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彼懷
2017/10/29? ? ? ? 星期日? ? ? ? 天氣晴
火車站內轟隆隆地響,我的心嘩啦啦地顫,我長長呼出一口氣,向那遙不可及的站臺遠方張望。
我習慣地拿起耳機塞進耳朵里,點開手機里的音樂軟件放起歌來。偶然間聽到李榮浩的一首《歌謠》,潤紅的眼眶打著圈,眼淚任憑車外的清風聲掃過,淚珠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我坐在火車上聽歌、聽風、聽回憶。
一清早,我爬出被窩急忙沖進洗手間洗洗涮涮。廚房通明的灶火奮力地煮著飯菜,父母在廚房忙上忙下,那雙還未清醒的眼睛卻打起精神,緊看著一股股熱氣蒸騰。
本來說好的提前一晚走,可父母說外面的飯菜不好吃,讓我吃過早飯再走。我聽著還挺有道理的,就呆呆地點了頭。
父母看著我吃飯,夾起筷子只動了幾口。我不是不想吃,是起的太早真的吃不下。
很快,我追著時間趕到火車站門口。父親非要幫我提拎行李箱,說我還像個孩子,沒有他們真是放心不下。我爭不過,就跑到自動取票機處取票。我偶然間回頭望去,發現父母經過一晚竟老了許多,在揮灑的陽光中格外刺眼。
我抱著背包,坐在火車站內的候車室里看著左手腕的秒針嘀嗒嘀嗒轉動。母親坐在我右旁摸著行李箱,看著我的臉頰欲言又止。
“我爸呢?”
“不知道,應該又是去抽煙了。”母親有些溫怒,“孩子都快坐車走了,還有心思去抽煙。”母親嘀咕著。
火車站突然有些騷動,站內響起列車來臨和檢票的通知音。我站起身子,本要背上背包,母親說不急,等人少了再走也不遲。
我看每個人背著鼓鼓的背包,提著個大行李你推我嚷地排著隊、擠在檢票處。
幾分鐘后,人少得可憐,我有些著急的要走,卻不知道要怎么說出口。我死死地攥著車票,母親死死地攥著行李箱桿。
終于,當我不得不走去檢票口時,只見遠處的小人影急匆匆地跑過來。父親雙手緊緊捂著豆漿蓋,盡量屏住急促的聲音,把手中冒著熱氣的包子和豆漿遞給我。
“拿著,車上吃。”父親蒼老的臉笑的特燦爛,連同額頭上的汗珠閃閃發亮。原來,父親跑出火車站,也不知走了多遠買了三個包子和一杯豆漿。
火車緩緩啟動,我穩穩地坐在車廂里的座位上懶懶地靠著車窗旁,聽著《歌謠》。
肚子不知覺咕嚕咕嚕地叫,我急忙解開桌子上的包子袋,拿起一個熱乎乎的肉包子滿足的吃起來。不知怎么,那包子好像是被施了魔法,燙的我眼淚噼里啪啦的掉。我控制著哽咽,拿起右手邊的豆漿喝下去,強制打壓抽泣聲,那纖細的吸管緊緊地咬在嘴里,不肯松口。明明想著醇香的熱豆漿會平復自我的情緒,現在看來不但不奏效,反而越發嚴重。
我停下嘴邊的工作,打開背包尋找紙巾,卻摸到很多一張張紙質的紅鈔票。原來父母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地往我疊好的衣服里塞上了好多張紅色破舊的百元大鈔。我攥著紅色的紙票,再也忍不住顫抖,眼角的淚水和鼻涕混合在一起,緩緩地駐足在下巴處,隨后豆大的砸在手背上。我努力地控制自己,強忍著把嘴里的肉包子隨著胡亂的鼻涕一同咽進肚子里。
我死死地抱著背包,整個人的頭嚴嚴實實捂進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的背包里。
霎那間,我再也不害怕旁人的嘲笑和丟盡男人的臉面。在自我適放和奔去自我的世界中,竟讓我感覺到前所未有過的輕松。
貌似整個車廂里的人都靜下來,只能聽見我自己的抽泣聲。
眼睛像是擰不嚴的水龍頭,蘊藏著瓢潑大雨的氣勢。等待我一時松懈,便會一股腦沖過來。那洶涌澎湃的雨水帶來我所有兒時的回憶,我再也抵擋不下,任憑那刺痛心臟的回憶為之左右。
憶起兒時的自己,無畏地騎在父親的肩膀上,手舞足蹈地唱起歌來。父親開心的像個孩子,繞著房前屋后馱著著我跑,我隨風張開嘴、敞開胳膊,把所有的清風欖于懷中。母親站在門口笑著喊道:“小心點兒,別摔著!”
有一次父母吃過晚飯,還沒見我回家的身影,隨手把飯菜放在鍋中保溫。心想著,小孩子跟著伙伴滿大街追的雞鴨聲聲哀叫是常有的事,不必擔心。
不一會兒,我灰塵土臉的站在門口,不敢進屋。母親推開門,看見我身著潔白的襯衫被撕的破破爛爛,膝蓋處還受了傷、流了血。
母親強拉我洗澡,我還在水里像個英雄似的講起當時的廝殺戰況。突然父親問了一句話,惹得母親好氣又好笑。
“戰績如何?”
“他也沒好到哪去!”我用手驕傲地擦了擦臉上掛著的水珠。
回過神,我終于啃掉最后一口肉包子,用豆漿汁掃清嘴里的雜物,滿嘴的油蹭滿了手背。
整理情緒后,我再次伸手去翻找紙巾。手指鉆進雜亂的背包里,摸到好多個圓形的硬東西,我不自覺的露出笑容來,嚇得對面的朋友愣了半天。
我把它們掏出來,整整13個咸鴨蛋圓滾滾的躺在慘了稻糠的袋子里,我從里面撿出一張紙條,上面七擰八增的寫著幾個字 ―― 煮熟的咸鴨蛋固然好,可別貪吃哦!
在求學的日子里,能回到家的時間少之又少,但每次回到家都能吃到富得流油的咸鴨蛋。那時候家里也沒有雞鴨鵝,我也不想嚷著非要吃才肯罷休。只是記得能吃上父母腌的咸鴨蛋的時候心里美滋滋的,那種愉悅的情緒不自覺的掛在嘴邊。
后來我也不清楚為什么,這種情感像是被夏日蒸起的水汽,消失的無影無蹤。然而,此時父母竟把所有的情感烘烤到飯菜里。小時候傻乎乎地吃,長大后卻格外珍貴。
想著清早時忙里忙外父母的身影扛不住歲月的洗禮,儼然彎了腰,而我不得不踏上遠方,尋找詩與向往。想家這兩字時常從心里冒出來,但是我不能允許放縱自己肆意妄為。
“家鄉那兒的歌謠,對我來講是一種好、是我最頑強的一角。每一次我感到沮喪就唱起歌謠,這樣就會看到原來的模樣。”
陽光高高地掛在空中,把每個人的身子照的斜斜的。一個人走出火車站口,面前這座讓我用盡氣力、耗盡精力、摸爬滾打的城市竟滿是羨慕看著我。這里印滿了我的氣息與成長,我當然不會退縮、放棄。
此刻,心里正篤定地告訴這座城市:我,又滿血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