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小雪
當我寫下這個題目的時候，我很不好意思，也覺得好對不起我老爸。
我父親是災荒年代出生的人，在我們家，他排行老三，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說真的，他還算幸福，我爸初中畢業后，高中讀過一年，后來輟學在家幫奶奶一起干活，從此，就當上了一個很地道很平凡的農民，其實那會在農村，我爸算是受到教育最好的孩子了，慢慢到了結婚的年齡后。奶奶托媒人找了我們鄰村的人，我爸和我媽結婚后，87年的冬月生下我，兩年后生下了我妹妹。
再后來，奶奶99年的初秋去世后，我媽也是次年的初秋去世的，再后來，我媽媽走后的兩年里面，我爸給我們又找了個媽媽，又生了我現在的弟弟，我爸后來對我說:他是我媽去世后，才漸漸長大成熟的，我聽后沒有怎么回答他，因為我不想對他表達什么，畢竟在農村他也不容易。
我父親和我母親從來沒有和我們說過他們年輕時候的事情，他們相親是怎么相到的，什么時候結婚，我和妹妹都不知道……他們彼此似乎沒有結婚紀念日。習慣了平淡和隨遇而安的日子后，直到我母親去世后，他們這對夫妻就算是生死兩隔了。
我一直叫他“爸爸”。我們交流不多，上學的時候我很怕他，我總是怕他，對我太嚴厲，“經常有空閑時間一不小心就逮著問我的數學題：“小雪——1米等于多少分米啊”，------“3分之2+2分之三等于多少??！1米等于多少厘米呢？買噶，這些問題..經常問得我總是啞口無言無法回答，兒時的我在他面前永遠像個怯弱的孩子一樣，見到他就像老鼠遇到貓一樣害怕，就怕他問我數學題，每次只要看到我爸在山上快干完活后，我就悄悄的先藏起來，要不就把我家的牛放到山上去，那樣我就可以晚點再見到他，就是怕他問我的數學題，心里一直感覺到我爸的學問很好很好，怎么一個沒有高中畢業的人，懂得那么多，這樣真的好嗎？不過，漸漸長大后，發現他的問題少了，不煩人了，就是心思越來越讓我和妹妹猜不透了。
我爸年輕的時候，做過生意，那會農村，他也算頭腦靈活，他已經從很小很小的地方，在各個我們不知曉的村子里面——收豬收糧，甚至可以把當地農戶人家的各種物品開始倒賣著做生意，當然了也掙到錢——做過烤煙——失敗過，沒有致富——下過敘永、瀘州、重慶——做小買賣……之后，又回頭去農村，回到當地的磚廠做過工人，現在又在學校做了后勤工人，可我們已經長大成家了。
我爸總說他一輩子守著“缺錢”二字，“富”字從來沒粘過他的邊。我想，他是沒有財運，或者說，他生錯了地方，或是投胎不好，他和我一樣，應該守著一件事情，而不要跳來跳去。在我看來，最符合他性格和氣質的工作，可能就是現在學校里面的后勤工人了吧，偶爾空閑自學音樂，吹吹笛子和葫蘆絲，拉拉二胡，下班散步看電視，然后想想我們一大家子人，這既是他的人生又是他的生活，穿著我給買的衣服及鞋子，在學校的水泥路上走來走去。他這個人其實喜歡拋頭露面，喜歡說話，甚至他是好強的，也是很愛好面子的一個人。
可我總是覺得，他這人生啊，也還算是一個小失敗者了。
他喜歡吹牛逼，也就是說大話。愛擺龍門陣，當然了，只是無害的大話，身邊人聽聽，無妨，無聊的時候，喜歡這家走到那家，串門無數，經常被我媽說他是，大嘴巴，只是現在已經也不重要。我爸今年實歲五十五，在我看來，他這五十五年下來，就沒有做過多重要的事情。如果要賦予他什么，除了他故去的妻子——我的媽媽，可能就希望我和我妹妹可以過得好好的吧。或者別的什么，這樣可以讓他臉上會有光一點。
可我們一見面從來沒有討論過什么夢想及其它的事情。我記得給他說過，你女兒小的時候也是有夢想的，可是被你給作廢了，現在正在努力把他彌補回來，我爸聽后，還是沒有回答我，他只輕輕說了一句:
不要瞎折騰，
呵呵，我說我寫過好多詩歌，可你好多都沒有欣賞過，我記得你年輕的時候不是也很喜歡看書嗎?去年父親節，我給你寫過一首詩叫《爸爸，有您真好》，我寫好后，發了短信給你，還要經過你的允許才敢發表，記得你當時在短信回復我說，寫的很好，不過后來還真的發表了，什么詩刊發表的，現在已經記不清楚了，我爸聽后，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沒有回答我，可我依然能夠看得出，老爸還是很認可我的。
就在每晚，我們照樣天天打電話，有時候哪怕就是報個平安也是很好的父女交流情，有天我給我爸說：能不能聊聊他以前的事情——幾乎有二十年或是三十年左右的時間，我覺得大人就是我爸那樣的，說一不二，黃色的臉，夏天穿著拖鞋、頂著太陽在路上走，一身煙味，偶爾喝點小酒，花自己的錢，做事情都是有把握的，比如瞎聊天，東家常，李家短的，也不會說錯話挨打……說實話，我不喜歡“大人”這種形象，別人家怎么過，那是別人家的事，你管不了，還是自己先管管自己吧。
現在我們也長大了，我爸倒是慢慢變成個小孩了。
這也是我前陣子慢慢加深的感覺。端午節的時候，我回老家重辦身份證，在重慶妹妹家見過我爸，看到他的時候，我哭笑不得，由于前幾日生病，那日見他身上穿著的褲子已經破了個洞，問他怎么搞的，爸說：你們不懂，我這褲子還是你結婚的時候給買的，穿了幾年了，舍不得，昨天在學校搬東西，一不小心，蹲下去后，褲腿就破了個洞，我說哪里哪里沒事沒事，我明天下午的飛機今天你就就好好休息著，明早我帶你去超市再買幾條就好，爸說：不行啊，不能破費，我還有的穿，我回答他，你就別倔強了，現在我說了算，我爸當時總算是笑了。
其實我也有一點想笑。我知道我爸也老了。身體漸漸不好，今年也瘦了許多，我離她要遠點，妹妹離她近他們就在一個城市，不過妹妹他們平時也挺忙，還好的是，生病抓藥有妹妹照應著，也就是上周，妹妹還帶著他老又去醫院復查了，可老爸依舊像個小孩子一樣，再醫院里面看到什么都想檢查，鼻子不舒服，檢查后，沒有問題，他才沒有給妹妹鬧，只要沒有大問題就好，人畢竟是老了，難免要柔弱和敏感些。所以我說，他倒有點小孩子脾氣了。
我在昆明，有自己的小家，有先生，有女兒?？晌以诩彝ビ^念上是個傳統的人，我是一個生活上柔弱的人，有時候沒有主見，這點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活著并不容易。我在昆明六年了，沒有為我爸做過多少事情，一年最多回家一次，看望他老，匆匆忙忙的，就像做客——來昆明后我再也沒有挨我爸的罵了?？墒恰?！我也沒有盡到多少做女兒的責任。我是愧疚的，有時候還沒有我的川哥先生做的好，并且我也感到束手無策。我常常只能任由現狀發展下去，我失控了。
反反復復的，我也繼繼續續嘮叨著這些。
今天寫到這些東西，雖然已經很晚了，想想以往，我很沮喪，
還是附上去年父親節寫的詩歌吧:
? 【爸爸，有您真好】
? ? ? ? ? 文：一片雪
本來我是想寫首詩給您的，爸爸，
后來，我變了，題目就改為有您真好，
爸爸，現在我所呆的城市，
窗外的陽光不是很熱，
剛下過雨，草地變得濕漉漉的，
忽然間，就想寫篇小隨文告訴您，
我親愛的爸爸，有您真好，
媽媽雖然去世的早，
爸爸您就是我們的頂梁柱，
任憑風雨兼程，四季變幻，
爸爸都是我們心目中的保護神，
像火紅的太陽照耀著我們一起成長，
小時候，我們是您心中的珍珠，如寶一樣，
長大后，爸爸是孩子們心中的太陽或是大樹，
永遠都有讀不玩，講不完的故事，
是您的愛才能讓我們不在孤單，
也讓我知道，長大的道路上有所依賴，
我要謝謝爸爸您帶我看過所有的人生風景，
謝謝您對于我們的鼓勵及關愛，
爸爸，有您真好，
爸爸又到一年父親節，
對于住在學校里工作的爸爸來說，
好像所有的節日都不是節日，
唯有每月可以休息的時候才是您的節日，
此時不知道你工作的地方是否變得嘈雜還是繁瑣，
也不知道經常范風濕的腿腳毛病有沒有見好，
爸爸，我想對您老說，有您真好，
女兒雖然很是多愁又善感，可有些話，
對于我來說，本身就是一種詩意吧，
每晚您的一個平安電話成了我和妹妹的家常便飯，
愛，仿佛在您的心中漸漸的播下了一顆顆偉大的種子，
已經變成了一種無時無刻的牽掛，
讓它深情地埋藏在您的內心里，
滿滿的感動經常讓我無法描述，
爸爸，在我們的生命中有您，真的好偉大，
當然了，喜歡念叨的您對于我們來說，
卻早已習慣，
爸爸您知道嗎，我經常羨慕您，
有我們姊妹倆，像小蜜蜂一樣，
若是有時間就會圍在您溫暖的臂膀邊，
如親，如思，如母，如父般幸福，美滿，
爸爸，有您真好，
爸爸眼看明日又是父親節了，
電話還是會同平常一樣，
平淡如水，溫暖人心，
爸爸，我們愛您，
愿平安如意，有您真好，
? ? ? ? ? ? ? ? ? 寫于 2016.6.18 早
爸爸平日里不怎么喜歡拍照的，這還是去年三月的初春里，回重慶，川哥先生偷拍的呢，爸爸看著好似靦腆，不過也還精神……
? ? 當寫完這首長篇詩歌隨文時，我就發短信給老爸了，因為老爸不喜歡玩智能手機，什么微信，微博，qq，什么的都不喜歡玩，我只能發短信，老爸收到后，仔細一看，很是感動，說這是我們小雪的真情實感，我在電話一頭只是笑了笑對老爸說，呵呵呵……爸爸明日父親節了，祝老爸永遠平安健康啦！小雪獻此文提前祝福嘍
? ? ? 老爸夏安如意！一切安好哈！
人一老也就開始害怕孤獨了，于是，你會發現，再見面，父母竟然學會了小心翼翼地討好。原來不光是我們二三十歲的人會害怕變老，我們的父母心里其實也怕變老，他們小心翼翼地對我們好，并不奢望我們會像他們小時候愛我們那樣，只是希望多一個電話，少一點煩惱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