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朋友們,我是你們的千哥。非常抱歉這個《千哥創業談》公眾號一直沒能更新。從今天開始,我會把我的所有的故事告訴你們。這部《創業那些坑》小說,是我歷經半年時間寫下的創業故事,希望我的所有的經驗,能讓你們在創業的路上少走彎路。
感謝你們多年來對我的關愛和幫助,愿你們事業興旺,一生幸福平安!愿你們功成名就之后,回饋社會,服務大眾,幫助更多需要我們幫助的人!
《創業那些坑》自序: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在“知乎”上以回答問題的方式,隨手寫下了自己以前的一些創業經歷,卻沒有想到,這篇名為《現在的年輕人,你們知道創業是怎么回事嗎?》的貼子,在短時間內居然獲得了8萬多的瀏覽量,近200條回復。至今,每天還有一些創業者加我的微信,希望能夠得到更多的指點和幫助。
剛過不惑之年,一方面我感嘆人生短暫,太多的經驗和教訓還沒來得及總結和反思。另一方面,我又經常遇到更年輕的一輩,他們對人生和未來充滿了幻想和期許,但又在創業道路上毫無經驗。有的人費勁周折不得要領,有的人遇到挫敗之后走向沉淪,有的人前方明明有很多陷阱,卻依舊懵然無知地繼續前行……
這些所見所聞所想,最終在我內心匯成一個聲音:把更多的所見所聞寫下來,不管是成功的,還是失敗的,就算是再微不足道的經驗,如果能夠給后來者以啟示,能夠使人少走彎路,不走錯路,或許也是很有價值的。
既有志于此,我也就收集和整理了自己和一些身邊朋友的創業經歷,在一些師長的指導下,匆匆完成了這部創業題材的小說。里面絕大部份故事情節,都源自真實的案例。
和主人公張小海一樣,很多創業者在出發之前,都是信心百倍,躊躇滿志。然而,生活卻往往比文學作品更加荒誕不經,更加殘酷無情。
我們常常期待一個圓滿的故事:主人公經歷了無數磨難,在柳暗花明的種種奇遇下練成了絕世武功,最后華山論劍成功名就。而現實卻是,他歷經千辛萬苦費盡周折,到頭來卻慘淡收場一地雞毛。
許多創業團隊都曾有過無數豪情壯志和美好的愿景,其間也擁有過很多鼓舞人心的時刻,但如果有人對每一個關鍵環節抽絲剝繭,就會發現一些看似成功的表象,不過是脆弱的一現曇花,有的更是迷惑人心的罌粟;而深層次的問題,卻被他們有意無意地掩蓋和忽視,最終成為導致失敗的禍根。
作為一些事件的親歷者,每當我去梳理這些往事都深感痛惜,但又無法逃避——那些失敗的經歷最終都會如同淤泥沉積下來,堵塞住我們身體里每一根血管,然后以夢魘的形式把人從深夜中喚醒。
而如今,我們需要更加深刻地復盤、反思和總結,找到那些導致失敗的原因。雖然每一個人的成功很難復制,但我相信,大多數人失敗的原因都有近似相同的邏輯。
找出這些答案,也許就能幫助自己,或者能幫助他人,在我們下一次出發之前排除掉那些走不通的道路,躲開一些詭譎的陷阱。
我也希望通過這部微不足道的小說結識更多的、正在創業的朋友。如果我們有緣的話,也可以將你的故事告訴我,通過我羸弱的筆力呈現給世人。
好吧,我們主人公的創業故事就此開始!
第一章
(一)轉讓中小學課外輔導機構,張小海第一次創業失敗
北門市,“銘優教育”中小學課外輔導機構。
正值下課時間,學生們陸續從教室里走了出來。門外的一些家長早已經等候多時,他們將自己的孩子接走后,“銘優教育”又恢復了寧靜。
今天是星期六。杜若忙完了一下午的工作,回到辦公室里稍作休息。
她翻開本子,拿起筆,準備寫今天的工作總結。
張小海推門走了進來,徑直走到辦公桌前坐了下來,一句話也沒說。今天的氣氛和往常有些不一樣,屋內安靜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兩天怎么沒看見濤哥呀?”杜若問道。
張小海往后一仰,整個身子靠坐在椅背上,嘆了一口氣:“他是不會再來了……”
杜若一愣,放下筆,好奇地問道:“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張小海慢慢站起身,皺起眉解釋道:“前天晚上易濤告訴我,他的父母不同意他做生意。他要求退掉所有股份。”
誰都沒有想到,“銘優教育”開辦了不到三個月,易濤就要這樣中途退出了。
“他要退股那就退吧,如果想走的話,強留也是留不住的。”張小海有些悵然若失,“這么多年的同學感情,看來也是靠不住的。”
“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嗎?”杜若輕聲問。
張小海思索片刻,神色凝重地說:“易濤在退股之后,我們的資金會十分緊張。如果還沒多少收入的話,機構恐怕難以運轉。”
“他這樣走了,也會缺一個數學老師,教學任務會打折扣。另外,現在招生工作也不順利……這些都是迫切要解決的問題。”
“但最棘手的是,之前我做這個項目,沒有任何教育行業背景,只是作為股東臨時幫一下忙。易濤這一走,連個專職負責的人都沒有了。”
張小海用求助的眼光看著杜若,繼續說:“能不能幫我問一問,看看誰愿意來當這個負責人。最好是有教育資源,能夠全職參與。”
杜若合上手中的本子,想了想說道:“我手里還有些錢,可以把易濤之前的股份接過來,你覺得怎么樣?”
“你不是還在念書嗎?有時間和精力一起創業嗎?”張小海的眼睛一亮,語氣卻有些遲疑。
“時間倒沒什么問題。反正我研究生也快畢業了。”杜若說,“這兩個月,一些業務我也逐漸熟悉了。”
“最重要的是,我也想做點事,而不是每天過著平淡的生活。”杜若補充道。
“那太好了!”張小海心中的擔子仿佛一下輕了許多。
“銘優教育”所面臨的資金壓力,隨著杜若的加入暫時得以緩解。數學教師的空缺,也可以通過招聘的方式補充。唯獨生源的問題一時難以解決。
中小學課外輔導,是由老師在課余時間,向中小學生增補知識,或者進行應試強化練習。
一般來說,這種輔導班有兩種模式。一種是一些老師在家,或者在一些小的場所,開小班輔導學生,生源基本靠熟人介紹。
另一種就是有“社會力量辦學許可證”的正規機構,生源除了熟人介紹之外,更多的需要市場化運作。
不管是哪一種,有教育資源的團隊在生源上就有優勢,他們可向一些學校的老師提供兼職上課的機會,而這些老師也會自帶一些學生過來。
之前生源的問題一直是由易濤負責。現在易濤走了,有些關系也就斷了。張小海和杜若只好在留住現有學生的同時,繼續努力開展各項工作。
按照新的分工,杜若負責內部的具體事務管理,張小海全力解決招生問題。
不久,杜若從自己的母校,北門師范大學校找了一位數學專業大三的學生做兼職教師,補上了易濤的空缺。
這位大學生雖然拿到了“教師資格證”,但還缺乏相應的教學經驗。剛剛接手教學任務,她就表現得有些手忙腳亂,于是杜若從頭開始,一點點耐心地指導她。
張小海聯系了一些當老師的同學和朋友,他們答應幫忙帶一些生源。他還雇了幾個臨時工,在一些學校門口發放傳單,又讓他們在周邊小區和一些街口布置了“銘優教育”的固定攤位。工作之余,杜若也會幫著張小海做招生工作。
半個多月過去了,張小海和杜若努力奔走。然而,招生的情況仍然不太理想。
由于機構也沒什么名氣,一些家長對他們的教學能力持懷疑態度。而張小海和杜若的熟人朋友,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介紹很多的生源。
一天,張小海口干舌燥地回到辦公室,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咕咚咕咚”灌了不少的水。
杜若下了課來到辦公室,一進門就看見張小海氣喘吁吁的樣子。
“怎么樣,今天還是沒什么收獲嗎?”她關切地問。張小海無奈地搖了搖頭。
二人四目相對,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辦公室就像一個沉寂的池塘。
“現在咱們的資金還剩多少?”張小海首先打破沉默的局面。
“除開預支的場地費、水電費,剩下不到八萬。”杜若拿出紙和筆,略微算了一下,“這段時間進賬很少。算上工資、房屋水電費、書本雜費等,每個月的開支差不多要一萬五左右。照這個情況……”
“晚上一起吃個飯,再好好商量商量。”張小海打斷杜若。雖然他也沒有更多的辦法,但兩個人能在一起多想想,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兩人下班后,在北門師范大學附近找了個地方。這家名叫“荊州烤魚”的餐館味道不錯,張小海以前來過多次。里面人頭攢動,生意火爆。
張小海點了一條烏江魚。香氣四溢的烤魚上桌之后,他們卻遲遲動不了筷。
“杜若,你覺得我們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招生的事情,始終是個大難題。”杜若捋了捋耳發,憂心忡忡地說,“咱們機構成立的時間不長,有些家長不放心把孩子送過來。一些老師,教學經驗還比較欠缺,授課的效果也不太好。”
張小海無奈地笑了笑:“是啊。可我們現在資金也很緊張,很難請到一些經驗豐富,又有名氣的老師。”
杜若補充了一句:“還有易濤的姨媽,王麗萍。你知道的,她以前的做法影響也很不好……”
“這不是小海嗎?啥時候來的,也不跟我打聲招呼!” 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只見一位中年男人拿著一個手包,從飯桌側面經過。這人四十多歲,頭發精短,體型偏瘦。
“表哥!這么巧你也在這里吃飯啊。”張小海抬頭一看,趕緊站起身。
張小海拉開身邊的一張椅子,一邊向杜若介紹:“這是我表哥,吳東方。”
“我不是給你說過嗎?我在這開了一家烤魚店。”吳東方拍了一下張小海的背,順勢坐了下來。
“哦……”張小海恍然大悟般點點頭。
吳東方早年是北門市建設銀行的職工,后來下海經商,在成都和北門都有生意,他大多數時候在成都,有時會回北門來看看。
“沒想到今天在這碰到你。”吳東方說。他看了一眼杜若,向張小海問道,“女朋友啊?”。
“不是不是。同事。”張小海笑著說。杜若也有禮貌地一笑。
“聽說你辦了個課外輔導班?”吳東方問道,又吩咐服務員加了兩個菜,“現在小孩的錢最好掙了,你做得還不錯吧?”
“掙大錢就不指望了,現在只能算是勉強維持吧。”張小海苦笑著搖搖頭。他不好意思說出實情,心想要是再這樣下去的話,估計要喝西北風了。
吳東方夾起一塊熱氣騰騰的魚肉,放在嘴里嚼了嚼,說道:“弟弟啊,別灰心,做生意有時候就是這樣的,東方不亮西方亮。不去做,你永遠不知道是賠還是賺。”
“就說我吧,最開始租下這店面的時候,我弄了個咖啡館,好好裝修了一下,覺得大學生肯定都喜歡這調調。”
吳東方放下筷,扭了扭脖子,接著說:“可結果呢,我還不是想錯了。開了不到半年,每天沒幾個人,來的大多都是蹭免費空調的,點一杯咖啡就坐一下午。這百十來塊的進賬,連房租都掙不夠!”
“后來,干脆我也不賣什么咖啡了。民以食為天,不管怎么說,這幫學生總得吃飯吧,又改成烤魚店,這才賺了些錢。”
吳東方指了指停在門口的一輛寶馬:“這不,前段時間剛換的。這生意要是做好了,賺錢那是分分鐘的事。”
吃完了飯,張小海回到家,靜靜地躺在床上,腦海中不斷響起吳東方說的那些話。
“東方不亮西方亮……”
第二天,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張小海和杜若又重新坐到了一起。
“咱們的情況,你也知道……”張小海抬起低下的頭,疲憊地說,“照現在的資金消耗速度,我們很難再多支撐幾個月。不如盡早把機構轉讓了,可能還能減少一些損失。”
杜若臉上露出一絲吃驚的神色,但似乎也預料到有這樣的結果。她點點頭,沒再說別的。
“對不起,沒能讓你跟著我賺到錢。”張小海有些沮喪。
“沒事。做生意有賠有賺,很正常。這也是很好鍛煉自己的機會,對吧?”杜若松開緊咬的嘴唇,淡然一笑。
兩人都安慰著對方。“銘優教育”畢竟是他們的初次創業,沒人能保證在創業的路上一帆風順。
接下來的半個月,他們在一些中介發布了“銘優教育”的轉讓公告,不久就有好幾批人前來詢問考察。
經過幾番討價還價,一位中年婦女表示愿意以二十萬接手。據說她的丈夫在一所中學當副校長,有著資深的教學經驗和豐富的人脈關系。
“銘優教育”總算有了一個好的歸屬。張小海的心里五味雜陳。
這里早已成為他的第二個家,連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而現在這個“家”不久就會有新的主人。這幾個月的創業經歷雖然不長,但感覺就像在撫養自己的孩子。而他和杜若卻只能將孩子拱手送人。
轉讓之后,除去張小海找父母借的兩萬,張小海和杜若連同一些固定資產、房租和轉讓費,總共拿到了十八萬。
算下來,他們這次各自損失了一萬多塊。雖然錢不多,但也足夠讓他們嘗到失敗的滋味。
歷經近半年的時間,張小海的第一次創業最終以失敗收場。
弄成這個樣子,張小海只怪自己的創業經驗還是太少。
(二)易濤鼓吹投資回報,動員張小海一起創業
時間回到2012年7月中旬的一天。
下班之后,張小海騎著自行車,穿過擁堵的街道,在炎炎夏日的熱浪中,慢悠悠地回到家里。
他洗了個澡,伸了個懶腰,順勢躺倒在沙發上。
去年大學畢業后,張小海在父親的安排下,成為市文化局文化市場稽查大隊的一名臨時工。時光總是不經意地匆匆離去,一轉眼,這份工作也滿一年了。
“小海,你的公務員成績是不是該出來啦?”張小海的母親端著一盤菜,從廚房里走出來,看了他一眼問道。
“嗯。”張小海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眼晴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
張媽媽把手中的菜放到桌上,拍拍他:“快起來,這回考得怎么樣?快給媽說說。”
張小海一句話也沒說,坐起身徑直向洗手間走去。
“你該不會是又考砸了吧?” 張媽媽解下腰上的圍裙,頓時有些著急。
“不知道。”張小海從洗手間里出來,模棱兩可地說,“反正面試沒通知我。”
“這孩子,怎么連自己的成績都不關心啊。這都考了兩次了,還考不上怎么辦?”張媽媽搖搖頭,滿臉不高興。
張小海的父親從臥室里走了出來,看了母子二人一眼說:“別打擊孩子了,兩次算不了什么,繼續努力吧。”他倒了一杯酒,坐在桌前,“大不了明年再考嘛。來,吃飯。”
張小海沒再說話,低著頭喝了一口碗里的南瓜粥。桌上擺放著他平時愛吃的番茄炒蛋、土豆絲、香腸和鹵鴨,但此刻他卻沒什么胃口。
草草扒拉了幾下,張小海回到了臥室。
張小海出生在一個軍人家庭。早年父親從部隊轉業后,在北門市文化局工作,退休前是副局長,母親是一名幼兒園老師。
在填報高考志愿的時候,張小海選擇了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刑偵專業。這是父母對他的要求,他們希望張小海畢業后能夠考上公務員,成為一名人民警察。
但從內心來講,他實在是不喜歡這樣的安排。公務員是個穩定的職業,穩定是穩定了,可又有什么意思?
雖然當警察也比較神圣,很具有挑戰性,但相比那些名人傳記,史蒂夫·喬布斯、比爾·蓋茨等人的創業故事更讓人著迷。還不用說,改革開放這三十多年里,有多少人把握住大的趨勢,成為時代的弄潮兒,邁入了億萬富翁的行列。
而在同一個時代,自己的父母工作算是十分穩定了,但又能怎樣?父親退休前坐上了副局長的位置,卻也只能和絕大多數公務員一樣,拿著一些死工資。
軍人出身的父親,為人還算正直清廉,接受不了官場上的一些潛規則,更不用說用權力去尋租——雖然這是很多年前,體制內很常見的事情。
隨著這些年從上到下反腐的力度越來越大,又想當官又想掙錢的路子越來越窄,一不留神人就進鐵窗了。
父母經常給他說,平淡是福。最開始,他也試著去接受這種觀點。大學畢業后,他回到了北門市,一邊干著現在的工作,一邊報考著公務員。
可漸漸地,張小海看著機關里、隊里那些老同志,平平庸庸地過完這一生,一想到他們的今天就是自己明天,這一眼望到頭的生活常常讓他煩悶無比。
以后就算考上了公務員,這種乏味的日子又有多少變化?
突然,手機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張小海靠在床頭上,掏出了手機。原來是易濤,一個從小玩到大的老同學打來的。
“小海,好久不見!”電話接通,那邊的聲音有些興奮,“最近忙些什么呢?”
“老樣子啊……在文化局上班。”張小海慢吞吞,有氣無力地回答。
“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吃個飯,有個大事跟你商量!”易濤的口氣,瞬間變得有些嚴肅。
張小海笑著說:“你還能有什么大事?”
“別問那么多啦,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易濤的語氣很堅定,就好像張小海一定會答應他似的。
老同學許久不見,在一起吃個飯也很正常。剛才晚飯的時候,張小海沒吃多少東西,這會兒肚子倒也餓了。
沒多想,張小海和易濤約好了地點,便結束了這次通話。
他們在一家餐館見了面,兩人分別落座,點好了菜,張小海問起易濤的近況。
“除了教書,還能干什么?”易濤說,“我去了成都,在一所中學當數學老師,養家糊口唄。”
“怎么又到成都了?”張小海有些納悶。記得上次見面的時候,易濤還在北門一所初中當老師。
“我通過一個熟人的關系考調進去的。那里的工資比這邊要高很多。”
“不說這個。這次放暑假回來,正想找你說個事……”易濤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眉頭一挑,笑著問,“你一個月大概掙多少錢?”
張小海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這么興奮,只好說道:“兩千多塊錢吧,怎么啦?”
“兩千多?干啥勁!”易濤用筷子拔了一下吃了一半的紅燒魚,一臉的嫌棄。
張小海苦笑道:“不干,我喝西北風去?”
“沒意思。”說完,易濤擺出一副神秘的樣子,“想不想掙大錢?”
張小海哈哈一笑。心想你一個教師還能掙什么大錢。不過……說不定易濤真有什么好點子。
“趕緊說,別賣關子!”
易濤放下筷子,將酒杯中的啤酒一口喝干。幾杯下肚,他有些微醺。
“我們學校有個老師,他在成都辦了一個輔導班,你猜每個月他能掙多少?”
張小海一聽來了興致,隨口說了個數:“七八千?”
“七八千?太少了。”易濤不屑地說,“兩萬!而且沒有什么開支。”
張小海有些驚訝。真是隔行如隔山,沒想到辦個輔導班,一個月收入竟然有這么高。
“他只是臨時在家里帶帶學生,就能月入兩萬。如果能多開一些課程,收更多的學生呢?每個月的收入起碼十萬上下!”
張小海的心噗通狂跳了幾下。按這個算法,用不了一年的功夫,誰都能成為百萬富翁了。
易濤看到張小海有些動心,繼續說道:“怎么樣,咱們要是能辦個輔導班,你想想以后會怎么樣?”
“沒這么簡單吧……”張小海慢慢冷靜了下來,問道,“我們有辦班的條件嗎?”
易濤又倒了一杯酒,說道:“要是小打小鬧,這沒問題。我自己也可以搞一個,就和我那個同事一樣。”
“不過他不是沒有風險。像這種非正規的,有人舉報投訴的話,教育部門會取締的。現在有些地方管得很嚴,不允許我們在外邊做這個。”
易濤夾了一顆花生米,邊嚼邊說:“要干,就要辦一個正規的輔導機構。租一間一百平米左右的場地,可以容納四五十個學生。按每人每節課收費四十至一百元來算的話,年收入至少百萬。”
張小海點點頭,示意易濤繼續說下去。
“關鍵在于,要有一張‘辦學許可證’。這個證每個地方都有名額限制,而且審核很嚴格,不太好搞。”易濤給張小海倒了一杯酒,“你爸不是在文化局工作嗎,看看老爺子有沒有什么門路。”
張小海想了想,然后說:“這樣……回去我問問,再告訴你。”
易濤見張小海答應了,興致更加高昂,說話也更利索了:“然后就是資金問題。如果你愿意的話,咱倆一人出十萬塊錢,就在北門做這個項目。”
“那你成都的工作怎么辦?”張小海有些疑慮地問。
“這簡單。”易濤的臉色紅潤,他鼓起眼睛說,“只要你能搞定‘辦學許可證’,我馬上把成都的工作辭了,到時候咱們一起創業,當大老板!”
“你什么都不用管。我找兩三個老師來上課,你每個月分錢就行了。”他端起杯,主動碰了一下張小海的杯子,先把酒干了。
“等你好消息,爭取在我暑假期間,就把這事辦下來。”
晚上回到家,張小海把這事告訴給了父親。事先他盤算了一下,這些年他存了四萬多零花錢,如果父母再支持五萬多塊的話,資金的問題就解決了。
張爸爸思考了片刻,說道:“你現在的收入不高,想辦法掙錢也是對的。有人來運作,你能參股分紅,倒也不錯。我找人問問,你們說的那個許可證,也許辦下來不是太難。”
躺在床上,趁著還沒退去的醉勁,張小海興奮不已,身體里仿佛充滿了能量。
有老同學的主動邀請,有父母的支持,這個從天而降的創業項目讓他充滿了期待。真是天時地利人和,他要好好抓住這次難得的機會,爭取賺得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三)費勁周折辦完手續,“銘優教育”正式成立
七月的北門市,嘉陵江水一蒸發上來,整個城市就悶熱無比。不久前還是晴轉多云,一陣狂風過去,豆大的雨點就伴著雷鳴掉了下來。
張小海和易濤來到了一家茶餐廳,坐在了一處靠窗的地方。他們來得及時,雨點啪啪地向地上掃射,窗外的路人四處躲竄。
距離他們上次見面,又過去了一周的時間。
張小海眉飛色舞地向易濤通報了最新的進展:他的父親有一個下屬,后來調到市教育局,現在已經是副局長了。
“我爸向他打聽了一下,說是可以幫幫忙。但正常的審批環節不能少。”張小海一臉笑容,然后告訴易濤愿意入股。
“不錯不錯。”易濤也比較激動,他大概沒想到會這么順利,“在許可證拿到手之前,我們就可以先開干了!”
易濤粗略給張小海算了一下賬,場地資金,教師工資,教學器材等等,總投入差不多在二十萬左右。
“前期開支,這些錢應該是比較充足的。只不過,還是那個問題……”易濤停頓了一下。
“放心吧,許可證應該是有把握的。”張小海點點頭。
“嗯嗯。”易濤想了想,繼續說,“那我要考慮向原單位請一段時間長假。暑假結束之后,我還可以再繼續呆在這里,直到證照辦下來再辭職。”
“沒問題,按你的思路來吧。”張小海說。
“另外,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易濤吞吞吐吐道。
“說吧。什么要求?”張小海喝了一口茶,問道。
“你是知道的,我要是辭職出來干,是付出最多的。我希望能給我10%的干股。”易濤的眼神閃爍,表情有些緊張。
張小海的喜悅開始散去,突然感覺眼前這個人有些陌生。
“這樣吧,你知道辦這個許可證,也要動用我爸的關系。要不,也給他10%的干股?”張小海拉下了臉,他的胸口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易濤一怔,似乎意識到自己這個提法不太合理。
“那算了吧。我們還是平分。”他悻悻地說。
“說說場地的事吧。怎么打算?”張小海換了一個話題。雖然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事情都說到這個程度上,而且易濤又是自己多年的同學,他還是希望能促成這個事。
“我打聽過,場地首先要符合消防部門的要求。消防器材可以購買,但有消防通道條件的地方,可不是隨便就能找到的。學生出了事很麻煩。”易濤回答道。
“其次,選的這個地方,要保證在市區內,交通一定要便利。最好在一些中小學附近,這樣生源有保障。”
“而且場地不能太小,最好有一百平米,可以設置一些大小班,也能搞一對一教學。有一定規模才能賺大錢。”
易濤似乎說得很有道理。在教育培訓方面,張小海畢竟還是一個外行,很多事情都不太懂。于是,他又向易濤提出了其他一些問題。
“沒那么復雜,找到場地,一切都好辦。”易濤輕描淡寫地說。
“好吧。”
說干就干,兩個人決定,先到一些中小學校區附近尋訪一下。
這些地方大多位于老城區,周邊是一些居民樓,能出租的地方面積都比較小,只能辦一對一或者小班。臨街面積大一點的,絕大多數已經做成商鋪,不但租金貴,而且少有人轉讓。他們轉了一圈,沒找到合適的。
他們又將目標選擇在市中心附近。易濤認為,這些地方交通十分便利,可以滿足家長接送孩子的需要,而且環境比較好,便于長期發展。
在一處商業區的腹地,張小海和易濤看到一個空蕩蕩的商鋪。走近一看,玻璃門上貼著一張法院的查封公告,還貼著一張招租公告。他們覺得很奇怪,就給招租公告上的聯系人打了一個電話。
原來在兩個月前,這個商鋪的業主因為欠別人錢,被法院判給了債權人。現在債權人接手后就發布了招租信息。
從外觀上看,這個地方好像還不錯,有點符合易濤說的條件。詢問了價格,他們得到的答復是:年租金十一萬。
“這么貴!”張小海嘀咕了一句。差不多同樣大小,其他一些地方也就七八萬。
“可以先看看。”易濤說罷,讓房東過來談談。
等了半小時,房東打開了門。這是一個兩間打通的商鋪,實際面積九十多平米,光照充足,背靠主街道,周圍的環境也比較安靜。
“我看這個地方,大小還算合適。”易濤十分滿意地說。
這炎熱的天,他們都走得口干舌燥。看樣子,易濤也不想再跑了。
“而且交通也比較便利。你覺得怎么樣?”他補充說。
“十一萬啊,能收得回成本嗎?”張小海很是猶豫。
這幾天跑了下來,他感覺易濤說的那種場地,條件十分完美,但在實際中很難找到。
“為什么不到開發新區找呢?那邊交通也很便利,租金便宜得多,面積大的也有。如果宣傳到位的話,家長也會開車送孩子來的。”張小海建議。
易濤堅決不同意。他認老城區才有人氣,宣傳可以省很多事情,輔導班只要一開張,客源自然就來了。
看到易濤成竹在胸的樣子,張小海想了想,易濤畢竟比他更專業,于是也就同意了。
“放心吧,我們年入百萬的時候,這點錢算什么?”易濤遞給張小海一瓶礦泉水,輕松一笑。
租下場地后,他們向消防部門提交了申請報告。不久檢查人員來過兩次,給他們提了一些建議。總的來說這個地方符合要求,只是需要更換新的消防器材。
“怎么樣?沒錯吧。”易濤對自己的決策很是得意,“消防不過關,場地就白租了。”
然而易濤只說對了一半。當他們辦完消防手續,從教育局領來申報資料的時候,一下都傻眼了。
申請“辦學許可證”有一些硬性條件,比如最起碼的,教學和辦公用房的面積不得少于兩百平米。而這剛租下的鋪面還不到一半。
這下把易濤搞得很狼狽,他不得不再次聯系房東。但對方不同意退租,否則將按協議收取總價10%的違約金。這倒好,還沒開工,就要賠一萬。
不過房東給他們出了一個主意。這個商鋪空間足夠高,可以在裝修的時候隔成上下兩層,這樣差不多就有兩百平米了。
他們詢問了幾家裝修公司,都說改造沒問題,但要多出近三萬的材料和人工費。
左右都是坑,張小海叫苦不迭。可萬一這樣裝修,仍過不了關怎么辦?想到父親曾經的那個下屬,教育局的那個叔叔,張小海趕緊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對方答復說:以實際測量為準。
張小海心領神會,在電話上表示萬分感謝。
易濤居然連基本的政策都沒吃透。張小海的腦袋有些脹痛。這下再也不能掉以輕心了,他們得認真研究研究。
果然,師資力量也不是易濤說的那么簡單,隨便請兩三個人就能應付。
按規定,教師總數能不少于六人,專職教師不少于兩人,除了要有相關的證件證書之外,還要有簽訂的聘任合同。
當然,手續可以繼續完善,但教師卻始終要想辦法多找一些才行。
于是易濤花了些時間,聯系了一些認識的老師,請他們業余時間來授課。他還借了幾本教師資格證,作為“專職人員”充充門面。
“我看準備得差不多了。”易濤如釋重負地對張小海說,“現在還缺一個英語老師,你抽空幫我找找吧。這段時間還要忙裝修的事。”
“沒問題。”張小海也松了一口氣。
白天張小海在文化局上班,晚上就到租的場地幫著易濤打下手。趁空閑時間,張小海在網絡上發布了一些招聘廣告。
這天下午,張小海剛下班過來,一個女生來到裝修現場。
“請問張總在嗎?”女生問道。
她身材高挑修長,上身穿一件紫色大圓領短袖,下身穿著藍色牛仔短褲,腦后梳著整齊的馬尾辮,前額的斜劉海,加上干凈的臉頰,給人的感覺十分清爽干練。
張小海和她簡單聊了聊。女生名叫杜若,天津人,幾年前考上的北門師范大學,學的英語專業。
“你畢業了嗎?”張小海問。
“還沒有,我現在是研究生在讀,每天會有一些空閑時間,所以打算找一份兼職工作。一來可以掙些工資,二來也可以鍛煉我的教學能力。”杜若大方自然地回答道。
“你以前做過教師的工作嗎?”
“曾在一些學校實習過。本科期間,還做過一些教育培訓機構的中介,掙了一點生活費。”
經過更深入的交談,張小海對杜若的學歷和專業十分認可,他又叫來了易濤。他們一起來到一間還沒裝修好的教室,聽了一下杜若的試講,對她的素質和才藝感到滿意。
“這個女生還行,就她吧。等開業的時候,讓她過來上班。”易濤對張小海說。
半個多月后,緊張忙碌的裝修施工終于收尾了,教學器材也陸續進場。
“不錯吧,以后這就是咱們的辦公室啦。”易濤坐在一張旋轉椅上,翹起二郎腿,眉開眼笑地說。
張小海扶摸著光潔的辦公桌,心里也是說不出的舒服。顏色鮮亮的花卉盆景,嶄新的教學儀器,良好的照明環境……
“再來看看咱們的教室。”易濤站起身,拉著張小海走出辦公室。
在教室門口,眼前的一幕讓張小海也十分喜歡:二十多張嶄新的桌椅整齊地擺放在里面,潔白的墻壁上貼著醒目的名言警句和勵志趣聞。
教室前方的多媒體幕布緩緩下落,易濤走到講臺前,站得筆直。
“同學們好!”易濤大聲說道,仿佛面前齊齊地坐著幾排學生。
張小海哈哈笑起來。
場地租金,加上裝修施工,設備采購等費用,應該花了不少的錢。看著興奮的易濤,張小海關心地問:“咱們手頭的資金還充足嗎?”
易濤一擺手說:“放心吧,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萬事俱備,張小海和易濤向教育局遞交了申報材料。過了幾天,相關人員來到現場一一核對驗收:消防審批、場地、基礎設施、師資力量……沒挑什么大的毛病。
半個月之后,他們終于拿到了“辦學許可證”。張小海和易濤一直緊繃的神經總算松馳下來。接著,他們又去辦理了營業執照和稅務登記證。
以前張小海聽說辦理這些手續相當繁瑣,現在體會到了。這次要是沒父母的幫助和支持,他們恐怕第一步都難以邁出。
在辦公室里,張小海看到剛擺放在桌上的營業執照,“銘優教育”這四個字似乎格外醒目,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
可接下來的幾天,張小海又被易濤搞得心煩意亂。
他們在核對賬目的時候,張小海發現開支情況亂成一鍋粥,一大堆發票和收據胡亂塞在辦公室的抽屜里。他們整理了一個晚上,才弄清楚所有的關聯關系。
“你一個教數學的,連這些賬都算不清嗎?”張小海抱怨道。
“這段時間一直在忙裝修啊,哪里有精力……”易濤支支吾吾地解釋,卻也沒說個所以然。
而最讓他們尷尬的是,房租和裝修超支了很多,接下來運營的話,至少還需要兩萬塊錢。
“我所有的積蓄都投進來了。”易濤無奈地說。
不得已之下,張小海只好再次向父母求助,請他們給機構借點錢,賺了再還給他們。
“那個易濤啊,從小我就覺得他有些飄。你可當心點。”張媽媽把兩萬塊錢遞給張小海的時候,提醒他說。
真是一波三折。不過,總算有自己的企業了。張小海的心里是苦中帶甜。
(四)易濤做事虎頭蛇尾,管理出現嚴重問題
2012年9月8日,上午9點。
“噼里啪啦……”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在“銘優教育”門外響起。
“我宣布,‘銘優教育’正式開業!”寬大的講臺后面,易濤神采奕奕,高聲說道。臺下邊是幾位輔導老師和工作人員,大家的眼里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張小海拿起剪刀,將門口的大紅布條剪開,教室里響起一陣歡快的掌聲……
輔導機構成立之后,這段時間張小海總是洋溢著興奮的笑容。創業初期這種激動的心情,估計要持續一陣了。
機構的日常教學和管理工作,張小海是一竅不通的,不過還好有易濤全權負責。張小海一有空就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
“張總來啦!”這天杜若剛下課,回到辦公室就看到了張小海,連忙熱情地打著招呼。
“怎么樣?工作還適應吧?”張小海關切地問。
“很好呀,大家相處的都很不錯。”杜若回答道。
張小海贊賞地點點頭,笑著說道:“咱們年紀都差不多,以后就別這個總,那個總的叫啦,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杜若微微一笑。張小海讓她感到很平易近人。
“對了,前臺的那位阿姨和易總……濤哥是什么關系呀?”杜若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開口問道。本來她想稱呼易濤為易總,經張小海那么一說,反倒覺得有點不合適了,于是便改口叫濤哥。
“你說王麗萍,王阿姨呀?她是易濤的姨媽,之前也沒什么穩定的工作。把她安排到這里,做前臺和財務管理工作。”張小海解釋道。
杜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再說別的什么。
“以后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盡管來問我和易濤。”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張小海的嘴角又泛起了笑意。
大課教室外邊,張小海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易濤正在上課。易濤的肢體語言和表情非常豐富,吸引了學生和一些家長的目光,大家都聽得十分認真。
臨到下課,易濤與一個年輕女子從教室里走了出來了,與張小海打了一個照面。
“來啦!”易濤先打招呼。
張小海半開玩笑半慰道:“易兄,辛苦辛苦!”
易濤哈哈一笑。他身邊的那位女子牽著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她身材勻稱,秀發披肩,臉上一對淺淺的酒窩。
“陳蘭小姐,聽了一節課,您覺得我們的課程怎么樣,還算滿意嗎?”易濤顧不上與張小海寒暄,側身對那女子說。
女子摸著男孩的頭,抿嘴一笑:“這些小孩的知識,我都快忘光了。今天聽易老師的課,又重新撿了起來。您講得很生動,很有趣,程程聽得也很專心。我覺得效果挺好的。”
“那我們進辦公室談吧。”易濤伸出右手,作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在辦公室里,張小海默不作聲地聽他們繼續交談,才知道那個叫“程程”的小男孩是她的侄兒。
“我回去給他媽媽說說,讓程程報一期的班。”臨走的時候,她微笑著對易濤說。
張小海看到又談成一筆生意,心里也非常高興。
“厲害啊,很快就把人家說服了。”張小海說。
“開什么玩笑——這就叫專業!”易濤滿臉驕傲的樣子,“你沒見這段時間來的學生,好多都是沖著‘易大師’的名氣來的。”
“你就得瑟吧。”張小海笑著回應他。
“不和你閑扯了。我還有點事要辦,先出去一趟。”說著,易濤拎著手包走出了辦公室。
張小海左看看,右瞧瞧,大家都在忙,他頓感無聊。突然他心血來潮,打算查看一下近期的賬目情況。
前臺空無一人,張小海才想起剛才進門的時候,也沒見到易濤的姨媽王麗萍。這還沒有到下班的時間,她會去哪呢?張小海十分納悶。
張小海在前臺坐了下來。桌子上,筆和本子橫七豎八地攤著。張小海微微皺了下眉。他一邊收拾,一邊尋找機構內部的賬本。
終于,在桌子下面的櫥柜里,張小海將賬本找到。上面零零散散地記錄著從開業到現在的經營情況。有的只寫了客戶姓名和聯系方式,有的只記錄了一些金額,字體歪歪扭扭,賬目顯得格外雜亂。
做事怎么這樣?張小海有些不爽。看來有必要抽個時間叮囑一下易濤,或者親自和王麗萍談談。
第二天,張小海突然接到文化稽查大隊的一則通知:省文化廳領導要來北門市檢查,各部門要全力整頓文化市場,積極開展迎檢工作。
張小海這可顧不上“銘優教育”了,王麗萍的事也拋在了腦后。從九月底到十月中旬,他和大隊成員幾乎天天從早檢查到晚,弄得全城雞飛狗跳。
偶爾他給易濤打個電話問問情況,易濤每次都對他說:放心吧,一切正常。
好不容易檢查工作結束。這天下午,張小海終于閑了下來,有時間到輔導機構看看。
張小海推門進去,又不見王麗萍的人影。
一場秋雨一場涼,雖然天氣不太熱了。但張小海卻有些煩悶。他搖搖頭,繼續往里走去。
在大課教室門外,張小海看了十多分鐘,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一個二十多歲,面容稚嫩的男教師站在臺上。下邊的學生有的在聽課,有的在和鄰桌的同學小聲說話,還有的用鉛筆在桌上劃來劃去……
而這位老師對學生不管不顧,只是照本宣科地講授內容,肢體和表情也十分僵硬。
易濤怎么不好好指點指點?張小海搖搖頭。他轉身走進辦公室,想找易濤聊聊。
“回來啦,這幾天上哪去了?”看到張小海,正在忙碌的杜若開心地問道。
張小海不愉快的心情瞬間消散了一半。他坐來下喝了一杯水,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講給她聽。
“你們太壞了,和那些城管一樣。盡欺負老百姓。”杜若半開笑地說。
“誰說的?”張小海笑道,“要不是我們嚴格執法,那些盜版的、黃色的東西,不得禍害多少小朋友啊。”
“誰知道呢?你們免費小說肯定弄了不少。”杜若抿嘴一笑。
環視四周,除了杜若,辦公室沒別的人,張小海問道:“易濤呢?他上哪去了?”
一時間杜若沉默了下來,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怎么啦?”看到杜若猶豫的神情,張小海覺得有些不對勁。
終于,杜若吞吞吐吐地說:“濤哥這幾天……每天來一下,安排好任務之后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去了。”
真是怪事。聽到這些話,張小海越來越納悶。王麗萍兩次都沒見著,最近易濤又不知在干什么。
“你可別瞞我——我打電話問問他。”張小海掏出了電話。
杜若見狀只好說:“你們是同學,他都沒告訴你嗎?”她停頓了一下,“最近,他交了一個女朋友……”
“什么?”
“好像叫陳蘭。”
這個名字有點印象。張小海想起那天,一個女子帶她的侄兒報名的情景。
“是我們學生的家長嗎?”張小海有些吃驚問道。
“好像是。”杜若想了想說道。
“他有時候會帶那個女生過來,”杜若有些哭笑不得,“濤哥還反復囑咐我們,在那個女生面前要叫他易總。”
“還有一件事想告訴你,不過怕你生氣。”杜若補充道,“有一天晚上我教完課。大概八點左右,正準備回去。就看見七八個大媽走了進來,打開小音箱,在教室里跳起了廣場舞。”
“我問她們,誰讓你們來的呀。她們說王阿姨把這塊場地租給了她們,晚上來跳舞的。”
張小海越聽下去,越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才半個月時間,竟然發生了這么多“神奇”的事情。
張小海忍著火,給易濤打了一個電話,對方居然沒接。他又給易濤發了一條短信,約他晚上一塊吃飯。
過了十多分鐘,易濤才回了電話。他神神秘秘地告訴張小海,現在有事,回頭見面聊。
晚上八點,北門市一家火鍋店。張小海一個人坐在一張桌前,火鍋里翻滾著紅湯,他無精打采地涮著幾片毛肚。
直到九點,易濤才出現,張小海已經沒心情聽他解釋了。而易濤卻興致勃勃地講起他和那個陳蘭的事。
“最近我才知道,她家特別有錢。”易濤用筷子夾起鍋里的一片牛肉,表情十分愉悅,“她爸在搞房地產,重慶那邊有座礦山。她有時候來接我,開的都是奧迪TT!”
“你能不能干點正事?”張小海放下筷子,有些生氣,“你說說,最近咱們的收入怎么樣?”
易濤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滿不在乎地說:“小海哥。以后跟著我發達吧。搞定了陳蘭,這輩子吃喝不愁了。咱們這破教育培訓,回頭讓她投個百八十萬,輕輕松松的。”
張小海一聽有些光火:“那業務你就都不管了?你不在這里盯著,難道要我辭職出來干嗎?剛起步,你就這樣!”
“放心,放心,一切正常。”易濤慢悠悠地說。
“正常?你那個姨媽,王麗萍。工作一點都不負責,有時候連人都找不著。”接著,張小海把王麗萍不在崗的情況告訴了易濤。
不過“廣場舞大媽”的事他忍住沒說,一來給易濤留個面子,二來見沒見實錘,也不知道真是假。
“老年人嘛,有時候機構沒啥事,她到附近找人聊個天,也很正常。說不定還能帶點客源來呢。”
易濤能把黑的描成白的,張小海氣得夠嗆。
“還有,你不在的時候,教師們都有些懈怠。那些沒經驗的,就這樣讓他們上臺嗎?”張小海不依不饒地說。
易濤見張小海真的生氣了,連連賠了兩杯酒。
“好好。我姨媽那邊,我會批評她。那些大學生教師,培養也是需要過程的嘛。多一點耐心吧。”
“至于陳蘭那邊,我向你保證,不會影響正常工作的!”易濤打了一個飽嗝。
(五)易濤退出“銘優教育”,張小海總結失敗教訓
這天晚上六點半,張小海剛回到家,就接到稽查大隊的電話,說是有一份文件印錯了,隊里要統一回收銷毀。他想了想,才記起那份文件落在了“銘優教育”。
這段時間單位的事情比較多,輔導機構生意又不太好,晚上沒什么學生,張小海去得也少了。
張小海尋思著把文件拿回來,順便也再去輔導機構看一看。
他剛走到“銘優教育”的大門,就聽到里面傳來一陣音樂聲:“你是我天邊最美的云彩,讓我用心把你留下來……”
來到大課教室,張小海隔著玻璃,看到王麗萍在前面領舞,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身后七八個大媽學著她的動作,也跟著一起跳。教室里的桌椅,被一片一片挪到了一邊。
張小海剛想發作,卻又忍住了。杜若反映的情況,他開始不敢相信,而眼前真叫人哭笑不得。易濤是他的創業伙伴,王麗萍又是易濤的姨媽,張小海不想把關系搞僵,可是……
他猶豫了半天,還是敲了敲門。王麗萍停止了音樂,和那幾個大媽說了兩句,就走了出來。
“王阿姨,這怎么回事啊?”張小海問道。
“這個呀……”王麗萍一時語塞,不過尷尬的神情很快就一閃而過,“你知道的,晚上生意不太好嘛。我想了想,就把場地租給我們中老年舞蹈隊了。還可以創點收嘛。”
“生意不好?那為什么不想辦法招生呢?”張小海繼續問。
“招了的呀,哪有說得那么容易嘛。”王麗萍解釋說,“你看我,天天都在想辦法。我今天還在給那些舞伴說,讓她們把孫子帶來。”
“你們……”張小海有些郁悶。
“易濤上哪去了”張小海問。
“他啊?沒給你說嗎?說是到成都有事。前天就走了。”
“什么?”
沒想到那天他們聊了一晚,易濤還是沒把機構的事情放在心上。張小海拔通了易濤的電話,那邊卻一直沒人接。
“王姨,把賬本拿來,我看看最近的收支情況。”張小海說。
王麗萍帶他來到前臺,把賬本拿出來打開。上面和以前幾乎沒什么兩樣,只不過多了一些信息,有的地方涂涂改改,看不清楚寫的是什么。
張小海又讓王麗萍拿出收據和發票底聯,和她一一核對。結果發現,居然有三萬塊錢收入不知去向。
“哦……想起來了,錢應該在易濤身上。”王麗萍肯定地說,“我這里是沒有問題的。”
張小海只覺得頭痛。最開始在裝修的時候,這些賬就搞得不清不楚,后來張小海還找父母借了兩萬塊錢給機構。現在這些錢不知何時能夠還上,而易濤居然還是漏洞百出。
這時候電話響了,是易濤打來的。
張小海急忙問道:“你現在在哪呢?”
“我在成都。”
“你上成都干嘛?”
“這邊有幾個家長,特別信任我,非讓我給他們的小孩補課,實在是推不掉。我明天就回來了。”
一時間,張小海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他停頓了片刻,掛斷了電話。
想起兩個月前,易濤對這個項目極力地鼓吹,對他的承諾也是信誓言旦旦,轉眼間就這樣……張小海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沒辦法,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下午,張小海接到易濤的電話,說約他出來聊聊,地點還是上次那家茶餐廳。
“你啥意思?”兩人剛落坐,不等張小海說話,易濤劈頭蓋臉就問,“這幾天趁我不在,整這么一出。”說著就把王麗萍的賬本扔了過來。
張小海這才明白易濤為什么發火。他皺著眉解釋說:“昨天我就只是想核對一下,沒別的意思。”
“每個月的收支情況,不是都告訴你了嗎?”易濤忿忿地說,“你就這樣不信任我們?那三萬塊錢我帶在身上的,是要給老師發工資的!”
“不是不信任。我只是擔心咱們機構的發展。這段時間收入一直不太穩定,我也在想辦法。”
“你能想什么辦法?你上班輕輕松松的,哪知道我們的辛苦。我們白天晚上要教學,還要招生到處跑。你幫什么忙了?”
“你……”張小海沒想到易濤說這樣的話,也有些生氣,“當初是你讓我來投資的。我也沒逼你啊。”
“更何況,你哪個承諾兌現了?”張小海繼續說,“‘辦學許可證’我可是拿到了,你呢?就只是向學校請了個病假,然后成都北門兩頭跑?”
易濤哼了一聲,十分不屑:“我正想和你說這事呢。我爸媽不同意我出來做生意,讓我回去當老師。”
“大家講道理嘛……”張小海尋思著,易濤是不是在說氣話。他耐著性子說,“我也是股東,難道不能查賬嗎?”
“查啊。隨便怎么查。反正我要走了”易濤還是擰巴著說。
張小海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倒底想干什么?”
“真的不和你開玩笑。”易濤仍然一意孤行。他想了想說,“這樣吧,我這個月的工資不要了。只要拿回我投資的十萬就行。”
看到易濤心意已決,張小海十分頭大。他思考片刻,只好說道:“好吧,我想想辦法。”
“那你和陳蘭怎么辦?”離開茶餐廳的時候,張小海問道。
“哦……你說她啊”易濤悻悻地說,“前幾天分手了。”
過了兩天,杜若知道了這件事,同意接手易濤的股份。自此,易濤正式退出“銘優教育”輔導機構。
盡管張小海和杜若作出了一番努力,但仍沒有挽回這次創業失敗的命運。
張小海和杜若漫步在北門師范大學的林蔭路上。
“既然都已經結束,就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看看周圍的風景,多美!”杜若安慰他道。
一陣微風吹過來,張小海胸中的憋悶頓時消散了一半。
“我早該想到,易濤是靠不住的。”張小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他向來都是這樣。虎頭蛇尾,三分鐘熱情,什么都堅持不下去……”
杜若一邊走,一邊靜靜地聽著他講。
“還記得那年我們上初二。有一次學校組織春游活動,就在鄰市的‘西溪’公園,離這大概有五十多公里。”張小海回憶起以前的經歷。
“老師讓我們第二天早上八點半,準時在學校門口集合,到時候一起坐大巴去。我和易濤,還有另一個同學,我們三個人,八點二十五分到了學校門口。大巴車居然開走了。”
“我們十分生氣,怎么說好的時間,車就提前走了呢?然后我們就決定去追。騎自行車!”
“我們一路向西。那條路雖然是國道,但很不好走,彎彎曲曲,上坡下坎。我們騎著自行車,累得滿頭是汗……”張小海停頓了一下。
“然后呢?”杜若覺得十分有趣。
“騎到三十公里的時候,易濤說堅持不下去了,要往回走。我們勸他,他聽不進去。掉了個頭,他自己就走了。”張小海說著,搖了搖頭。
“結果……”
“怎么啦?”杜若好奇地問。
“我們剩下兩人繼續追,直到中午兩點,騎了五個小時,終于和大部隊會合了。”張小海自豪地說,“我們還在公園里玩了兩個小時。回來的時候,我們就把自行車放在了大巴上。”
說到這里,張小海笑著搖搖頭:“你猜猜看,易濤最后什么結局?”
“什么?”
“最后我們算了一筆賬,易濤在三十公里的地方返回,實際上騎了六十公里。而最后什么都沒得到。”
聽完這個故事,杜若噗哧地笑了起來。
“不過,其實最該反思的人是我。”張小海皺著眉說,“我知道他的這些缺點,卻有意無意地忽視了。”
“是啊,你被利益蒙蔽了雙眼。”杜若說道。在她看來,從一開始考察這個項目,張小海就沒有考慮合伙人的因素。
“這種人,以后做生意千萬不能合作。太不靠譜了。”張小海總結道。
他們在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
“杜若,杜若……”張小海喃喃自語著。
杜若覺得有些奇怪,說道:“你念叨我的名字干嘛?”
張小海笑笑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杜若應該是一種草藥的名字吧?”
“這是我大伯給我取的名字。”杜若想了想,說道,“我父母都在做生意。他們希望我長大后能知書達理。《楚辭·九歌》里有一句:采芳洲兮杜若,將以遺兮下女。”
張小海仔細品味著這句詞,說道:“杜若,這個名字很美呀……”
“你剛才不是說,是中草藥嗎?”杜若佯裝生氣。
張小海點點頭說道:“對呀,這也是草藥的名字。”
杜若沒有再說下去。抬頭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她提議道:“差不多該吃飯啦,今天我帶你嘗嘗我們學校的名吃。”
“學校的‘名吃’!還有這個說法?”張小海十分好奇,兩人一同向學校食堂內走去……
從前期的準備工作,到“銘優教育”的轉手,前后差不多持續了五個多月的時間。期間,張小海經歷了創業、掙扎,再到失敗的過程。
有人說,失敗是為了更好的成功。
張小海似乎也這么認為。還記得英國小說家哈代曾經說過:成功要靠三件事才能贏得,努力、努力、再努力。
但經歷第一次創業之后,他感覺到不是那么簡單。考察項目時盲目樂觀,合伙人選擇不當,內部管理出現漏洞等等,很多問題隨著時間一點點暴露出來。
前方還有什么在等著他,張小海不得而知。但他唯一確定的是,要在這波濤洶涌的創業大潮中,穩穩地站住腳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