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輩固執】? ～～寫給女兒的一封家書
第一章【?美結:你大舅的固執】
《麥變》9:致命一傷
? 你大舅母一扭頭哭著跑了，你大舅趕緊在后面追，扯住她的細胳膊好話說盡，也打動不了那顆鐵石心腸，認死理說
? ? 你們這個家多欠我，人家老三婆眼里根本木有我這個嫂子！
? 你大舅勸解說，她不是故意的，九妹不是那樣的人
? 哈哈！梁期望，你發夢吧！她巴不得我們人家過不成，她們可得家業！
? ? 啥家業？老掌柜手里該有多少錢！？
? 啥家業？虧你還讀過兩年衛校，連這些都不懂？你爹的絕招秘方就是家業！到時候，老頭子腿一蹬，伸了！我們家一散，他們就順理成章 得了那些家業！那些藥柜子，那些大瓶小瓶的藥瓶不都是錢？
? 欸呀！那些該能值多少錢？能發家致富嗎？老三現在那一套是靠他自己努力，又善于吸收別人的長處，摸索出來的嗎？咱城里還有十好幾瓶沒賣呢。
? 那我們先回城里趕緊賣掉算了。
? 看樣子，她挺喜歡城里的生活 ，好像那藥水有價值，地里的莊稼倒如糞草似的!
? 只想能夠挽回老婆的心 ，摸摸開始現禿的腦殼子說，不行吧！咱們撂下一地麥子走了，多不合適啊！
? 老三們不是喜歡麥子喜歡地嗎？我就大方一次，送給他們！凡正咱維維上學，每個月都需要交麥子吃飯的!我都不信他們不給維維麥子？再者，我們給他家麥子，她家藥水給我們賣，吃虧討襄陽，誰也不欠誰，兩扯平……我們還是到城里好好算算這個賬吧！?
? ? 為了穩住老婆，你大舅不得不妥協，橫心扔下那一地的麥子，在路邊等來開往縣城的班車，拉她坐上自行車，朝縣城 方向挺進。
? 實際上，你大舅母已經鐵定了心，要離開河南，回娘家了！她催你大舅賤糟了那十幾瓶藥水后，把錢哄到了手，趁你大舅上街買菜的時間段兒悄悄跟房東退了房子，拿回了房子的押金30塊。然后，揣上錢，偷偷溜之乎，趕往汽車站
? 你大舅買菜回來，剛好碰見房東出門辦，兩人一掛上三句話，你大舅說壞了！小秋可能要回四川了！他趕緊把手里的食品袋子拋給房東 ，小跑著趕往長途汽車站
? ? 可惜，他遲了幾步，開往襄樊的汽車，已經出發了！他急得都流淚了，有個婦女同情他，問道，大兄弟，你這是咋啦？
他只怕遇上騙子了 不敢搭腔 。那婦女說，你想去襄樊，外面有，有私人客車，和公家一樣的錢
? 嗯，說這沒假，外面路邊確實有私家客車跑襄樊的，好像在老百貨大樓那兒
? 他急匆匆趕去那兒，幸運地坐上了那班私人客車。
? 到了襄樊火車站，開往成都的車馬上要開了，他趕緊補了張站票，匆匆趕上，一節有節車廂尋找，后來在乘務員的幫助下，好辛苦地找到了她。苦口破心勸她回心轉意，又數落她狠心，臨走，連寶貝兒子維維都不見上一面！
? 她卻去意堅決，任憑男人說啞喉嚨，也不肯回頭。
? 你大舅萬般無奈，只好跟她一道下四川，而他身上的私錢，買了那張火車票，就所剩無幾了！
? 你大舅母雖然怨恨嫌棄男人，但是心腸到底柔軟，自己買飯吃時，總不忘記給你大舅也來一份 。但是，一下火車，她的態度又冷起來，硬的行不通，來軟的，下了火車，還遠著呢，還要搭火車，坐船，坐客車，每走一步都要花錢，不如，我給你買個返程票 ，我回娘家住到年底，甚至提前返去，和你爺倆團團圓圓過春節！
? 你大舅說啥也不肯，非要一跟到底不可！你大舅母無奈，只好帶他回家。
? 那時，她弟弟連成已娶了媳婦弟妹甜甜跟前的男孩已經四，五歲了！她妹妹愛冬也已嫁人，生了個女孩幾個月大。她母親還是老樣子，氣管炎，慢性胃炎時好時壞
? 。她父親，大賭不玩了，小賭時常博著，自個兒偷偷樂呵著
? 家里原本相對平靜些，忽然多了兩張嘴，兩個人，就明顯覺出擁擠了，亂套了！?
? 起初，甜甜臉上還有一點兒笑，但是兩天不過，可就變得很難看了！說話總是陰陽怪氣的!炒菜時，一會兒尖叫沒鹽了！一會兒叫嚷臘肉吃瓜了！轉口沒完沒了罵連成。
? 你大舅只當耳旁風，管你別人態度如何，我的任務是看老婆，等著她新鮮期過完了，一起回河南。
? ? 岳母少語， 臉色不正，? 岳父的態度倒還不錯，每餐，都給他客氣倒酒。他這個人平時不沾煙酒的，和老三一樣是“天戒”。但是，到了那里，他實在經不起岳父
? 和舅瓜子的熱情勸酒，一小杯一小杯啜飲下，在他們抵達的第四天中午，竟然不知不覺喝醉了！躺在他們家的雜什間臨時安置的小床上暈暈乎乎睡了一個下午，近黃昏時，迷迷糊糊被外面的說話聲吵醒，感覺有些不妙，躡手躡腳下床，隔著門縫朝外窺視:
? 院子的大門口停靠著一輛半新半舊的摩托車，院子里站著一位面生的三十歲男子
? ，正一手插腰和老頭子說些什么。甜甜懷里抱著愛冬的閨女和一個四十光景的婦女，用他們本地土話滴滴溜溜說著什么。
? 他立時懷疑，那個女人是媒婆，那個男人是老頭子給小秋找的如意郎君。不然，他們中午咋會恁么熱情，非要把我灌醉不可。哼！你們想的倒美！小秋是有男人，孩子的，由不得你們胡來！
? ? 他理弄一下頭發，抻抻身上的衣服，穿上底子快要磨透的涼鞋，開了門，舔著臉，走上前，去跟老頭子搭訕。
? 老頭子猛地一愣，臉上極不自然地一笑，小秋剛才突然喊嚷肚子疼，我便喊她表弟過來，給她帶到鎮上看看
他立馬接腔說，先給我看一下，我懂得醫，知道怎樣下藥！
? 你懂醫？你如果懂，為啥子不當醫生啊？看看小秋跟著你過的啥日子啊！
? 好家伙，這幾句立時刺激到你大舅，他頓時羞得面紅耳赤，嘴巴囁嚅著說，不是我沒資格當醫生，是我們那一帶當醫生的太多！穿了……
?
一時，岳父還搞不懂女婿的話，只朝屋里吼道，愛冬，快扶你姐出來！
? 很快愛冬扶著她姐出來，穿的光光鮮鮮的，臉上還搽了層淡淡的脂粉，哪里有病態的樣子，倒像是去哪里赴宴呢。
? 你大舅甚感不祥，趨千幾步，問道，小秋，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 小秋搖搖頭，立時裝出很痛苦的樣子說我肚子好疼啊！
? 你大舅順口說，是不是我們自拍火車上吃的米飯太涼了！傷到你胃了！？
? 臉叔推他一把說，你懂什么啊？真有能耐，能混到這種地步嗎？
? 連城招呼那男子趕緊去檢查一下摩托車，看看有無毛病。
? 那男子說，沒事！我辦事，你放心！
? 一邊說著，朝摩托車走去。
? 緊跟著甜甜把懷里愛冬的孩子往老頭子懷里一塞，跑過去攙小秋，直呵呵朝門口走去。
? 你大舅想攔擋一下，無奈胳膊被連成扯住，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老婆，被兩個女人推搡到摩托車跟前，扶著她騎坐上后座，他想喊一聲小秋，嗓子眼里被一股從未有過的悲傷堵個嚴實。那一刻他感覺心疙瘩被一把刀子猛戳了一刀。這么多年來，每當他腦子有閑暇時，這一片段便從心底冒出來，刀劍似的反復刺戳著他的心。
? 而連成一個勁兒催他回屋喝茶，叫他放心，我表哥只是帶我姐啊去看看病而已，過兩天就回來了！
? 他很費勁地問，今晚，他不回來了？
? 她母親咳嗽著從屋里蹣跚出來說，下午秋從小就有肚子疼的毛病，去文家寨看醫生了！
? 那一刻，他明顯感到自己的手好軟綿太無力，再也抓不著老婆的手了！只能眼睜睜看她坐著男人的摩托車，氣勢洶洶地跑了！
? 當晚，甜甜對姐夫忽然特別熱情，不僅多燒了兩菜，還拿出一瓶黃酒招待姐夫。
姐夫說啥也不喝，也沒心情享用那飯菜 ，只胡亂吃了兩口 ，便去雜什間休息。
? 身躺床上，心卻信馬由韁胡亂猜測男人的身份，今晚去了什么地方，莫非她變心了？看那樣子，她是愿意的!如果不情愿，她會說出來的!
……
? 在連家，他等了三天都沒音訊，后來從連成兒子的口里套出來，大姑姑嫁人了！他這才如夢初醒，質問岳父:你們為什么這么做？你外孫都讀初中了！你還要拆散我們這個家？
? 那老頭子立時跳起來吼道，你木照鏡看看，你配得上我閨女嗎？你又丑又老，我閨女又漂亮又年輕，我憑啥叫她跟你過一輩子苦日子？
? 那你是又一次給閨女找婆家！你這是犯法的!
? 那你去政府告我！人家政府那些當官的，都不是瞎子，他們一看就知道我閨女是上當受騙了！給人販子販去的!是犯法的!
? 她是表叔介紹的!怎么是人販子？
? 那個王八蛋都被抓去坐監了！他販了好幾個姑娘到河南！至少坐十年牢？咋？你想跟他作伴去？
? 他之前給我介紹過一個邢開菊，我們來往書信還在呢，她是小秋的好朋友……
? 咋？你吃著碗里還惦記著鍋里，難怪你混成這樣？
? 不是……你問問小秋，我對她咋樣？
? ? 你對她好嗎？你們那一家人都不行！都是軟蛋！外人欺負小秋，把她按到地上揍，你在一旁站著都不拉！這就是你對他的好！你叫她過的啥日子？餐餐有肉吃嗎？有（米）飯吃嗎？我閨女每次從我這里過去白白胖胖的!？為啥一到河南轉回來，就又黒又瘦呢？算了！我不跟你多說廢話，浪費時間！這是二百塊錢，給你作盤纏，足夠跑回河南了！你要不服氣，就去政府，跑北京告我去！我奉陪到底！
? ? 你大舅本是個性情懦弱之人，能跟岳父說出那些話，就算是豁出去了！他心里也清楚，強龍難壓地頭蛇，就算咱有理，誰會替咱這外地人說話？他只好一咬牙，把錢扔給老頭子說，你不是貪財愛財們，我梁期望雖然窮酸，但也不需要你的救濟！
? 言畢，他像個吃了敗仗但是卻不服輸的戰士提著手袋傲然走出了連家大門，順著門前的小道只管朝前走，恨不得一步踏出四川，一輩子再也不來這個鬼地方。
? ? 因為突遭受離散之痛，加之連日寢食不安，他的腳步越來越緩，身子踉蹌得相當厲害，也不過走出四，五里地，感覺雙膝酸軟，身子沉重，兩腿咋也邁不動了！同時心里卻十分糾結，想停下來休一下，又想快些離開四川！突然一個趔趄迫使他倒在徑旁的亂石堆上，昏厥過去……
? 2017.10.1~~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