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漫記(六-二)長沙 長沙是個多面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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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岳麓山中淋雨、迷路,兜兜轉轉,卻氣定神閑。不擔心會不會耽誤下一個行程,不擔心有人跟著自己走冤枉路而愧疚,沒有依靠,也沒有負累,沒有方向感,但是因為手機有充足的電量充足的流量和滿格的信號,所以有充足的安全感。錯過了午飯時間,山中沒有飯館,在山路拐角,有兩個攤子在叫賣,攤主像是一對夫婦,每人守著兩只籃子,大姐那里是楊梅和櫻桃,大哥那里是豆花和豆漿。在大姐那兒買了一斤楊梅,酸甜,多汁。在大哥那兒買了一杯豆花,甜甜的,溫熱。一時間胃也舒服,嘴也舒服。我想,這時是最好的獨游狀態了。

高德地圖一直是我出游的好伙伴,提供充足安全感。可是,好伙伴也有因為太認真而讓我凌亂的時候。比如,在規劃通往中南大學的路線的時候,它給我指的最佳路線,竟然是藏在候車亭背后的樹叢間的一條小徑。我沿著大路走得左不對右不對,一再的“您已偏離路線“終于搞得人風中凌亂。開口問人,從這兒往中南大學除了兩邊大路還有其它的路嗎?順著姑娘指尖尋去,走近才發現樹林間的這條蜿蜒而下的“路”。小徑窄仄,石階參差,枝葉遮蔽。要不是前面有小兩口帶著一個活潑的女娃蹦蹦跶跶地走下去,我都疑心是條廢棄的路了。

跟著那一家往下走,小姑娘在爸爸的鼓勵下腿腳挺快,我不時被路邊的花花草草吸引,竟然很快落了下來,不但看不到他們的身影,甚至剛剛還有的說笑聲都一點兒沒有了。若不是我現在歷經人生叵測,對鬼神等只剩敬意已少了畏懼,在這樣的環境中,恐怕都會疑心是遇到了聊齋中的幻境。幸好,小路到了平緩的一處,從旁邊岔路過來了兩個小伙子,像是周末出來山上散心的學生,其中一個手里托著只小奶貓,喵喵的叫著。貓可愛,倆娃也顯得格外可愛了。快到中南大學時,路邊的指示牌寫左邊500米是劉學啟將軍墓,下附簡單生平:劉學啟,畢業于清華大學后,赴美學習軍事,西點軍校畢業,隨遠征軍赴緬作戰,犧牲,遺骸運回國內后,舉行國葬。這樣杰出的人才,即便從沒了解過他的事跡,單看簡歷,也能勾勒出一個勵精圖治,以身報國的俊杰身影。

終于到了中南大學,宿舍樓前的楓楊高大茂盛,樹葉間垂下一串串淺綠的蒴果,濃密如蓋。中南大學由原湖南醫科大學、長沙鐵道學院與中南工業大學合并而成。原中南工業大學的前身為中南礦冶學院,原長沙鐵道學院的前身為中南土木建筑學院,兩校的主體學科最早溯源于1903年創辦的湖南高等實業學堂的礦科和路科。原湖南醫科大學的前身為1914年創建的湘雅醫學專門學校,是我國創辦最早的西醫高等學校之一。不知是因為周末還是學校已經放假,學校里少見來往的人,安靜寬敞。經過一個小廣場,大石頭上刻著“礦冶園”,大概這里是原來中南礦冶學院的舊地了。學校主樓面前有非常寬闊的廣場和水塘。沒有校門,一塊巨大的淺紅色石頭橫在廣場前,刻著校名。幾個穿著畢業禮服的學生在照相,背景就是巍峨的主樓寬大的廣場和厚重的石頭,確實有名校的氣派。有兩個身穿民國女學生服的姑娘也在拍照,在廣場前的灌木前時走時停,讓我恍然又和在岳麓書院時一樣,有了穿越之感。岳麓書院中讓人疑心是現代的姑娘穿越到了宋代,而這里讓人疑心是現代的建筑移到了從前的年代。我隨著那兩個民國姑娘一同向校外走去,她們腳步輕快,我已經走了大半天,腳力疲倦,漸漸被她們甩下,身邊幾個穿背帶褲、短裙、T恤和露肩裝的姑娘也從我身邊越過去了,民國的身影,露肩裝和背帶褲,還有那幾個拍照的畢業生,都安閑自若——這是他們的校園。這樣的情景,又一次讓人體味出名校的歷史味道。

中南出來,下一站是預定的湖南第一師范,我要去看看毛嗲嗲的母校。高小德這一次是真的晃點了我。我問它去湖南第一師范怎么走,它毫不猶豫給我指了半個多小時的公交線路,當我晃啊晃得睡過站又坐回到“湖南第一師范學校”時,卻沒找到廣潤說的游覽校園的電瓶車和校內的義務講解學生妹。也許是放假了吧?我這么給自己解釋,然后就開始自己周游。后來把打卡照發給此行總策劃廣潤廣潤哭笑不得地跟我說:“老師,你去錯地方了!”

雖然去錯地方了,但是也挺好。大門兩邊校史簡介展示了悠久的淵源,用半面墻來列出了一長串的知名師生名字,名目是:“入選《辭海》的師生名錄”,開頭就是毛澤東……讓人肅然起敬。校園內的建筑灰墻青瓦,校門廣場兩邊分立兩座教學樓,有高高的尖頂塔樓,兩座樓間以懸空的廊道相連。學校里的教學樓和主路都是以知名師生的名字命名的。所以,在里面閑游,就是“經過特立樓,走在克強路上,轉到維漢路,就看到了圖書館……”下過雨,地上的水印里倒映著樓影,時不時有三兩年輕學生走過,細雨微飛,學校里挺安靜。在兩棟樓間的過道里,有幾個女學生在排練節目,畢業季了,興許是有什么活動,到處都沒什么人,只在圖書館的大廳里,撐著滿地的雨傘,自習室滿滿的,仍是安靜。我也安靜地借用廁所,安靜地出樓,告別。這時雨停了,夕照迷蒙,從遠處的樓頂間漫過來,浮在一片開闊的水塘上。綠的樹更綠,白的橋更白,一切潔凈美好。

這一趟烏龍游的意外收獲是兩次路過了梅溪湖影視中心,在公交車上遠眺白色的貝殼狀建筑,狀似悉尼歌劇院。想起之前追看的梅溪湖32子,格外覺得這個建筑親切。

校園游之后,接續的逛吃游了。地鐵回到五一廣場,轉入步行街,果真,全中國的步行街都一樣——各種小吃,各種店鋪,各種招牌,各種美麗的姑娘三兩成群地逛,充滿了人間煙火氣。提前咨詢過同團的小姑娘,按圖索驥,嘗了“黑色經典”臭豆腐;要了長得像玉米的大香腸;吃了大碗的全家福“四喜餛飩”;去排了“哪一種口味都好喝”的茶顏悅色奶茶,很遺憾實在沒有肚量來享受“第二杯半價”。火宮殿里很有意思:進了牌樓,院子正中有上香焚灰的大香爐,煙氣繚繞,滿院子都是焚香的那種松木屑的味道,香爐后面的是供奉火神的大殿,拜祭的人在進進出出。院子左手邊是供奉著院子里左手邊是小吃城,入口有一尊兩米多高的純白主席立像,神態慈祥;右手邊有個戲臺,正咿咿呀呀地唱著地方戲,臺下有二三十個大媽大爺坐在條凳上仰頭觀賞。就這不大的院子,飲食文化、戲曲文化、道教文化、偶像崇拜……都擠擠挨挨地共存,顯得地氣十足。

賈誼故居在太平街上。跟著高德又鉆錯了胡同,誤入一片拆遷后的廢墟,一片破敗,背后是太平街上的霓虹。拐出廢墟,走進太平街,這里是一片舊建筑街區改建成的商業街。有知名的連鎖店,也有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店面,店面門口時不時會有標牌:“文物保護”“某某舊址”。歐式風格的舊建筑可能是從前是花旗銀行,也許是省郵局的舊地。時間晚了,賈誼故居已經閉館,幾個年輕人蹲在門樓下避雨。賈誼能以才學蔭庇天下,現在他的故居蔭蔽游人避雨,挺好。匆匆周游,天色漸晚,走出太平街,回望夜色霓虹和熙攘人流,街口處開在舊建筑里的星巴克燈火明亮。

長沙,是個古老又充滿活力的城市。因了他的古老,那些蘊藉在它深處的文化味兒滋養了無數后人;又因了他的活力,催生了芒果娛樂等等新生力量,造就了生動的璀璨和繁華。

這一路獨行,感受長沙的文化氣息,感受長沙的繁榮和沉靜,滿足而快樂。這趟湘西之游的最后一天,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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