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笑口常開,一輩子老實本分,村里人說她傻的沒心眼。
奶奶說她小時日本入侵小鎮,爸媽倉亂逃跑,帶不了這么多孩子,襁褓中的她被放在了玉米地里,萬幸沒被野狗叼走,日本人退去,爸媽才在田里拾回她。
最饞的是奶奶做的魚,把魚肉搗碎,湯汁得以充分入味,灑一層香菜,湯汁冷成凍后,更是美味。我是家里的獨苗,也不惹事,得奶奶寵,知我愛吃雞腿,每次殺雞,都把腿卸下來,裝進青碗,放在碗柜第二層的最深處,等姑家的孩子回家后,才端出來,看著我吃的滿嘴油,奶奶蒲扇般布滿褶皺的臉就舒展開了。做了可口的飯菜,也總跑到我窗口,喊我來吃。她愛吃薄荷糖,過年時,總行三里地,到鎮上買一斤,說薄荷糖入口冒涼風。
小時候沒有人給我念安徒生,奶奶卻給我講了不少鬼故事,這些故事是奶奶小時候聽的,一代代傳了下來。說一人夏夜乘涼,路人端了碗胡蘿卜給他嘗,他用盡力氣也咬不動,回屋點了煤油燈看,原來是一碗人的手指,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晚上進食了。還說晚上在山上走夜路時,若覺得有人拍你肩膀,萬萬不能回頭,因為山上多狼,會跟著人,把前腳翹起,搭在人的肩膀上,一回頭就咬斷了喉嚨。奶奶的故事多驚悚也精彩,不比魯迅筆下的“美女蛇”遜色,可惜她生在貧農家,念不成書。
奶奶應該學播音主持,看電視時嘴總停不下來,堪比“黃建翔說足球”,爺爺離世后的一段時間,她不敢獨住,大哥和我輪流陪,我貪玩,總是很晚才去,奶奶會一直點著燈等,電視不看的時候,她也一直開著,說有個聲響就像有人說話,再看電視劇時,她還是解說,卻覺得她看不懂了。
我初中去了縣里念書,兩周回家一次,家落在山腳下,每次回去都要爬一段陡峭的山坡去,奶奶患了冠心病,小葫蘆一樣的救心丸總放在口袋里,有次周末回去,家里沒人,心里著急,找遍前屋后院也不見奶奶,最后在回家的山坡下找到她,心里生氣,埋怨她到處亂走,她見了我,笑的開心,說算著我今天回來,去村頭買了肉,讓我先走,她走的慢,等我到了坡頂,回頭看,她還在山坡下,走幾步就停下來歇會,眼淚流了下來。
奶奶在我高二那年走的,出殯時,我跪在靈幡前怎么也哭不出來,因為我知道奶奶的一生是圓滿的,她的傻氣也是福氣,不爭,是入世出世的大智慧。
最近總夢見奶奶站在老家的土房里,手里端著手機給我發短信,她不會用,發給我的多是空白,知道她是在念著我。
奶奶,我們天上見。
感謝閱讀,愿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