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女友找老公,每天100個!

我與這個女人有不世之仇。

講完這個故事,我就去日本把她干掉。

所以此時的我,像站在易水邊的荊軻,心懷壯烈。

但你可能并不在意我的死活。你每天為了五斗米狂奔,哪有時間管我這樣一個陌生人?

不過,這并不妨礙我把這個故事講出來。

畢竟,這事發(fā)生在我身上,我不能像你那樣漠不關(guān)心。

1

良咲,是我大二那年認識的。

開學(xué)那天,奉老媽之命,我到校門外迎接她的義女——其實是她老同事的女兒,結(jié)果陰差陽錯接了良咲。

看到良咲我的第一個念頭是:艾瑪,小女子真俊啦!香肩秀腿,前突后翹,眸剪秋水,膚白無瑕,會使多少英雄豪杰迷死裙下。

繼之,我的第二個念頭是:趕快腳底抹油——開溜!

不是說我天生對美女過敏,而是當(dāng)天我的裝扮實在有失觀瞻。

記得我當(dāng)時是玩了一通宵游戲,臉沒洗,牙沒刷,亂發(fā)如鳥窩,穿著人字拖,外加一根海南風(fēng)的大褲衩……

我一邊背身欲逃,一邊埋怨成天只知道打麻將的老媽沒給我美女接待說明書。

可我還沒邁開腿就聽見她叫我。

“喂,那位大哥,給我?guī)蛡€忙?!?/p>

當(dāng)時校門外驕陽似火,除了我和她沒第三人。

她話里的“那位大哥”必定指我。

沒辦法了!只能硬著頭皮面對她。

我雙手叉到腰間,轉(zhuǎn)過身去,擺出一副很強橫的樣子看著她。

她肩上掛著一只別致的小包,長腿外立著兩只齊腰高的大行禮箱。

“麻煩你幫我拿一下行禮。”她說。

我舉起右手做了個OK的手勢,大喇喇地走到她跟前,一手拎起一只行禮箱往校內(nèi)走。

叭嗒,叭嗒……

我的人字拖不停地在水泥路面上敲出刺耳的音響,顯得慵懶,凌亂,邋里邋遢,

她秀氣的高跟鞋在我眼角的余光里快速移動,悄無聲息。

兩種不同的畫風(fēng)硬湊在一起要多虐心有多虐心。

不過,沒過多久,那種虐心的感覺就被手上的劇痛取代了。

于是,我開始懷疑老媽到底是不是我親媽,竟然忍心讓兒子來干這么要命的苦力。

另外,我對這個雪白粉嫩的大美妞也有了另外一種看法:胸大無腦,絕對的胸大無腦!

特么的,把個行禮箱的提繩整這么細,不知道這樣很勒手哇?

哎呀馬呀,不行,手掌快勒斷了,太疼了!

為了抵抗行禮箱的重量和雙手傳來的劇痛,我緊咬牙幫,腮硬如鐵,額爆青筋。

她好像看出點問題,關(guān)切地問:“大哥,要不要歇一下?”

我聽出她的話里帶有濃重的東北腔。

我疼得直冒冷汗,嘴上卻不肯認輸,用吃奶的力氣一字一頓地回答:“沒!事!我!還!行!”

同時,心里又在罵:“這臭娘們兒,同學(xué)不叫,叫大哥?”“這是入學(xué),又不是入黑社會?!?/p>

2

哎呀馬,終于熬到女生宿舍樓下。

砰!

放下行禮的瞬間,地面發(fā)出一聲巨響,灰塵滾滾。

看看手上被提繩勒出的血痕,覺得還算特么走運,還沒斷掉。

“好了,苦刑結(jié)束。”

我若無其事地甩甩雙手,跟她道別,卻又瞬間改變主意,覺得不能這么輕易放過她。

可我還未開口,她就已經(jīng)跑進樓下的商店,買來一杯哈根達斯放我手上。

“辛苦你了!大哥,解解渴?!?/p>

我暗自吃驚?!斑??這個胸大無腦的蠢女人怎么猜到我要吃冰淇淋的?她是外星人么?”

一時覺得不好意思,擺手說:“不客氣不客氣,舉手之勞。”

她有些忸怩地把手伸向我,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說:“認識一下吧,我叫良咲?!?/p>

我拿著哈根達斯的手垂到身邊,愕然道:“你,你叫什么……”

她把左手?jǐn)傞_,用右手食指在掌心寫字:“良咲,姑娘的娘去掉女字,口關(guān)咲。”

“啊?!弄了半天,你不是孫雪,不是我媽的義女?”

“你媽的義女?”她有些發(fā)懵,“啊,不是。我是良咲。”再次伸出纖指在掌心寫字,“我是良咲,來自日本關(guān)東崎玉縣。游羅西多列馬士。”

末尾這句話軟舌柔聲,是日語,我沒聽懂。

我當(dāng)時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關(guān)東”兩個字上。

我一聽到那兩個字,腦子里立馬聯(lián)想到抗日神劇里入侵東北的關(guān)東軍,渾身不自在。

馬的,搞了半天,不但接錯了人,還當(dāng)了一回漢奸。

“原來你是日本仁啦?!?/p>

我哧的一聲撕開包裝紙,挖一大勺丟進嘴里。

既然她是日本人,我?guī)土怂@么大的忙,吃她一顆冰淇淋完全不過分。

我突然覺得奇怪?!澳慵热皇侨毡救?,為毛滿嘴東北腔?”

她也覺得奇怪?!吧叮繓|北腔?我的中文老師說這就是地道的北京話???!”

我是后來才知道的,她所謂的中文老師是一位在日本淘金的東北農(nóng)民工。

老實講,我雖然覺得那位素未謀面的農(nóng)民工這種瞞天過海的做法不太厚道,卻仍然覺得他這事兒干得很漂亮。咱們跟小日本就要狡猾大大的,不能太老實。

良咲問我的名字。我說:“我的名字很好記,姓李,名大爺?!?/p>

她若有所思地偏著腦袋,一字一字地念道:“李,大,爺?!碧痤^朝我菀爾一笑,“好古怪的名字?!?/p>

然后,她把肩上的皮包帶子向肩內(nèi)挪了挪,一手拎起一只行禮箱,拾級而上,一直走進二樓的女生寢室。

我看見那兩只行禮箱在她手上輕得像兩袋泡面,大吃一驚。

“握草,這日本妞的力氣……我這是碰上火影忍者了嗎?”

“馬的,日本仁就是這么狡詐,明明自己拎得動,非要使喚別人給她賣力。”

就在這時,老媽的電話打來了。

“喂,你這個混賬東西,死哪去了?孫雪在校門口等了你好久都沒看見你,老給我打電話……”

電話里,除了老媽的罵聲,還有麻將撞擊的聲音。

我討厭老婦發(fā)飆,卻不得不對她唯唯諾諾。

她掌握著我的經(jīng)濟命脈。我拿她一點辦法沒得。

我向她做了一番解釋,掛掉電話,順原路往校門口跑。

到了校門外,看見一個青衣長裙的姑娘站在花壇邊。

這時已到吃飯時間,很多學(xué)生到校外的商業(yè)街吃飯,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她一個人站在那里,顯得頗孤單。

她骨感,清新,像一幅清心寡欲的水墨畫。

這就是中國妹紙和日本妹紙的不同,不像日本妹紙那么肉感。

我大步走到她面前,目光閃爍地看著她,問道:“你好!請問你是孫雪嗎?”

她沒有回答我,反而用極快的語速反問我:“你是咕森?”

“嗯?!蔽尹c頭。

她抬腿就是一腳踢在我的小腿上。

“啊喲!”我摸著疼痛部位,氣惱道:“喂,你干什么?”

她挑釁地說:“怎么,不爽嗎?不爽找你老媽去。我是替你老媽踢的?!?/p>

被一個女孩子踢一腳不要緊,但我非常討厭她拿我老媽來說事兒。

從我出生到現(xiàn)在,老媽一直是我印象最差的女性,沒有之一。

平常我忍老媽已經(jīng)夠多了。現(xiàn)在到了大學(xué)還拿她說壓我,我聽著就來氣。

我不再理睬她,掉頭就走。

她說:“喂,你去哪?”

我說:“還用問嗎?我被老媽踢了一腳,我要找她算賬去?!?/p>

她馬上著急了。“喂,你,你回來。再把我丟在這里,我再去告你的狀?!?/p>

我頭也不回地說:“悉聽尊便?!?/p>

她連忙拉著輪滑行禮箱,快步跟在我身后。

3

住進女生寢室頭一天,良咲就充分地體現(xiàn)出日本女人的作派,跪在地上把寢室的地板擦得精光锃亮,把墻角、床下數(shù)年的積年老塵一掃而凈,把蜘蛛和蚊子徹底趕出了戰(zhàn)場。

女生們低頭看著地板上的人影嘖嘖贊嘆,心說這下好了,不怕沒人做衛(wèi)生了,不用排值日表了。

可女生們一轉(zhuǎn)頭看見自己床上的枕頭、被褥全被扔進了洗衣機里,立刻感覺自己的領(lǐng)地遭到侵犯,大為光火。

“握草,這日本娘們啥意思?。肯游覀兣K啊?”

“姐妹們,小日本入侵我們寢室了,欺負到頭上了,大家團結(jié)一致共同抗日?!?/p>

女生們抗日的舉措簡單又有效,就是把一堆臭襪子全塞在良咲的枕頭下。

良咲半夜被熏醒,捏著鼻子跑進洗手間吐得面如白紙,然后捂著肚子消失在宿舍樓外。

眾人目睹此景,一面拍著床板浪笑,一邊彼此擊掌相慶。

兩小時后,消失的良咲回來了,戴著白口罩,白手套,腰系圍裙,手拎一只裝著幾缽薰衣草的大袋子。

她給每個人的床頭放了一缽薰衣草,把枕頭下那堆色彩斑斕的臭襪子丟進鼓滿泡泡的盆里搓洗。

本來大家希望她火山爆發(fā),好用想好的招術(shù)對付她。

不料她不聲不響來這樣一出,把眾人的計劃完全打亂。

大家覺得自己剛才貌似做了一件不太光彩的事,各自蒙頭裝睡。

但大家并沒有準(zhǔn)備放過她,心說,行啊,既然你這么配合,那以后的臭襪子全歸你洗,只要襪子臟了就往你枕頭下一塞。

但是,大家還沒來得及實施這項計劃,就發(fā)現(xiàn)良咲已經(jīng)卷起鋪蓋搬出寢室了。

她搬出寢室的理由不是因為中國姐妹們欺負她,而是寢室人太多,她沒有辦法照顧到每一個人,覺得她無法勝任寢室長的職責(zé)。

4

良咲作為一個外國人,尤其是作為一個日本人,為了和中國學(xué)生交朋友,不在留學(xué)生宿舍樓里住,到女生宿舍去住,這本身就是一個錯誤,找我?guī)退峒矣质且粋€錯誤。

她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籃球場上打球,汗如雨下。

她在場邊高聲喊:“李大爺,李大爺。”

打籃球的同學(xué)都停下來望向她。

“喂,場邊那個妞,你叫誰?”

良咲就指著我說:“叫他。”

大家嘿嘿嘿的瞎笑,指著我說:“你大爺?shù)?,占人家女生便宜?!?/p>

我不動聲色地解釋:“這妞是日本仁。我糊弄她,說我姓李名大爺。她就真把這當(dāng)作我的名字了?!?/p>

眾人立刻覺得我這樣做情有可原,還建議我應(yīng)該把名字再改改,改成姓李名祖宗,甚至建議我學(xué)當(dāng)年日本人對待中國人那樣對待這個日本妞,來個先奸后殺。

我知道,大家這樣說只是過過嘴癮,不能真的這樣做。

但當(dāng)我?guī)退嘀蟀“?,走進她租賃的新居時,我卻真的產(chǎn)生了這種沖動。

當(dāng)時,她為了感謝我,腰系圍裙在廚房里做飯給我吃。

我在廚房門口瞥見她那苗條多肉的背影,想起八十年前被數(shù)十個日軍糟蹋至死的奶奶,想起了奶奶生前對日軍罪行的控訴,心里一下子涌出許多仇恨。

我像中了魔似地走到她身后,舉起雙手去卡她的脖子。

她驀然回過頭來說:“怎么,你餓了嗎?”一句話一下把我拉回現(xiàn)實的激流之中。

我想用暴力報復(fù)日本仁的企圖馬上變成了味蕾對食物的渴求。

“嗯,是的,真的餓了。搬了這么多東西,又到了晚上七八點,早餓了。”

她轉(zhuǎn)身從蒸鍋里拿出一只蒸成了粉紅色的西紅柿,放到我嘴邊。

我立即聞到一股酸甜的西紅柿味道。

“咬一口,嘗嘗味道怎么樣?”她說。

我一口咬下去,立刻感覺嘴里充滿肉汁香。

“奇怪!西紅柿里怎么會有肉汁?”

細看那只被咬出一個缺口的西紅柿,果然看見里面有粉嘟嘟的肉沫。

“啊?西紅柿還有這種做法?”我覺得不可思議。我對西紅杮的認識只停留在炒雞蛋的水準(zhǔn)。

她這種做法顯然高出我對西紅柿的認知,讓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據(jù)她介紹,她是用刀把西紅杮頂部削開,用小木棒將西紅柿里的瓤搗爛成汁;再把肉和姜一起剁成末,加鹽拌勻,裹上水淀粉,塞到西紅杮里面;再把原來削掉的西紅杮蓋上去,放到蒸鍋里蒸熟蒸透。

這既能保持西紅杮原有的顏色和外形,又能讓西紅柿特有的味道與肉末充分融合,發(fā)酵,使肉末擁有七分咸、二分酸、一分甜,色香味俱全。

她說,這道菜是她母親傳給她的,名叫“西杮蒸肉紅”。

她那天晚上一共做了兩只“西柿蒸肉紅”,兩只都被我一人吃了。

我說:“真是不好意思,太沒風(fēng)度了,應(yīng)該給你留一只的?!?/p>

她安靜地笑著,說:“不對。在我們那里,男人把女人做的食物全吃光,恰恰最體現(xiàn)男人的風(fēng)度?!?/p>

我說:“那好,下次你做十個,我一口氣全吃光。”

她咯咯笑,連聲說:“那好呀,那好呀?!?/p>

后來的日子時,她還做過其他一些美食給我吃。

比如,用西紅柿裹上淀粉和面包糠炸甜條,用西紅柿皮卷壽司,用西紅杮內(nèi)瓤榨汁……等等各種美食。

她說,崎玉縣盛產(chǎn)菠菜、黃瓜、西紅柿、茄子,但她家最愛吃的是西紅柿。

也就是從那天晚上開始,我對她的復(fù)仇計劃發(fā)生了改變。

我成了她家的??停煌5夭涑圆浜?。

兩月后,在前往她家的路上,孫雪堵住了我和良咲的去路。

“咕森,你這是要做叛徒的節(jié)奏,老往日本仁家里跑。”她雙手叉腰,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我對她這種架勢很反感,就說:“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她說:“這跟我沒關(guān)系,但跟你媽有關(guān)系。是你媽讓我告訴你不要老往日本仁家里跑的?!?/p>

我馬上意識到她跟我媽打了小報告,沒好聲氣地說:“哦,那你讓我媽來呀。你在這里算什么事兒?”繞開她繼續(xù)往良咲家走。

她馬上橫跨一步擋住我的去路。

“我現(xiàn)在就代表你老媽。所以,你必須聽我的,不能再到那個日本仁家里去?!?/p>

我忍著怒火說:“母老虎,讓開?!?/p>

她張開雙臂,做出一副不達目的死不休的樣子,說:“本來我不想管,就讓你去做中國人民的叛徒。但你罵我母老虎,心里非常不爽,所以你今天休想從我身邊溜走?!?/p>

我嗤地笑了一聲,“就憑你?”不屑一顧地把她推到旁邊。

她推不過我,就走到良咲跟前,在她身上啐了一口唾沫。

“呸,島國婊子,勾引我們中國的男人?!?/p>

良咲退開半步,朝她九十度鞠躬,說:“孫雪同學(xué),你的話不對。我不是婊子,我是來中國學(xué)習(xí)的留學(xué)生?!?/p>

孫雪怒目相向:“你就是個婊子。”

良咲又給她鞠了一躬?!皩O雪同學(xué),請不要這樣講。我們是校友,應(yīng)該互相尊重。”

孫雪卻一掌搧在她臉上。

我沒想到孫雪會突然動手,一下子愣住了。

良咲也愣了兩秒鐘,突然爆出一句八格,將一條腿踢到頭頂砸在孫雪肩上。

這家伙不但飯菜做得好,還是練家子,練過跆拳道,據(jù)說還在當(dāng)?shù)啬眠^獎。

孫雪不是她對手,啊喲一聲,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我連忙上前扶起她。

她一下抓住我的胳膊。

“咕森,你是中國人對不對?”

這還用問嗎?“對!”我說。

“那好,現(xiàn)在你的同胞被日本婊子打了。你替我討回公道。”

我轉(zhuǎn)頭質(zhì)問良咲:“你為什么要打她?”

良咲像看見怪物似地盯著我。“有木有搞錯?是她先動手打的我。”

孫雪說:“咕森,你聽見沒有,日本仁就是這么狡猾,做事滴水不漏。你奶奶當(dāng)年控訴日本人,就是被他們用這種套路擋回來的?!?/p>

我一聽她說起我奶奶,就覺得站在面前的這個日本仁的確可恨,就出手搧了良咲一耳光。

良咲感覺很委屈,淚花直轉(zhuǎn),捂著臉罵了一句八格,一腳將我蹬開,闊步而去。

我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

正如良咲所說的那樣,是孫雪先動手打的她,是孫雪不對,可我卻幫孫雪打了她,連忙邁開大步追良咲。

孫雪卻一把拽住我的手臂?!澳氵€要去做中國人民的叛徒么?”

我語重心長地說:“你放心,我不是去做叛徒。我是去報仇,去給你和我奶奶報仇?!?/p>

孫雪馬上松開手,在我背上推了一把。

“這還差不多,快去把那個小娘匹弄死算毬?!?/p>

5

良咲走得很快。

我也走得很快,但離開孫雪的視線后我就走得很慢了。

我害怕做中國仁的叛徒,也害怕做殺人兇手。

我很清楚,良咲雖然是個日本仁,卻并非當(dāng)事人。

如果我把她干掉,我就成了殺人犯,就會坐牢,甚至小命不保。

但我又記得大伯跟我說過,奶奶死之前讓我們這些子孫后代為她報仇,要把日本仁當(dāng)作無惡不作的禽獸,見一個殺一個。

我的腦海里回旋著孫雪的話:“咕森,你要記住,她是你仇人,你要找她報仇。”

我不確定,她所說的報仇,是指報良咲砸她那一腳的仇,還是報我奶奶被日軍強暴致死的仇。是讓我報現(xiàn)世的仇,還是讓我報歷史的仇。

這模棱兩可的意識使我的步子變得更加磨磨蹭蹭。

等我走到良咲家時,她的門早就關(guān)得緊緊的了。

我鼓起勇氣敲門。本以為良咲不會開門,卻聽門鎖一響,一下子打開了。

良咲正拿著手機當(dāng)鏡子照自己的臉。

她臉上敷著面膜,一片濕白中露著黑漆漆的雙眸,兩只小巧的鼻孔,兩片豐潤飽滿的紅唇。

她說:“你來干什么?你不怕做叛徒嗎?”她的嘴巴被面膜粘住了,無法自如說話,有些吐辭不清。

從話里的內(nèi)容來看,她的語氣里應(yīng)該是帶有幾分輕慢的,但我只聽出她的嚴(yán)肅,所以也用很嚴(yán)肅的話回答她。“我是來報仇的。”

她轉(zhuǎn)身走進廚房,拿出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塞在我手上。

“你是想殺我嗎?來,我讓你殺?!?/p>

我看著手里的刀,聯(lián)想著被警察戴上手銬的畫面,覺得那把刀特別沉重。

“尼瑪?shù)牧紗D,你是在我面前表演你的武士道精神么?”我感到很惱火。

她不無鄙夷地說:“嘻嘻,像你這樣的高材生,對日本的認識竟然也只停留在武士道的水準(zhǔn)?!?/p>

我說:“胡扯?!?/p>

她說:“我告訴你,我不知道什么是武士道,我練的是跆拳道?!?/p>

我腦海里浮現(xiàn)出她輕松拎起兩只大行禮箱的樣子,說:“你表面上是跆拳道,其實是女忍者。”

或許是聽見我的語氣不像先前那樣緊張,她說:“怎么,你想通了?不殺我了?”

我說:“你放心,我會出手的。”

她卻不再理我,轉(zhuǎn)身走到洗手間里,看著鏡子揭下面膜,打開水龍頭清洗臉上的黏液。

我跟過去,從她身后看著她映在鏡子里的雪白的臉龐,不知怎么就想到藝伎這個詞。

我一支手把刀架在她的粉頸上,“不要動,你一動狗命就沒了?!庇昧硪恢至闷鹚娜棺?,用髖骨頂住她的臀部。

她發(fā)出一聲尖叫?!拔梗愀墒裁矗俊狈词滞莆摇?/p>

“我說了,我要找你報仇。”我說。

“我跟你沒仇。”她的話里透出幾分緊張。

“有仇?!蔽乙贿呎f話,一邊繼續(xù)下面的動作。

突然身體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她不知什么時候用腳尖勾住我的腳后跟,用屁股向后向下一坐,把我推倒在地上。

我的腹部部被她尖尖的盆骨下沿頂?shù)茂d攣似的疼,手里的菜刀當(dāng)啷一聲掉到一旁。

她旋轉(zhuǎn)身體,騎在我胸口,俯視著我說:“我再強調(diào)一遍,我跟你沒仇。”

我說:“我奶奶跟日本仁有仇。你是日本仁。所以我跟你有仇?!?/p>

她說:“你奶奶是誰?。课叶疾徽J識。她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我就說我奶奶是誰,在武漢淪陷時怎么遭到日軍強暴,還把我奶奶的遺言告訴她。

她就說:“你們中國仁說的好,冤有頭,債有主。誰犯的錯找誰,別找我,跟我沒任何關(guān)系?!?/p>

我說:“我不管,我看見你就有氣,就是想干掉你?!?/p>

她說:“如果你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我就讓你把我干掉?!?/p>

我說:“我不跟日本鬼子講條件。”

她說:“如果你答應(yīng)做我的男盆友,我就給你一次機會?!?/p>

我毫不猶豫地說:“NO,門都沒有有!”

她說:“那就不行。”

我說:“那好吧?!?/p>

她臉上立刻浮起一絲滿意的笑,把頭發(fā)垂到我臉上吻我。

我翻身趴起來,把她按在洗面臺上刮掉她的裙子為所欲為。

我用力抽打她的臀部,下死手抓她胸前的肉,就像要把她消滅掉那樣。

可她似乎完全體會不到我在摧殘她,竟然不停地發(fā)出歡愉的聲響。

我更加用力地對待她,在她背上拍出一個個掌印。

我看見她背上的肉在我的掌下由白變紅、由紅變紫、由紫變?yōu)酰貏e解氣。

……

6

第二天,孫雪一溜小跑鉆進男生寢室,指著我的鼻子罵:“你這個漢奸?!?/p>

我說:“別胡說八道,我怎么會是漢奸?我已經(jīng)為我奶奶報仇了。”

孫雪大笑?!拔詹荩氵@叫報仇?。磕氵@叫里通外國,叫通奸?!?/p>

說著,點開微信,劃拉著手機屏,讓我看她班級群里的照片。

“看好了,漢奸同志,這是那個日本婊子在群里曬的照片,是你們通奸的鐵證。”

她跟良咲同一個班,自然能看到良咲在群里曬的照片。

我被那些滿眼是肉的照片弄得渾身不自在。

“握草,這是哪里來的?”

突然想起昨天進良咲家門時,良咲正用手機照鏡子,然后把手機放在了正對著洗面臺的鞋柜上。這些照片肯定是她那時用手機的錄像功能錄制的。

但我嘴上并不承認,故作輕松地說:“孫雪,你不要被她這些照片誤會了。我這么做全是為了給我奶奶報仇。日本仁禍害了我奶奶,我也要禍害日本仁。我告訴你,我當(dāng)時連TT都沒戴?!?/p>

孫雪氣得臉都綠了,在我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呸,不要臉?!?/p>

又劃拉手機屏,讓給我看良咲跟其他同學(xué)的對話。

“你看看,你這是禍害她嗎?人家都說了,你是她老公。你捫心自問一下,你這是禍害她嗎?你這么做對得起你的老祖宗嗎?”

我看著她憤怒又刻薄的臉,突然想暴揍她一頓,卻考慮她的動機是為我好,努力克制住了自己。

我認為這事很嚴(yán)重,一定要找良咲澄清。

她怎么能說我是她老公呢?

這特么太扯了。

我跟她有不世之仇,恨不得殺了她,怎么可能做她的老公?

我沖出寢室,在學(xué)校里到處找良咲。

終于,我看見她抱著一疊書從圖書館里走出來,就把她拉到操場上,一對一地兇她。

用那種近乎命令的口吻讓她把班級群里有關(guān)我的照片全部刪掉,讓她不要在同學(xué)中散布流言,不要說我是她老公。

當(dāng)時正值中午,太陽很大,我們兩個額頭上都冒著細密的汗珠。

她愕然道:“咕森君,請你信守諾言。我們說好的,我讓你報仇,你做我男友。”

我說:“我那是騙你的。我怎么可能做你的男友。我只是為了報仇?!?/p>

她雙眸瞪大一圈,說:“咕森君,你出爾反爾,不守信用?!?/p>

我反駁說:“這不是出爾反爾,這是兵不厭詐。”

她突然變了一種語氣問我:“讓你做我男友,有那么可怕嗎?”

我說:“那你也別跟別人亂講我是你老公啊?!?/p>

她打量了一下自己,說:“怎么,做我老公很丟人嗎?”

我咬牙切齒地說:“反正你不能當(dāng)著別人說我是你老公?!?/p>

她說:“我們都做過愛了,為什么不能說?”

我不依不饒地說:“那我不管,你就是不能這樣說。我特么不能做漢奸?!?/p>

她冷笑說:“漢奸?都什么年代了,有木有搞錯了?!?/p>

我突然覺得她不可思議。“你特么就這么想要老公???那好,我滿足你,每天給你找一個,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絕對讓你滿意。”

她氣得渾身發(fā)抖,連續(xù)大吼幾聲“八格”!

她這副樣子讓我想起抗日神劇里被八路軍虐過無數(shù)回的日軍,心里覺得特別爽。

良咲顯然被我的話嗆得完全失語了,再也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

我則不再理她,仰天長笑著闊步而去。

但良咲卻沒有被我的氣勢嚇倒,沒有因為我的反對懸崖勒馬,仍然逢人就說我是她老公。

在她們留學(xué)生間有句流行語:留學(xué)不戀愛,回國徒傷悲。

每個留學(xué)生都把談一場轟轟烈烈的異國戀當(dāng)作留學(xué)的必要經(jīng)歷。

我想,良咲那時肯定是把我當(dāng)作了她的戰(zhàn)利品,所以那么不要臉的在同學(xué)間賣力宣傳。

7

大學(xué)期間,我一共加入了三個社團,認識不少男生。

每個男生找我介紹女盆友,我都推薦良咲,把她的微信號給他們,告訴他們她是日本仁,讓他們隨便追,隨便上,不必講客氣。

但那些家伙都說她是我的女人,沒有一個人愿意追。

所以,良咲在大學(xué)里度過了四年,都只有我一個異性朋友。

這種局面只能怪她自己,誰叫她把傻缺似地把那些照片貼到班級微信群里的。

后來,我改變了主意,決定不再給她介紹男盆友,從思想上去改造她。

我利用假期領(lǐng)她去南京大屠殺遺址博物館參觀。她對博物館里那些鐫刻在石碑上的語言感到很震驚,不敢相信她的同胞會做出那么滅絕人性的事。

但是,我們在博物館前自拍合影時,我看見她露出兩顆小虎牙在笑。

我差點把手機摔掉?!榜R的,你這樣怎么行?完全沒誠意?!?/p>

她連忙說:“是,必須要有誠意。”拉長了臉,重新找位置,擺姿勢。

隨后,我們坐高鐵到北京,轉(zhuǎn)車去山西大同“萬人坑”。

我在萬人坑遺址前低頭默哀。

她也閉上眼睛默哀。

我說:“這不行,你是日本仁,你得鞠躬?!?/p>

她就板著臉鞠躬。

我覺得仍然不足以顯示出她作為一個日本仁的誠意,就說:“不行,你得下跪?!?/p>

她說好,立即跪到地上。

我說:“你還得磕頭?!?/p>

她就把額頭觸在地上,把雙手手心向上放在地上,顯得特別虔誠。

可我卻覺得她的動作很別扭,像日本仁拜敬國神社。

就讓她把手心向下,按在地上。這才覺得她在祭奠那些慘死的中國仁,不是在膜拜軍國主義。

從那一刻開始,我對她有了幾分好感,卻又在她起身那一刻看見她露出兩顆小虎牙。

“尼瑪?shù)?,又在笑,真是死性不改,欠操!?/p>

她馬上臉色一正,變得莊嚴(yán)肅穆,一本正經(jīng),就像是演戲一樣。

但我沒有再罵她。我想,對于一個如此桀驁不馴的女人來說,她能這么聽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于是,我就帶她去見我家人。我覺得,我們或許還有將來。

我媽看見她如此漂亮,如此有教養(yǎng),打心眼里喜歡,給她做了一大桌菜,還把平常一起打麻將的朋友請來大加炫耀,當(dāng)場給了她兩萬元紅包。

席間,大家一直問我她是哪里人。

我怕一說出她的國籍,破壞了氣氛,一直沒說。

但這事太重要了,如果現(xiàn)在不說,將來必定后患無窮。

所以,在眾人即將離去,即將散席時,我就直桶桶地說了出來。

“哦,望了告訴大家。良咲是日本仁,來自關(guān)東地區(qū)崎玉縣?!?/p>

話一出口,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我媽在我頭上狠狠地打了一掌,一把將良咲面前的紅包搶走。

“這錢不能給你。十塊錢一顆子彈,這些錢能造兩千發(fā)。咱不能自己給錢挨日本人的打?!?/p>

良咲的臉連忙站起身來向眾人鞠躬,然后就灰頭土臉地離身而去。

8

三年后,良咲回日本關(guān)東找了份工作,我在武漢上班。我們之間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

兩年后,父母給我張羅婚禮,對象是老媽那個在鄉(xiāng)下長大的義女孫雪。

結(jié)婚前一天晚上,所有人都用微信給孫雪發(fā)祝福語,良咲也看到了,給我發(fā)來一段文字。

“咕森君,你沒有告訴我,我是從同學(xué)群里知道你要結(jié)婚的事的。很遺憾,因為路途遙遠,我不能來當(dāng)面道賀。但是,我想這樣也好。如果我來到現(xiàn)場可能反倒不好,反倒會讓你的婚禮泡湯。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坐在千里之外的辦公室里默默地祝你幸福。有句話,我想現(xiàn)在如果不說,以后肯定就不會有機會了。其實,你知道,我一直很愛你。我也知道你一直很愛我。雖然你一直沒說,但我能感受到??晌覀兯坪鯚o力改變這種現(xiàn)狀,我們被太多的仇恨包圍著,沒有辦法突圍。只愿下一世,我不做日本仁,你也不做中國仁?;蛘呶覀兌疾蛔鋈?,做牛做馬,只要能在一起就行。實話說,離開中國這兩年,我一直失眠,比原來瘦了許多。我想,今天晚上我肯定又是個不眠之夜。好了,不說了,課長在叫我了,我要工作了。先祝你婚姻幸福,洞房花燭快樂。對了,從今天開始,我晚上會把微信關(guān)了。我們不用再互致晚安了。我們不要再通話了?!?/p>

我說:“良咲,你發(fā)工資了嗎?

她說:“哦,對不起,我差點忘了,應(yīng)該給你轉(zhuǎn)個紅包,這是你們中國仁的老規(guī)矩。”

我說:“不是,給我買機票?!?/p>

她發(fā)來一個吃驚的表情?!澳阋鍪裁??逃婚嗎?”

我說:“不存在吧,畢竟還沒有舉行儀式,沒有成為法定夫妻?!?/p>

她發(fā)來一個大大的問號。“你是想來找我報仇么?”

我說:“是啊,我跟你有不世之仇。不干掉你,我絕不結(jié)婚?!?/p>

她發(fā)來一個笑臉。“你想好啊,仇人相見份外眼紅,我會吃了你?!?/p>

我說:“別特么廢話,快買票!”

最后編輯于
?著作權(quán)歸作者所有,轉(zhuǎn)載或內(nèi)容合作請聯(lián)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由作者上傳并發(fā)布,文章內(nèi)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fā)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wù)。

推薦閱讀更多精彩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