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贛:不只《地球最后的夜晚》,新一代作者導演應該如何在大環境里生存?

《地球最后的夜晚》于互聯網上引發巨大爭議,觀眾對此片的評價趨向兩極,大部分都在罵“看不懂”,貓眼上出現了奇特的2分平均分,而仍有小部分觀眾是他的忠實粉絲,只是這些少數聲音幾乎被鋪天蓋地的謾罵蓋過了。


比較之下,外媒的評價雖然也是一致差評,但相比中肯了很多,最多的負面評價在于,畢贛這部《地球最后的夜晚》并沒有超過他令人驚嘆的處女作《路邊野餐》,這對于一個以風格化見長的作者導演來說,是極大的弊病。一部分忠實的追隨者認為,年輕的導演畢贛是因為第一次受到資本牽制,從而作出了這部他自己也不達預期的《夜晚》,而這個觀點也經常受到挑戰,因為我們尚且不知道畢贛到底是想往商業片發展,還是會繼續小眾的、藝術電影的道路,即使《地球》已經給了我們一些暗示。

如果暫時忘記《地球》,回顧他的處女作《路邊野餐》,也許26歲的畢贛能讓我們重拾一些對他的敬意。以下內容由我翻譯自外國影評網站A.V. FILM.


畢贛的處女作中《路邊野餐》中,他像一個試圖失去尾巴的逃犯一樣,在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地方尋找自我。它用鉛筆素描勾勒出了一幅亞熱帶黑色調的草圖:陳升(導演的叔叔陳永忠),一個改過自新的黑幫分子,現在在中國煙霧蒙蒙的貴州省擁有一家小鎮診所,他聽說和自己關系疏遠的同父異母的弟弟“老歪”(謝理循飾)可能會把他的侄子賣掉,于是決定收養這個即將進入青春期的侄子。盡管這部電影中充斥著黑社會殺戮情節,也有穿人字拖出現在游泳池的社會底層人,但不會有人把它誤認為犯罪電影。相反,畢贛抓住黑色小說中令人追悔莫及的部分,放棄了其他部分,在有限的預算下創造了一種沉思般的夢境狀態。



《路邊野餐》將世俗與神秘(無法解釋的未解之謎,“野人”生活在森林里的相關報道,等等)融合在山坡和破碎的混凝土背景下,《路邊野餐》自由地在現實與時間中穿梭,不禁讓人想起阿彼察邦·韋拉斯哈古(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的作品。畢贛是中國苗族人民中的一員,似乎以Weerasethakul為榜樣;《路邊野餐》幾乎整部影片都受到這位泰國電影制作人的影響,其意境與韋拉斯哈古的作品一樣兼具有個人特色和文化特色。陳升幾乎耗費整部電影的時間尋找一些人或一些事:尋找他的侄子衛衛(羅飛揚飾);為了履行對一位老同事(趙大慶飾)的承諾,尋找一個名叫愛人的男人;尋找演奏苗族民間樂器蘆笙的音樂家;尋找穿過河流的路。

畢贛是一位電影人也是詩人,他的詩意蘊藏在電影中。他幾乎把每一個鏡頭都視為更深一步抒發電影直白詞語的機會,在這些詞匯中,迪廳的玻璃球和后視鏡都具有隱喻意義,水則代表時間。在《路邊野餐》眾多神秘的鏡頭變換,在潮濕的地窖中勾勒出V字型,從一場關于謀殺的討論,到一杯在地上的傾翻的水,再到陳升與當地一些惡棍之間進行的打斗。電影時常出現時鐘和火車畫面,是時間和可預測的一種象征,也代表了在封閉的線路上運行的旅程。或許,這更像是一場充滿失落、遺棄和遺憾的心靈之旅。如果任何一個特定的場景被發現是一個夢的序列,我們并不會感到震驚;這是凝重詩意氣質的一種表現,他們都不是。



《路邊野餐》中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個人、每一件事,似乎都來自同一個潛意識,以圓形運動和彎道映射到畢贛的作品中:41分鐘不間斷的鏡頭連續拍攝跟隨陳升穿越一個虛構的村莊,或步行或租用摩托車,停歇去理發,一段去尋找裁縫店的路程,一場露天音樂表演,與本地人的不歡而散,而這些人似乎是他這個有前科的人過去的縮影,甚至更甚于他所認識的人。這個占據了整部電影三分之的場景,看起來似乎與《路邊野餐》的其他部分大相徑庭,它的野心勃勃令人抓狂——導演的方向發生了驚人的變化,非科班出身的演員們的演技也令人驚艷——縱使在技術方面并不完美。可能一位老道的電影人不會這么輕率。畢贛,畢竟正值年少輕狂的25歲左右。

“我認為長鏡頭拍攝的技術缺陷是它如此成功的一部分原因,它們是最明顯的線索,證明這是在真實攝像機鏡頭下發生的,而不是像《鳥人》或《地心引力》那樣通過電腦后期制作完成。盡管在這些電影中,你有時能看到接縫,但在這種情況下,接縫是,比如說,攝像機在不同的操作者之間傳遞的位(序列記為3位)。這讓我有點困惑,但也證明這里沒有后期制作的伎倆,因為一個擁有計算機合成圖像技術的導演是不會留下這樣的“錯誤”的。

我不太喜歡其他一些不完美的地方,比如可能是一個不太好的的廣角適配器造成的鏡頭的奇怪抖動,但我確信,影片的長鏡頭拍攝和影片其余部分在風格上的迥異是有意為之,而不是出于權宜之計/缺乏經驗/其他原因。值得注意的是,這個村莊是電影中唯一一個虛構的地點,還有路邊野餐(引用陳升的詩集中的名字,電影的中文標題)強調了空間,比方說村莊這個想法就是處在現實邊緣的有限空間,畢贛比斯塔奇斯基一家更接近塔可夫斯基,因為他對內部發生的事情的“理性”解釋漠不關心。而長鏡頭的拍攝對于解開這個謎來說是至關重要,因為它在所有可以解釋電影其他奇怪的事中位居首位:沒有剪切和電腦合成鏡頭意味著場景中沒有任何東西比其他東西更“真實”或更“不真實”,至少在沒有單一視角的情況下是這樣。(這一場景大部分時間里,陳永忠都沒有出現,有一個特別精彩的鏡頭,攝像機在一條狹窄的小巷里抄近路,在他的一個目的地捕捉到了他。)

我曾經在The Close-Up播客中聽了對他的采訪,他提到了拍攝工作中缺乏設備和資源。為了完成拍攝,他不得不向電視臺借了一部攝像機,還回去后再借另一臺。絕對闡釋了什么叫物盡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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