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陽光透過宿舍的窗戶斜照進來,落在貼滿白瓷磚的水池上,留下一片耀眼的光斑,生銹的水龍頭往下滴著水,飛濺的水跡在陽光下透亮可辨,室內的空氣也漸漸變得溫暖,恍惚間有種又回到了夏天的錯覺。耳邊嘩嘩的水響像是不成調的曲,手中是水流冰涼的觸感,夏蕓停止了刷牙的動作,端詳起鏡子里的自己:
還未來得及梳理的頭發隨意耷拉著,睡意的淡去眼眸呈現原本的明亮,墨黑的瞳孔透著窗外的光亮,像晴朗夜空里的星光,遙遠而神秘。年輕的臉是柔美的曲線,盡管鼻子并不高,盡管嘴角還留有沒來得及洗干凈牙膏泡沫,但這些絲毫不影響她這張臉的青春年少、溫柔嬌好。
“真美啊”有人由衷贊嘆到。
“謝謝夸獎”夏蕓回頭一笑。
卻見室友周欣對著鏡子滿臉陶醉:“啊,原來早晨被自己的美貌驚醒是這樣的體驗?!?/p>
“不是被嚇醒嗎?”夏蕓撿起剛剛因驚嚇而掉落的牙刷嘀咕道,對于這個經常自我感覺良好的室友,她只能聳聳肩表示無奈。
“早上好,小蕓子”周欣打著哈欠邊說。
“中午好,大妞子,12點啦!”夏蕓洗漱完畢,看了一眼電腦桌面的時間,打趣道。
“請叫我女神,人類!”
周欣站在窗前,微微揚頭,讓陽光正好照在她的側臉上,而她的眼神竟也變得迷茫起來,好像自己真是沐浴圣光的天使。
那一瞬間夏蕓竟看得有些恍惚。
“咔~”鑰匙轉動鎖栓的聲音打破這瞬間的寧靜,夏蕓和周欣同時看過去。
門開了,程淑書鼻梁上架著圓框眼鏡、手里拿著大部頭安靜的站在那里,看著寢室剛剛起床的二人,似乎習以為常,輕嘆一口氣,不急不緩地拔出鑰匙,隨意問道。
“有沒有吃飯?”
“還沒呢?!毕氖|笑著說
“看到我難道你們不覺得飽嗎,像我這樣秀色可餐的人已經不多了?!敝苄缹χR子說道,她一臉滿足,表情像極了聽到魔鏡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是自己時的王后。
“我已經在食堂吃得很撐了,再吃就要吐了”程淑書吐出舌頭,眼睛翻白,一副要吐的鬼臉。
“我有面包吃”夏蕓撇撇嘴,想反駁卻想不出什么詞語,如果生活是一場電影,她覺得奧斯卡金像獎非周欣莫屬。
“哎,你們不懂。”周欣一臉懷貌不遇。
“人一生的浪漫,從自戀開始?!?/p>
(二)
“我想去買水喝?!毕氖|好不容易咽下一口面包說道。
“去吧,順便在宿管那里把水龍頭報修一下?!背淌鐣f完便繼續自顧自地看起了書。
“額”夏蕓看了一眼正在滴水的水龍頭,無奈地撓了撓頭。
“你好,你的外賣到了,請下來拿一下?!?/p>
“好的”周欣放下手機,雙眼楚楚可憐道,“蕓姐,幫我把外賣順上來唄?!?/p>
“我丫的~真想一面包砸死你。”
夏蕓掄起胳膊,揚著手中的面包,怒道。但旋即又泄氣的放下了,垂著頭,拖著鞋子向門外走去。
明亮的樓道里,粉塵在光束中緩緩下沉,夏蕓在光與影間穿行,腳步也變得輕快起來,像一個漫步奇境的精靈。
夏蕓一手把填好的本子遞給宿管阿姨,一手接過牛奶,“請問是2306的嗎?”耳邊正好傳來一個溫糯的聲音。外賣也到了,一切都剛剛好。
“哈,是的”夏蕓轉過頭。
四目相對
那一秒時間定格、空氣凝滯、世界靜止。
夏蕓清晰聽見自己心跳聲,咚、咚、咚......仿佛隨時可能跳出胸腔一樣,腦袋一片空白,忘了自己要做什么,懸在空中的手一時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她看著他,看見他鼻子上細微的亮晶晶的汗粒,看見他眼中倒映出的那個慌亂的自己,周圍的一切變得緩慢而清晰,連光線在靠近他的地方都變得柔和。
這是心動的感覺嗎?夏蕓享受著這微妙的瞬間。
“咳~”宿管不解風情地咳了一下。
兩人頓覺尷尬,相視一笑又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夏蕓小臉一紅,接過外賣,飛奔跑上樓,男孩在原地愣了愣,撓撓頭,便轉身離去。
夏蕓沖進寢室,隨手將外賣拋給周欣,坐到書桌前,一只手撐著腦袋發呆,腦海突然之間卻多了一個揮之不去的身影,連手中的牛奶與面包的味道都變得香甜起來。
“周欣,你認得那個送外賣的那個小伙子嗎?”趁周欣在享用食物,夏蕓不動聲色地問道。
“當然認識,3班的那個東北的漢子嘛,長得賊俊了”周欣抹了抹嘴上的油,色瞇著眼睛說道?!澳阋詾槲覟樯督洺|c外賣,每次看到他我都會手抖,那雙小眼睛老性感了,現在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啊。”
“噢,還以為你唯一能讓你激動的只有食物呢。”夏蕓若無其事地說,但又突然意識到自己為什么會對一個人的事情這么感興趣呢,在聽到與之有關的事后又感到莫名的煩躁,腦袋里嗡嗡響,也沒有聽清周欣后面的嘀咕。
“……”
“但最近兩天他好像參加拔河比賽去了。”
(三)
“你的外賣到了,請下來拿一下”電話里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夏蕓放下手機,她今天竟鬼使神差的點了一個外賣,雖然有點疑惑這聲音怎么感覺不對,但仔細想想自己只見過一次他,又怎么可能熟悉他的聲音呢,搖搖頭讓自己清醒,又照了一下鏡子,這才滿意地起身下樓去。
宿舍樓底層有些陰涼,長長的甬道見不到光照,戶外此刻陽光燦爛,出口處光與影彼此共生又完美分割。
陽光下少年倚墻而待,笑容溫和。夏蕓癡癡笑著回應,臉上泛起陣陣紅暈,害羞得底下頭,像個小姑娘一樣……(當然,這只是幻想)
且說夏蕓正下樓梯,發現地面傳來輕微的震動!
“歐巴,我的外賣,讓我先來”,人未到聲先至,正是周欣大喊著跟了出來,見她跑起來花枝亂顫,夏蕓連忙避往一邊,有些后怕地撫了撫胸口。
夏蕓走下樓梯,舉得陽光有些耀眼,待眼睛漸漸適應,看到周欣正跟一個胖胖的外賣小哥眉來眼去。
站在在陰影中的夏蕓感覺這個畫面有點滑稽,有點想笑,但怎么也笑不出來,忽然一股巨大失落感涌上心頭,一時竟覺得有點兒冷,便下意識的用手裹了裹衣服。前面一步外便是陽光充足的世界,夏蕓伸出手,在陽光中握緊,想抓住一絲溫度。
(四)
夜色漸漸覆蓋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班會后,夏蕓獨自走在路上,昏暗稀疏的路燈下行人三三兩兩。橋洞邊一位中年婦女用小三輪車買著水果,風撩撥著她沒有扎緊的幾縷頭發。
夏蕓心中一動,買下四顆蘋果,禮貌地說了聲謝謝,便轉身步入橋洞。夜里的橋洞似有點冗長,洞口有微光,見那邊燈火漸亮,聞那邊人聲喧鬧。走出橋洞,從黑暗踏入光明那一刻,像是從一個世界走進另一個世界。
走神間,夏蕓感覺有一只手出現在她的肩膀......
出于遇到危險時本能防衛,夏蕓頭也不回一個肘擊,緊接著卻聽見一聲慘叫。
夏蕓急忙回頭,心中暗道是哪個有慧眼的色狼打本姑娘的主意,咦~這聲好熟悉。
“呀~是你!”夏蕓幻想過許多相遇的場景,但決沒想到會是這樣......
“你沒事吧,對不起?!?/p>
“咳咳~沒事.......姑娘好寸勁?!蹦侨巳嗔巳喽亲?,笑著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夏蕓又驚又喜,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但這種奇葩的相遇方式倒是打破了兩人間緊張和疑慮,他們就邊走邊聊了起來,從介紹自己到各自奇葩可愛的室友、從歡樂的寢室生活到沉悶的課堂、從食堂的飯菜到校外的燒烤......兩人一點不像初相識,倒像是久別重逢的故人。這讓夏蕓想到了許久以前看到的一句詩“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p>
夏蕓得知了他叫許黎,很好聽的名字,不禁在心里默念了幾遍。
路過一個夜間小攤,晚風包裹著湯包的鮮香涌入鼻尖,兩人同時頓了頓腳。
許黎會意買過來一籠湯包,夏蕓雙眼放光,原本想樹立淑女形象的想法蕩然無存,吃貨的本質即刻顯露出來,迫不及待的將筷子夾著的湯包一口吃下,然后滿足地瞇起眼睛,一邊嚼一邊對許黎說。
“好吃,你也吃吧?!?/p>
“嗯。”
食物拉近了兩人的距離,看著對方塞進湯包后鼓起的嘴巴,相視一笑。宿舍樓下,兩人很自然的交換了聯系方式,夏蕓拿出最大的一個蘋果塞給許黎,“謝謝你的湯包,再見”
“再見”許黎微笑著回應。
夏蕓蹦蹦跳跳回到寢室,一邊哼歌一邊旋轉著將蘋果放分放到室友的桌上。來到周欣桌前,夏蕓拿出最后一個蘋果,張大嘴,但沒有咬下去,極為不舍地放到了周欣桌上。
胃暖洋洋的,夏蕓想到了以前在書上看到的一句話?!叭藗冇梦兜来钣?,一塊面包說早安,用一杯牛奶說你好,食物本無意義,卻在人與人傳遞間包裹著愛于溫暖?!?/p>
(五)
夏蕓躺在床上,打開QQ,把許黎的備注改成“湯包”,隨后像小孩子剛剛惡作劇完一樣咯咯傻笑。
在聊天框里打好了一排字,然后又刪掉,反反復復,被窩打了好幾個滾,最終剩下“你在干嘛?”四個字,頓了頓,夏蕓按下了發送鍵,
屏幕同時出現兩行“你在干嘛?”。前面那個是“湯包”發來的......
“當我在想你的時候,而你正好也想起我?!?br>
我想,這大概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