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木梯在腳下發出垂死般的呻吟,艾琳握著古董黃銅鑰匙的手微微發顫。潮濕的霉味混雜著松節油的氣息撲面而來,她用手電筒掃過積灰的梁柱,光束突然在某個角落凝成尖銳的光點。
那是個半人高的古董玩偶。
維多利亞式的蕾絲裙裝早已泛黃,金發如枯萎的麥穗垂在肩頭。最詭異的是那張瓷白的臉——左眼是渾濁的灰藍玻璃珠,右眼眶卻鑲嵌著枚貨真價實的綠松石,在塵埃中幽幽發亮。裂至耳根的猩紅嘴唇像道永不愈合的傷口,懷里還抱著本燒焦封皮的《安徒生童話》。
"薇薇安。"艾琳讀出縫在裙角的褪色名字,莫名想起姑婆遺囑里那句古怪的叮囑:閣樓的東西別亂動。但當她轉身時,玩偶的蕾絲袖口突然勾住了她的羊絨圍巾,綠松石眼珠在陰影中轉了個微妙的角度。
當晚古董店的銅鈴無風自動。
艾琳從修復臺前驚醒,鎏金座鐘正指向凌晨三點。二樓的倉儲間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像是穿著漆皮童鞋在木地板上跳躍。當她舉著燭臺推開門,修復到一半的薇薇安正坐在桃花心木柜頂,裙擺沾著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煤灰
"艾琳小姐?"樓下傳來助手湯姆的驚呼。陳列架上的古董八音盒集體奏響《致愛麗絲》,十九世紀的錫兵玩偶在玻璃柜里列隊轉向閣樓方向。薇薇安懷中的童話書無風自動,泛黃紙頁停在《紅舞鞋》那一章,插畫里跳舞女孩的緞帶正滲出新鮮血漬。
晨光初現時,艾琳在閣樓角落發現了更駭人的東西。潮濕的墻紙下藏著張泛銀的錫版照片:1912年的圣瑪利亞孤兒院合影。穿蕾絲裙的薇薇安被修女抱在懷中,身后三十七個孩子的笑容在顯影液里扭曲成痛苦的表情。照片邊緣有枚焦黑的小手印,尺寸正與玩偶相仿。
當夜暴雨傾盆。艾琳蜷縮在古董店二樓的休息室,聽著雨水在彩繪玻璃上敲出凌亂密碼。閃電劈落的剎那,薇薇安突然出現在床尾,綠松石眼珠倒映著熊熊火光。艾琳的太陽穴突突作痛,1912年10月31日的《泰晤士報》殘頁在記憶中浮現——圣瑪利亞孤兒院火災,三十八人遇難,唯獨薇薇安......
"不是唯獨。"陰冷的童聲貼著耳畔響起,玩偶的檀木手臂箍住她的脖頸。艾琳在窒息中看見真相:火光沖天的閣樓里,修女將哭喊的男孩推進衣柜,把最珍愛的玩偶塞進他懷中。檀木手指摳進男孩后背,蕾絲裙擺吸飽鮮血,直到童謠與慘叫聲一同湮滅在火海。
晨霧彌漫時,消防員在古董店廢墟里找到燒焦的玩偶殘骸。裂開的頭顱里蜷縮著截孩童指骨,綠松石眼珠滾落在積水中,映出某個正在重組的蕾絲裙擺。而在十公里外的殯儀館,入殮師驚恐地發現,艾琳被熏黑的手指正緊緊攥著半片燒焦的童話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