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詩說:“星漢西流夜未央”。
月色朦朧的夏夜,我經常會在夜深人靜后,走進黑夜,走進流年,看城市空中暗淡的星辰,巨大的黑色帳子般的天空看上去很寂寞。遠處望,是平靜、安詳的,似灑落的絲霧輕柔點點;近處看,是凄涼、疲憊的。望著望著,有時總憶起遠方的一樹星,潤了眼眶。
是的,不止一次。
因為我總會想到那埋藏在嫣然時光中的一樹星,和你……
我的家鄉是很純粹的鄉土,晚上沒有路燈,白天亦沒有煙塵。夜晚的天空,肆無忌憚的延伸者,它甚至像那種很深邃的藍,擁抱了整個大地。我愛黑夜中獨有氣息,我愛田間久鳴的蟲兒,我愛眼前數不盡的星星,像是散落了滿天的珍珠,從西北天際,橫貫中天,瀉向那南北大地。
故鄉田間小路都是帶著清香的土筑成的。碰上雨天,土層撥動了沉睡的躁動。此時的小路最具美麗,它不是干燥時那般冷漠無情,亦不是泥濘時那般混沌無形。
放學晚歸時,天灰蒙蒙的一片,我挽著你的手走在路上,就這樣慢慢的。卻驚喜的發現了一顆閃爍的星,即使青云纏繞,卻有著獨有的光亮,它羞澀,有微帶明朗,它朦朧,又點綴著一角。我釋然,抬頭仰望,這無處安放的美,滋潤著我的眼簾。我們又踏上了歸途,心里卻無比明亮。
直到今天,世上道路何其之多,可我無論如何怎么走,都走不回與你殊途同歸。亦如那顆星,它渺小如你,它柔和如你,但它明亮也如你……
有月亮的夜晚,甚是美妙,淡淡的月兒,天上玉盤似的淺金。星兒若小小米芽般的花蕾,不勝涼風般靜謐,花間沉淀了幾絲桃紅。黑的夜濃縮了白天的聒噪,隨風融在這處女般沉靜的夜里。我,隨在你身后,伴著你,披著星光點點,安然的穿梭于田間小道。是啊,星星多美,我和你似乎有談不盡的話題。
“哈哈,原來,爸爸小時候也不比我‘遜色’啊。”? “ 他啊……” 我喜歡你眼中的滿夜繁星,我迷戀于你嘴中的牛郎織女,我羨慕你心中的奧妙無窮。
你就像黑夜,擁有寂靜與群星,你的靜好宛若星星,遙遠而明亮。現在,一定也還在,還在眉角樹梢間……
溫柔的夏夜。你會抱著我,躺在那把上了年紀的藤椅上乘涼。藤椅搖啊搖,蒲扇搖啊搖,我和你搖啊搖,搖著天上的星星也跟著顫抖。“那是北斗星,像勺子。”? “不,像外婆的耳朵。”我鉆進你的臂膀里捏你厚厚的耳垂。 “那個就是眼睛,因為它在眨。”你笑哈哈的搖著蒲扇,我稚嫩的話逗得你紅了臉 。
扇子不搖了,鼾聲響了。老桂樹下的藤椅,掛滿了銀色的星星,真美。我一直看,一直嘀咕。入夢前,眼前都是那一樹星。
如今,星兒淡了,即使有,也沒了數星星的人。看不見透過樹隙的點點星光,聽不到那有趣的鼾聲。
我默然……
路人,一個,兩個;路燈,一盞,兩盞;車子,一輛,兩輛,冷冷清清。這里,曾經也許也像故鄉一樣,繁星滿天。
因為這一樹星,我的心里少了憂愁多了快樂,少了苦難多了趣味,少了枯燥多了你……
我相信,多年以后,我會牽著星星的手,在幽藍的月光下走一走,它盡管沉默著不說話,我亦會同它走向記憶深處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