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跟一個朋友去吃夜宵,坐下來后,他很輕描淡寫地給我們各自點了兩瓶啤酒,可是又有點懷疑,問我喝酒行不行,我當時是遲疑了一下,因為自己幾乎是不喝啤酒的,店里的醬香白酒倒是和同事們聚餐時經常喝,雖然總是喝一口白酒,就會喝好幾口礦泉水洗去辛辣,也因此從來沒有喝醉過,準確地說長這么大我就不知道喝醉是什么感覺,我為了掩飾我的酒量,壯著膽子說道:“我可是經常喝白酒的人,兩瓶啤酒算什么。”其實說出口的一瞬間,我倒是后悔了,可惜話也收不回來了,我看著朋友將信將疑的眼神,貌似還是相信我多一些,雖然這是我們第二次聚餐,但我還是希望能和他痛快地吃好喝好,因為我非常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時光,畢竟下一次我又要去找下一個機會才能兩個人再聚在一起。
啤酒和幾串羊肉先上來了,他喝了幾口,就開始了他的絕活,他烤的肉很好吃,點點竄動的火焰,滴落的油漬,帶一點刺眼卻能渲染氣氛的白熾光,這環境總容易讓他放空,他一邊轉動著簽子,一邊凝視著,那一刻他仿佛在想什么,又仿佛想忘記一切。
突然他給我遞過來一瓶已開啟的啤酒瓶,我有點緊張,隨手握住酒瓶的細瓶口,在他眼里這是多么的不專業,我停頓了一下,但也對此不屑一顧,接過來就往杯子里倒,倒得有點多,塑料杯里迅速綻放白色的啤酒花,朋友喊著“多了,多了。”我卻很興奮,像在期待一朵鮮花在綻放,腦海里第一時間聯想到我最喜歡的后海大鯊魚,付菡唱的《猛犸》的歌詞:“夢是什么?是白色的泡沫,是啤酒花里我們吐出的野馬。”今天這歌詞算是在我的生活里兌現了,猶如完成了一場盛大儀式,令人著迷,令人在內心雀躍不已。
他一邊吃著烤肉一邊喝酒,時不時還要用碰杯來展示我們這有點虛晃的友誼,看得出來,在他這里,這就是一種習慣,一種喝酒的習慣性動作,啤酒對他來說,估計就是白開水吧。果然,他來問我了:“你怎么不喝呢?啤酒我喝再多都不會醉的,就像喝白開水一樣。”我當時不屑,就在想:“我雖然不喝啤酒,但是白酒兌多了水,也不會醉人,也是白開水,誰怕誰呢。”我也緊跟著他的節奏,喝得勤快了,也提醒自己要時不時去碰杯,想到之前喝酒,我幾乎不主動去和同事們碰杯,我不想這成為習慣,但同時也不想顯得不合時宜。
我喝了大概有一瓶多一點的時候,發現眼前的烤肉架下的火光仿佛是心中的一團火焰,就快從火焰口噴發出來,眼前這個男人,他的輪廓模糊了,但好像更加柔和了。周圍的熙攘,周圍的嘈雜,一個個帶著故事進進出出的人,一個個借著我們志同道合,我們興趣相投而歡聚在一起的人們,現在的我們,在推杯換盞間,共同譜寫一首叫《青春與懷念》的曲子吧。
但我卻想哭,我頭暈得不行,心里藏著千言萬語,這一瞬間,我好像找到了借口,可是又顧不得這是不是借口,我只記得自己在喜歡他的時候編輯了一條很長很長的短信給他,可是我自己刪掉了,找不到了,但我當時不記得了,卻把矛頭指向了他,用手指著他對著他發火,責怪他為什么不回復我。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火氣,明明我從來都舍不得去怪罪他,畢竟他沒有做錯任何事,是我自己一直想得到一點回應,明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對的,但還是發泄了心中那毫無存在感的委屈,成年人的眼淚總是這樣在不經意間就掉下來了,我毫不掩飾我對他的喜歡,丟了我自視的清高,丟了我的自尊,這種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我以為我再也不會有了,可是又有什么用,不然我為什么會哭。
他看到我哭,變得生氣了,有點嚴肅,沒有了剛才的柔和,質問我:“你酒量不行啊,才喝這么一點就好像醉了,出來吃東西干嘛要這樣子,你就不能笑一笑嗎,你這樣子以后我再也不敢和你出來了。”聽了他說這話,我眩暈的眼神和身體,馬上強裝鎮定坐直,就像一個被審判的囚犯,聽到了法官對我的最后審判,生怕自己再出現什么差錯,要給我再加刑,我擦干了眼淚,馬上強迫自己恢復冷靜,求饒地對他說,“我錯了,我以后不這樣了。”接著,立馬,他告訴我,“你這樣子情緒太不穩定了,大家都是成年了,要學會管控好自己的情緒,你覺得自己孤獨嗎?我可不孤獨,你知道我家里養狗的,家人都在一起。”
短短幾句話,讓我思緒萬千,我依舊暈著,依舊要強迫自己冷靜,依舊要再喝下杯子里剩余的啤酒,杯子里沒有了代表夢想的啤酒花,喝進嘴里,苦苦澀澀,這苦澀由外升發,情緒爆發的一瞬間,痛苦先從味覺開始,刺進大腦,再直穿心臟。
我想進洗手間冷靜一下,卻在那忍不住大哭起來,如鯁在喉,轟轟烈烈,回想自結束上一段感情的這兩年多,我的情緒后來一直很穩定,我自由著,規律著,乏味著,也充實著,一個人拼命想把自己過好。
工作中我兢兢業業,一個人可以很好的對接微信里一到周一就炸翻天的工作,工作計劃排滿,讓自己忙碌起來,一個部門大家總是互幫互助,遇到了困難大家一起解決,臨近周五快下班,領導總會把店里新進的醬香品鑒酒拿出來獎勵大家,再整一場自助火鍋,我不吃辣,但是我從來不挑,跟著大家一起吃辣鍋,豆腐皮在白開水里涮一涮,也很美味,白酒雖辣,但是喝一口酒再猛灌幾口礦泉水,也就不辣了,吃完散場,一個人坐地鐵回到出租屋里,再吃一個蘋果解膩。
生活里我規律作息,早睡早起,以前胃不好,現在也漸漸調整過來了,逼著自己一定要吃早餐,牛奶燕麥,水果、紅薯、玉米,怎么健康怎么來。下班的時間也很早,我會做簡單的晚餐,不想做就點素食外賣,吃完就運動一會,洗漱完窩在床上,可以聽音樂,可以看書,可以敲鍵盤寫點什么,雖然生活平淡,但腦子里卻裝滿了雙魚座的奇思異想,十一點半前,關掉手機,準備睡覺,晚上再夢點什么,也不失為一種快樂。
周末我早起去學生家里帶課,學生很機靈,也很聽話,作文成績提升了,讓我很欣慰,和孩子父母再寒暄一下,總結一下,就完成了我的使命,說不上多大的成就感,但也讓我快樂,一個去公園,一個去書店,一個人從來不用去想著另一個人,沒有牽絆,自然也就沒煩惱。
好像沒有遇到過什么令人過不去的坎,好像沒什么令人心煩的,但好像也從來沒有真正有過歸屬感,想找點什么來影響一下思緒,但是手機里沒有想聯系的人,又慶幸這樣也挺好,在上海這座城市,做一個隱身者,讓別人不了解你,就是最大的本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同樣是一種境界,哪怕我在離職前,我也能很冷靜地處理好交接,再安安靜靜離開,沒有過多的留戀,想給自己放一個假,雖然也沒有計劃去干什么。
可是最近我好像變了,我好像在期待什么,晚上會失眠,還要靠熬夜看小說把自己逼睡著,腦子里總會回想和他的第一次見面,又一直想該找什么理由去和他下一次見面,好像“見面”這個詞,我已經很久沒有為此在腦海里編制過理由了,從來都只是去“安排”,這次也總算被我“安排”上了,我花了三個小時去準備,鏡子里不再是嚴肅的工作正裝,而是精心挑選的外套,放在衣柜里好久沒拿出來,貌似這個天穿著會薄,但是感覺看著還不錯就不怕冷了。
此刻我徹底明白,這兩年的平靜生活,始終不是一開始我想要的那樣,自己有難過的時候嗎?有感到不快樂的時候嗎?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由開朗變成了同事領導眼里的溫柔,我由敢愛敢恨變成對一切都無所謂,我由對這個城市充滿好奇和探索變成出租屋里自己的小世界。寒風冬雨里,想到的是明天多加一件外套,工作壓力里,想到的是一頓火鍋就可以釋放靈魂,為一本書去感慨,為一首歌去贊嘆,好像這就是生活的全部了,一切都是理所應當,一切都是自己巧言令色背后的借口。我想我該承認自己不快樂了,所有的快樂都是假象,真的有把自己的過得很好嗎?
這場宵夜我滿心歡喜,只可惜我不勝酒力,這像龍卷風一樣的暗戀,或許該結束了,成年人,是該接著扮演好自己大人的角色,不哭泣,不放棄,下定決心把自己過好,快不快樂,只有自己才知道,當你能夠直面自己的內心,不再為自己去找借口,想釋放內心的壓力和焦慮就要去釋放,安穩平淡是生活,哭一場愛一場是生活,一地雞毛也是生活,想過哪一種也只有自己知道。愿你我不再是狹小空間里的自己,當落日緩緩沉下,你也會期待有人和你贊美晚霞,當城市的霓虹升起,你也會期待有人和你一起相偎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