一個作家,或許還會為我喜歡的歌手謝謝歌詞,然后,我要和這個人永遠在一起。

那段戀愛再后來我詢問過很多人,那究竟能不能算是初戀。我們相識在一個bbs上,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城市,他是一座重點高中的普通學生,我是一個普通中學的最前面名詞的學生。我們開始通信,每周一封,直到有一天他說他想和我“在一起”,我們確定了關系。這段戀愛維持了兩年,我們每周三四封信,無數的電話,說了無數次我們愛著彼此,可是重來沒有見過面。放學我和同學去拍大頭貼寄給他,但是他不敢讓我看到他的樣子,他說他很丑,我不會喜歡他的。無論我多少次告訴他,他都不相信。

但那時候我也覺得無所謂,大多數時候,有字有聲我便覺得足夠。直到我快要中考了,我覺得這個時候我需要見他一面,不是證明別的,只要證明他是真的,除此之外我沒有任何要求。

我知道他不肯見面,他怕見面之后一切都毀了。但是我知道他家的小區,我知道他放學的時間,于是某個夜晚放學后我和我的保姆說我不回家吃晚飯,拿著本漫畫在他家小區門口的路燈下等著見他一面。但是我等了兩晚,第二天才見到他。漫畫幾乎沒翻過,昏暗的路燈下我的視線迷失在同一頁上,心去了很遠的地方。

但是我抬起頭,看到一個又高又胖的人走了過來,不太好看,穿著那所高中的制服,看到我的眼神中有些許震驚,我確定就是這個人。我笑著迎接他像我走來,可是他只和我說了三句話?!澳阍趺丛谶@里。”“哦?!薄拔乙先コ燥垖懽鳂I了?!边@之后,我就甩出了愛情的世界。

他從來沒有解釋過為什么那一刻他要那么冷漠,無論我怎么問,我把他的懦弱與自私都歸結為一定是我做錯了什么,這看上去是最合理的緣由了。我的朋友在這些年里給了我很多猜測,但是無論如何我這輩子都不會有答案。

其實后來他約我見過一次,我的高二升高三的暑假,他突然說想見見我。我已經開始了第二段戀愛,和一個大學生。他問我我們如何相識,如何約會,如何在一起,我和他講了所有的故事。當我問他,他說了一句,我沒有故事。然后這一生我們就沒有再聯系過。

高中的生活比小學和初中要輕松了很多,我已經知道自己是誰,自己在去往哪里的路上,我想那時候的我應該更自信了吧,或者因為別的原因,我的高中生活開始,我才變成一個受歡迎的人。

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和媽媽出柜了。

在此之前,我妹妹也見過我的男友,他也和他的朋友出柜,我見過他的家人。我們在我讀高二的時候相識,然后認識半年之后在一起,這期間發生過太多羅曼蒂克的,刻骨銘心的,當時看來肝腸寸斷的事情。我和媽媽攤牌之后,我們倆談了個條件,她說只要我們大學這幾年不在一個城市,感情依然能維持,那么他就接受這個人。那時候天真的我把世界看的太小,時間看的太輕,以為這難道不是輕而易舉嗎。答應了媽媽的條件,我跑到朋友家,拿著圓規在他在的城市為圓心畫了一個圓,在那個圓里找了個叫洛陽的城市,隨便填了志愿,就開始了大學生活。

但最后在一起四年之后,這段感情也因為時間空間的問題,停在了某處無法再前進。

某一天,我躺在宿舍的床上,想著空洞的課業對我的未來也許毫無幫助,我既然那么確定了我要過的生活,那么還要什么好怕的。不然我就跑吧,我就放棄一切吧。自己都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到了,但是視乎這是眼下對我最可能的一條路了。我計算了半個小時,身上還有五千塊,那么我去上海找不到想做的工作我該怎么辦,最慘也就是一邊在麥當勞打工,一邊繼續實現我的愿景。

然后打了幾通電話,告訴我在上海的朋友們,我來了。電話都結束后,一夜未睡,跑到火車站買了一張車票,在幾乎沒有任何人知情的情況下,打算人間蒸發,五天之后就來了上海。

到了上海,在朋友家安頓下來,睡了一覺起床,那天就是我二十一歲的生日。所以至今我每年過生日,我就曉得,在上海又一年了。

很幸運的,我被朋友介紹,找到了在一本雜志做雜志編輯的工作。我滿心期待的打算在上海實現我的報復,可是年輕的時候的我,懷抱著理想,將其他一切,犬儒地視為糞土。一年自后,我寫了一封長長的電郵辭去了雜志編輯的工作。我說,我不愿意妥協,我不愿意說謊,我想要過誠實的生活,寫我真的在乎的文化。主編說那是我在雜志社一年的時間里寫過最打動他的文章,說來也是可笑。

然后我去了唱片公司做企劃,這個工作也沒有做長,我就對當代藝術產生了興趣。離開唱片公司,和朋友租了一個二層的小房子,開始做家庭畫廊,我住在二樓,一樓是展覽空間。我們邀請我們喜歡的藝術家在我們的房子里展覽他們的作品,當然也有我們的作品。做“畫廊主”的一年,大概是我生命中最窮的日子,因為其他的收入并不穩定,所以最窮的時候身上卡上加一起不超過三十塊,那年我23歲。我的一位前輩跟我說,別怕,年輕就該窮點。可是沒錢的日子,我算是過得足夠了吧。只有30塊的那天,我最好的朋友從紐約回來看我,我已經有兩個月未交房租,擔心隨時會被房東“抓住”,又擔心出去會把錢花光。我一個人坐在衣柜里默默的流淚,氣自己是在太窩囊了之后,于是離開了家,把身上的錢全部花光,買了零食可樂,下午朋友來找我,我們就在一樓的空間里聊文化聊藝術。

那段時間也土星落在我的太陽天平之處,我經歷了重大的改變,進入了全新的領域,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我感謝藝術,是藝術告訴我,我不是一個怪物,我不是一個孤單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我在這個世界上有我自己的位置,我作為一個藝術家的身份被接受。

那幾年里,我的心智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得到了很豐富的擴充。除了做作品的時間,我在畫廊與藝術中心做經理,在慈善基金會做藝術品拍賣募款,拍了短片,幫別人拍電影,拍廣告賺錢。

藝術在我心里依然美好,但最后藝術系統將我擊垮,我抗拒藝術的市場化,我抗拒將情感商品化,我抗拒藝術家將藝術看做印鈔機,我抗拒美術館與學術機構的腐朽與頹敗。于是,一下子,我徹底的蒙了。

我在朋友家樓下和他坐著哭了很久。我說我試過了幾乎所有的路,沒有一條道路是純粹的極致的。但是那天自后我做了新的嘗試,我開始在時裝系統里工作。

我本以為我找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但是最難熬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我的朋友被委任為某個大品牌的創意總監,他讓我去做他的團隊成員。那是我人生最灰暗的一年,那時候我開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土星回歸。

最灰暗的原因是因為,我發現大多數人是無法抗拒那種自毀式的墮落的,在自我滿足的引誘下,我們用最美好的言語去粉飾我們最骯臟的欲望。那一年我被現實打到谷底,看著自己的好朋友做最下流的事情,看著口口聲聲說要改變世界的人們做著最丑陋的勾當。

于是,這一年我離開了,我開始自我流放,在自我流放的過程中,我以外的找回了自己。這中間,我要感謝的人很多,但是最重要的是,我感謝“無?!薄o常告訴我這世界一切現象因為在變動中互相依存所以不會長久,也因為那些人在無常之中幫助我,我發現了接受自己的道路,我不在對他人感到憤怒,相反,我體會到他們的痛苦,他們被命運與不安全感同時在兩方面逼迫著,做出了自己也并不覺得驕傲之事,在心里埋下苦澀與悔過。

當我找回自己,當我不在對他人憤怒,我對自己的失望也不見了。

現在剛剛過了三十歲的我,在準備自己的時裝品牌的第一個系列,并且下定決心不再過問江湖之事,安心走自己的路,不再因為他人懲罰自己,依然單身,但是依然保持開放的純真的無畏的心,不害怕我的心帶我去任何地方,不害怕任何事情發生在我的生命里。

因為我知道,無所謂方向,無所謂去哪里,無所謂見誰,因為我在黑暗與羞恥中找到了自己,就不會再害怕迷失了。

昨天和朋友在聊各自的青春時光,我說高中時候讀的小說,我到了大學就不在喜歡。大學的我厭棄烏托邦,認為反烏托邦才是酷的。但現在得我,重新懂得了烏托邦作為一種愿景的美好。

就像那一次次心碎后不再相信“永遠”的我,在黑暗中重新認識到,我不需要期待永遠,但是我依然可以相信永遠,他作為一個信念存在就足夠了。

此刻的,我想愛每一個人,包括我自己,永遠,哪怕我只能愛一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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