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夜、沙發(fā)、落地?zé)簦瑳]有光影交錯、沒有車馬喧囂,一個人、一杯茶。
這本書適合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靜靜地讀。書并不厚,200多頁,32開本,一只手拿著,并不顯得沉重。思緒隨著蔡崇達(dá)的文字飄然探尋,在他的回憶里,也在自己的記憶中。
書中透射的情感很重、很沉,訴盡了小鎮(zhèn)青年想要逃離卻又對家鄉(xiāng)極度思念的復(fù)雜情思。蔡崇達(dá)出生于福建的一個小鎮(zhèn),可能同為福建人,所以對書中的地點和風(fēng)俗,會覺得尤為親切。可能同樣是畢業(yè)后在大城市打拼,所以對于書中的情感,那種游子之心,會覺得深有體會。所不同的,是結(jié)局。他終究還是回去了,但又去了另一座城市,這是后話;而我,卻已停留在此處,扎根。
家人
書分15節(jié),前三節(jié)寫的是家人。豁然的阿太、堅韌的母親、殘疾的父親,這三個身邊至親的人,構(gòu)成了全書最為沉重的三節(jié)。
阿太是外婆的母親,阿太冷酷無情的種種,是其他人所難以理解的。但正是這樣的無情里,透出阿太獨立和豁達(dá)的人生觀:我們的生命本來多輕盈,都是被這肉體和各種欲望的污濁給拖住。阿太的彌留走得很淡然:“死不就是腳一蹬的事情嘛,要是誠心想念我,我自然會去看你。因為從此之后,我已經(jīng)沒有皮囊這個包袱。來去多方便。”一句話,看透了生死,點出了書名之意。皮囊,不過是我們的靈魂暫時安放之所,是我們的保護(hù)殼,但我們也為其所累。
如果說阿太的故事演繹了一個很可愛的老太太,那母親的故事便不那么釋然。母親對重建房子的執(zhí)著,帶出了家庭生活的艱辛。而房子,是母親堅強信念的最大支柱。于母親來說,房子是她愛情的基石,是家的象征。父親的殘疾,母親撐起了整個家庭,房子就是家庭的門面,不管多難多苦,母親總是要將房子建起來的。
“其實我理解母親了,在她的認(rèn)定里,一家之主從來都是父親,無論他是殘疾還是健全,他發(fā)起了這個家庭。“”建房子,為的不是她或者我的臉面,而是父親的臉面——她想讓父親發(fā)起的這個家庭看上去是那么健全和完整。”看到這一段,我?guī)捉錅I,母親身上透出來的美德和堅毅,讓用金錢和利益堆砌而成的情愛,讓“山無棱天地合”的海誓山盟都自慚形穢。
父親的殘疾是讀來最難受的一節(jié)。因為難受,不愿多想。想要讓父母過好日子,但我們賺錢的速度卻始終趕不上父母老去的速度。“你不是已經(jīng)不想死了嗎?我心里痛罵這父親。你不是不想死嗎?你怎么一點諾言都不守?”異鄉(xiāng)游子在接到父親去世噩耗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也同時撕裂著讀者的心。
身邊的人
相比之下,寫身邊的人,便沒有那么沉重,雖然字里行間總還是透著一股淡淡的憂傷。張美麗、阿小和阿小、文展、厚樸……,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存在著焦慮,關(guān)于生存和發(fā)展的焦慮。他們的心中都有自己的夢想,或大或小,歷經(jīng)風(fēng)雨的洗禮,卻最終還是活成了生活本來的模樣,引向了各自的結(jié)局,或喜,或悲。
張美麗的骨子里還是想要回歸的,卻最終成為了無處安身的孤魂野鬼,如果她能擁有阿太的豁達(dá),便不會在乎他人的視角。如果幸福的定義是衣食無憂,那么阿小和阿小竟似乎互換了位子。文展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懷揣萬丈雄心,卻始終成就不了那個理想中的自己,傲視一切的偏執(zhí),落寞的退場。厚樸的理想,逃不開現(xiàn)實的鞭撻,如愿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便要拋棄世俗的一切,但不是都能做到。
身邊的那些人,勾勒了一副副鮮活的皮囊,他們在人間游蕩,想要沖破束縛的牢籠,卻始終爭不脫、放不下,看似逃離的是外界的環(huán)境、他人的看法,但仍然是自己的本心。想來還是阿太看得開,舍不得的,皆是身上的皮囊。
歸
離開了北京,回到了家鄉(xiāng)。
“我知道那種舒服,我認(rèn)識這里的每塊石頭,這里的每塊石頭也認(rèn)識我;我知道這里的每個角落,怎么被歲月堆積成現(xiàn)在這樣的光景,這里的每個角落也知道我,如何被時間滋長出這樣的模樣。”
“從小我就喜歡聞泥土的味道,也因此其實從小我不怕死,一直覺得死是回家,是入土。我反而覺得生才是問題,人學(xué)會站立,是任性地想脫離這土地,因此不斷向上攀爬,不斷抓取任何理由——欲望、理想、追求。然而,我們終究需要腳踏這黃土。在我看來,生是更激烈的索取,或許太激烈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種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