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也只有遇見愛情，才會讓強硬的人柔軟下來吧。

他半夜里醒來，他說過每次在她家他都睡不穩，大概是他們兩個人復雜的關系讓他感到有壓力。他不想傷害她，但卻又經不起誘惑，所以經常陷入自我矛盾中苦苦掙扎以致無法自拔。他背對著她，她也讀懂了他的心思，于是靠過去，柔軟的胸部抵住他布有紋身的背部，將頭靠在他的頸脖處，在他耳邊輕輕地說：“別擔心，要活在當下。”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用手握住她的手。隨后呼吸均勻，沒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直到天亮。

迷糊中她聽到他說：“又下雨了。”

她睜開眼看了一下被窗簾覆蓋的落地窗，并沒有把事情放在心上：“沒有下雨?！?/p>

“真的下了?！?/p>

“沒事，沒有下?！?/p>

他靠過來抱住她，把臉埋在她的頭發里，將她的雙腿夾在自己的雙腿之間。整個房間都飄著她剛收到的尤加利花葉的味道。

她總覺得，他像是自夢中向自己走來，有重重云霧將他包圍，她看不清摸不透，但是她能感知：她感知得到他冰冷皮囊下那顆熾熱心臟，她感知得到他堅硬骨骼之上柔軟的軀體，她感知得到藏在他銳利的藍灰色雙眼之后溫柔躍動的腦電波。她深知自己永遠都無法得到他，但是她不在乎，也由此讓他成為自己的一種永遠都無法戒掉的癮。

他走的時候很安靜，無論是起身、穿衣，還是到最后整理背包，出門，都是輕輕的，就像他愛她一樣。這就是他柔軟的一面。她知道他可能再也不回來了，但是并沒有感到哀傷，她將自己埋在被褥之間，昨晚的余溫重重包圍著她，使她沉醉夢境無法徹底清醒。她在半夢中抱過他，和他吻別，完全看不清他臉上復雜的表情，或者說不想去看清，因為這樣的記憶只會讓自己在未來變得更加優柔寡斷。

她不知道他是幾點走的，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她起身去打開窗戶，發現陽臺是濕漉漉的，就想起了他為什么那么在乎下雨與否。從前他來她家過夜，第二天總是下雨，仿佛就像詛咒一樣。他痛恨下雨，痛恨濕漉漉的環境。而雨水總和他們的愛情掛鉤，這大概就是為什么他變得那么沉重的緣故吧。

她突然覺得冷，于是找煙抽。發現他在她的桌上留了半包煙，只因昨晚她告訴他，她的煙抽完了。他總是那么細心，很多事情他不會說，但是他會做。香煙是她從前和他在一起時愛抽的牌子，但是在他們分開時她就放棄了這個牌子，但是他沒有忘記。她點燃一根煙，深深吸一口將尼古丁統統送進肺部，各種化學反應讓自己的思緒一下子清醒了過來，自己所能感知到的一切逐漸變得清晰。直到那一刻她才哭出聲來。

這是她們給愛情的最后儀式。他停住了，就在她的記憶里。他逐漸變成了過去，兩條交織的線在纏繞許久后終于找到了突破口，便又繼續向未來無限延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